茗兒同意讓宋錚先離開,瑟兒吃了一驚。茗兒解釋道,“小郎若不離開,肯定牽扯到咱們,容易造成不必要的傷亡,萬一咱們有一個被捉了去,小郎不得不去救,敵人守株待兔,那就更危險了。現在讓小郎一個人離去,定是將敵人全吸引過去。畢竟,敵人的目標是他。”
瑟兒一想,這也有道理,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眼中的憂色更甚。
茗兒接着道,“小郎,你要走,肯定不能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讓敵人知道你離去,而且,你的行蹤落入那夥人的眼裡,也是很危險的,你萬事要小心。”
宋錚笑了笑,“你儘管放心,敵人既然把局佈置在滁州,那我到滁州這一段路,應該是比較安全的,特別是我已經想好了對策。”
茗兒點了點頭,不再問什麼。
宋錚沒有告訴她,動手的是暗鷹,而不是自己早先估計的皇城司。茗兒到現在還一直認爲,是蔣魁派人來對付他。至於瑟兒,對這些本來就糊塗。昨夜宋錚離去後,瑟兒曾纏着茗兒講講“對手”的事,茗兒沒有告訴她。現在,她雲山霧照了,只知道有這麼一夥人,要對宋錚不利,看樣子,還是要取其性命的主兒,這怎能不讓她擔心!
宋錚找到徐明軒,讓他手書一封信,聯繫徐家在宣州的商號。徐明軒當即答應,不過,在他要求與宋錚同行的時候,被宋錚拒絕了。當徐明軒問到爲何時,宋錚只說了一句話,“跟着武舉隊伍,你纔是最安全的!”
徐明軒見宋錚臉色嚴肅,也不好再打聽什麼,在寫完信,用上私章後,又答應宋錚此事保密。
吃罷早飯,譚百戶與衆武舉會齊,宋錚找到他,道,“譚大哥,我昨夜做夢,夢見家母重病在牀,呼喚小弟的名字。小弟今早一直心神不寧,所以想先行一步,到江寧看望母親,望譚大哥應允。”
“小郎,託夢之說,自古離奇,不太可信。很多人說,夢都是反的,你夢見母親病重,正說明你母親身體康健!”譚百戶勸慰道。
宋錚嘆了一口氣,“譚大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我去晚了,母親……”說到這裡,宋錚的眼圈有些發紅。
牽扯的孝順大道,譚百戶不好再勸,沉思了片刻後,道,“你孤身前行,我終究不放心,不若讓楊動或者石存寶陪你一程,要麼我給你兩個軍士,讓他們陪着你。”
楊動戰力與自己相差無己,由他相陪自然最好。但宋錚此行,重在吸引暗鷹後,尋機脫身,哪怕帶一個英吉那樣的大高手,也不妥當。反而他一個人,更容易行動些。所以,宋錚當即搖頭道,“譚大哥,我曾孤身一人,在外遊歷一年之久,也沒出什麼事端。再說,此去江寧,不過四五天路程了,就不必再麻煩衆位兄弟。”
譚百戶點了點頭,將最好的一匹馬牽來,送於宋錚,並約好會合的地點和日期。趁這個功夫,宋錚向辛羽和楊動等人說明了情況,衆人雖然感到很突然,但看到宋錚急切的樣子,都禁不住勸慰了一番。石存寶更是拍着胸脯道,“錚哥,你去吧,三位嫂子都次給我了!我保證不讓她們傷一根寒毛!”
宋錚心下好笑,不過,此刻正是裝深沉的時候,不好講較他的言語。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與衆人告別。二黑和虎子也要跟着宋錚,宋錚則囑咐他們,保護好幾個女子。
片刻之後,宋錚騎上快馬,在衆人複雜的目光中,一騎絕塵而去。後面的譚百戶一聲令下,衆人護衛着馬車,一路向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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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說宋錚,他離開大隊人馬後,縱馬疾行,很快便到了二十里外的宿州。入城後,很容易便打聽到了富源商號。這個商號是徐明軒的父親徐志堅一手創立的,主要是收購生絲。眼下,雖然這邊的生意已經移交給老二徐明肅管理,但徐明肅一時還沒騰出手來,徹底掌控此處。所以,商號裡還是原來徐志堅手下的老人,負責的是一個名爲曲乾的漢子。他是徐家的外親,從小就跟着徐志堅。正因如此,徐明軒纔敢寫信,讓宋錚來找他。
曲乾見到徐明軒的信後,不敢怠慢,立即派了兩個精明強幹的夥計,並準備了充足的盤纏,爲宋錚帶路。
其實,宋錚知道,眼下自己的行動,很難擺脫暗鷹的監視。讓這兩個夥計帶路,也是掩人耳目之舉,意在打亂暗鷹的佈置。不管怎麼說,徐明軒的叔祖徐寅順,跟宰相黃元度跟得很緊,徐家也算是黃元度那一派的。由徐家的人出面,暗鷹定會有所顧忌。
兩個夥計都是棒小夥子,是一對堂兄弟,按照族裡的排行,分別名喚五郎、六郎。由於宋錚趕路甚急,兩個夥計略一收拾,便跟着宋錚上路了。
三人騎着馬,一路向南急馳,速度比起譚百戶一行來,要快上一倍有餘。傍晚在距離濠州三十餘里的時候,宋錚等三人改變了一下方向,沒有到濠州安歇,而是去了濠州東邊二十里外的鐘離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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濠州城內,一所看上去很平常的院子裡,六七個黑衣人靜靜地立在屋門外,一點動靜也沒有。皎潔的月光灑進院子裡,照見一個個黑影。
屋內,一個二十許的女子坐在椅子上,蛾眉微蹙。修長的身材,白中帶粉的皮膚,文靜而秀氣的模樣,讓她看上去好像一個大家閨秀,不過,她的臉上卻冷如寒霜。
與他對坐的,是一個削瘦的黑衣人。他面色平靜的喝着茶,沉穩的氣度讓人不敢小覷。
“木大哥,”女子開口道,“你親自出馬,也沒盯住那小子嗎?”
