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一忽悠,逄霆的臉又白了。
真是個廢物!宋錚暗罵了一句,拿出了自己的主意,“你這麼辦。見了郡主,郡主肯定會問你爲何來的這麼晚,你不要提字畫的事兒,只說衝撞了兩個姑娘,幸好兩個姑娘沒事兒,你賠了十兩銀子,也因此耽擱了時間。然後,你爲表示悔意,願拿三千兩銀子,建立一個郡主專項基金,專門救助那些因被車馬衝撞死傷的人。郡主一高興,肯定要誇你啊。之後,即便郡主猜到字畫的事兒,也不好向王爺告狀了。”
逄檜摸不清“專項基金”是什麼東西,不過他也聽明白了,是讓他以郡主的名義捐錢,哄郡主高興。只是這三千兩銀子,着實有些多。他剛在大比中輸了錢,再拿出三千兩,手底下的銀子可就沒了一半兒。他雖然是嫡孫,但平時行徑太差,榮國公逄通也限制他的花銷。
宋錚見逄霆猶豫,哪還猜不到他在想什麼,當即循循善誘道,“你看啊,這樣一來,所有問題都能解決了。郡主不但原諒你去的晚,還會不追究損壞字畫,連你衝撞兩個丫環的事兒,也能解決了。一勞永逸啊!”
“至於我這邊,王爺雖然會埋怨我不小心,卻不會治我的罪。你想啊,那幅字可是家父寫的,王爺總不能因爲我弄壞了家父寫的字,而治我的罪吧?畢竟家父很少給人寫字,王爺還是想要家父字畫的,我再求家父寫一幅就是了,只是晚上兩天而已。你就不一樣了,若是把責任推到你頭上,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宋錚加重了語氣,弄得逄霆一哆嗦。
宋錚看了一下逄霆的臉色,又道,“說句不好聽話,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哄郡主高興,堵住郡主的嘴。怎麼哄郡主高興啊?郡主是什麼地位?不缺吃,不缺穿,更不缺錢。你直接送三千兩銀子,郡主還不一定收。可你直接送名聲呢?”
“送名聲?”逄霆腦子裡急急地轉開了,光聽說過送錢送東西,可沒聽說過送名聲的,果然十分新奇。
“你看啊,你送名聲給郡主,郡主能不高興嗎?連王爺也高興啊。還有你,你親手操辦這件事兒,臉上也光彩。說不定郡主對你另眼相看,拿你當好兄弟看呢!”宋錚一邊勸說着,一邊心裡暗罵,讓惡人做善事,真他媽的不容易。
逄霆心裡一想,可不是嘛,就算王爺以後知道了這件事兒的真相,自己送給他閨女這麼好的名聲,他還忍心因爲一幅字治罪自己?何況宋錚還願意替自己擋災,那就萬無一失了。這個主意果然妙啊,一舉數得。
宋錚察言觀色,知道逄霆動心了,便接着道,“以郡主的地位,可能會說,‘當善人的事兒,我自己不會做嗎?哪用得着你!’”
“啊?”逄霆一驚,可不是嗎?以郡主的脾氣,還真有可能這麼說。於是,他急急地問道,“那怎麼辦?”
宋錚一點逄霆的腦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笨啊!你見哪個收禮的會說,‘我喜歡這個,留下吧!’肯定都是推三阻四,最後才裝模作樣地收下。所以啊,即便郡主拒絕了,你也要把這事兒辦了。她嘴上不說,心裡其實還是高興的!”宋錚繼續灌迷魂藥,就怕逄霆一時心疼銀子,不辦這件事。
“對!對!是這麼個理兒。”逄霆連連應是,根本沒注意宋錚在他腦袋上戳了一下。他被宋錚忽悠得七葷八素,腦子早就成了漿糊,宋錚說什麼,他就聽什麼。
當即,宋錚把專項基金定名爲“葳基金”,並將操作方法簡單解說了一遍,免得逄葳詢問時,逄霆不知道說什麼,露了怯。
最後,宋錚道,“這葳基金如何操作,我晚上會寫個章程。明天我到貴府拜訪國公爺,會給你帶去,你照章辦事兒就成。”
“好,好,那現在我們幹什麼?”逄霆已經找不着北了。
“幹什麼?當然去王爺府了!”宋錚沒好氣地道,“難道吃午飯的時候再過去。”
“對,去王爺府!阿祿,快走,去正門!”逄霆吆喝起來。外邊等了半晌的阿祿,急忙攀上馬車,揮動鞭子,拐向了正門兒。
“慢一點,若是再撞到了王府的人,那就難辦了。”
“對,阿祿,聽宋兄的,慢一點兒趕馬!”逄霆幾乎成了應聲蟲。外邊的阿祿無奈,又收了收繮繩。
說了這麼半天話,宋錚口乾舌燥,只有閉目養神。他心裡,卻大叫虧本兒。按照原來的設想,他要狠狠地敲逄霆七八百銀子,給自己壓驚。可這樣一來,與逄霆的仇算是真正結下了。逄霆背後可是站着榮國公,若是鬧的不可開交,榮國公那邊也不好辦。爲長遠計,還是先穩住逄霆爲好。
不過,一想到從逄霆身上宰出三千兩銀子做慈善,宋錚心裡又有些小得意。
逄霆在一邊看着宋錚,白皙的脖子上,那道血痕分外醒目,這讓逄霆暗叫痛快之餘,又覺得宋錚這個人還真不錯,居然要替自己擔這麼大的事兒。
逄霆又摸了摸自己已經消腫的臉,暗道,聽說那黃嶽,因爲調戲宋府的丫環,身邊的人被宋錚收拾了個乾淨,有一個直接把手腕打斷了,黃嶽自己也差點捱揍。這宋錚連黃嶽也敢揍,沒直接向自己動手,應該是很客氣了。只是不知道那黃嶽爲何這麼賤,自己的人捱了打不說,還上趕着到宋府道歉。前晚居然爲宋錚出頭,抽了自己一巴掌,當真是奇怪!
前天晚上蘇大家爲宋錚彈曲兒的事,逄霆也讓人向蘇大家的丫環芸兒打聽過了。宋錚沒有藉着狀元之名,去追求蘇大家,不但如此,兩個人好像還不那麼愉快,這讓逄霆放下了心。
逄霆暗忖,大齊武比自己輸了銀子,只能怪韓奎沒本事,自己下錯注。實不幹人家宋錚的事。
這廝難得地自我反思一回,看着宋錚,自然是越看越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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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府的大門,極爲氣派,除了兩邊的石獅子比宮門前的略矮,其他的,與宮門極爲相似。
宋錚一下馬車,便微微蹙了一下眉頭,王爺府竟然仿照宮城樣式建造,不管這是不是高宗的意思,但對逄檜來說,住在這裡面,純粹是取亡之道。
逄霆對這裡比較熟稔,拉着宋錚向着大門行去,後面的阿福和阿壽急忙跟上。迎門的是八個禁軍裝束的軍士,分立兩邊,顯得威風凜凜。看到逄霆兩人,一名軍士上前兩步,抱拳道,“小公爺,可是要見郡主?”
“鞠統領,郡主昨日傳話,召我來有事相商。”
“原來如此,那這一位是?”
宋錚剛要掏出自己的名剌,逄霆卻揮了揮手,“這一位是今年的新科武狀元宋錚,與我一塊兒來的,前來拜會王爺!”
“原來是宋將軍!”鞠統領打量了宋錚一眼,“傅大人剛纔傳話,宋將軍來了不必通傳,可以直接進去。宋將軍,請!小公爺,請!”