“袁大統領,我剛纔已經告訴你了,那小子狡猾異常,我在山東路當大統領時,就已經領教過。這一次,他突然離開了那夥武舉隊伍,跑到宿州的徐家商號找了兩個人,一路南行。他們騎着馬,速度很快。我從宿州跟出來後,一直追趕。由於怕打草驚蛇,不敢跟得太近。不過,看他們行路的方向,今晚應該在濠州安歇纔是!”
“可我的人根本沒發現那小子的蹤影!”女子的眉頭擰得更緊了,“那小子莫非知道事情不妙了?”
男子思索了一會兒,道,“那小子在到符離鎮之前,還一切正常,爲何今天早上就突然行動了,莫非妹妹的行藏被他發覺了?”
“那怎麼可能!”女子不滿地反駁道,“我從徐州跟着他們,一直到他們入住符離之前,連馬車都沒下過。而且我找發那夥人,可是真正的藥材商。那小子再鬼也不可能發現什麼蹤跡吧?”
黑衣人仰頭朝上,又尋思了一會兒,忽道,“袁統領,你一直沒下馬車?”
“對!”女子肯定地道,“在跟着他們的一路上,我怕暴露行藏,一直躲在車裡,只是趁其不備的時候,才悄悄觀察過他幾次。這小子如此讓二公子嫉恨,我以爲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沒想到這小子一直悶頭琢磨着箭術,還在馬上不斷比劃着射箭的動作,斷不會注意到我。我看,除了長得不錯,還有些花心外,倒沒什麼特別之處!”
男子緊繃了一下嘴脣, “那恐怕真是袁統領的問題了!你一直不下車,本身就是令人懷疑。你想想,若是正常情況下,一個人怎麼會一直呆在車裡,吃飯倒還好說,若是……”男子頓了一下,“總不能在馬車裡解決吧!”
女子的俏臉微紅,“木大哥明明知道,我修煉的功法,以堅忍著稱,就是不下馬車也不要緊。”
男子覺得有些好笑,“可那小子不知道你煉的是什麼功法吧?”
女子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男子接着道“也許那小子突然有事,要急着趕到江寧,也說不準,袁統領不必心憂了。我們趕緊到滁州佈置一下,截住道路,那小子去江寧,定會過滁州。”
“眼下之計,也只好如此了”女子嘆了一口氣道,“二公子派我主持此事,還把你派來協助於我,萬一出了差錯,那將如何是好!”
“二公子應該不會真的計較此事的。這事應該是他瞞着宰相大人乾的,就算我們成功了,宰相大人怪罪下來,你我還是吃不了兜着走!”男子說話也柔和了一些。
“唉,真是進退兩難。那小子的父親是西山先生,很受宰相大人看重。若是幹掉他,以皇城司的能耐,肯定會知道是咱們下的手。萬一西山先生知道了此事,知道獨子被暗鷹殺了,那還不與宰相鬧翻了?西山先生眼下雖然在江寧文院擔任副總教習,但名氣可是傳遍了大齊,儼然現在的理學領袖,宰相大人對其極爲依仗。這個時候定不願意讓咱們把西山先生的獨子殺了。”
“你倒看得透徹!”男子喝了一口水,沒再多說。
“可我們不殺那小子,便是違背二公子的命令。二公子現在可是一手掌握暗鷹,連盧老也是半退隱狀態了。唉,我看,二公子與這小子的之間的恩怨,不一定全是爲了公事。”
“袁大統領慎言吧!”男子聲音清冷下來,“那是上邊的事,疏不間親的道理,你應該明白。”
“我也就跟你說說罷了。”女子不滿地橫了男子一眼,“我這條命是你救的,在咱們暗鷹,我也就認你這麼一個大哥,平時,你見我對誰有過好臉色?偏偏你,連聲妹子都不叫,一直稱人家袁大統領,我就不信,我還能把你嚇住?”
男子大敢頭痛,只好默不作聲地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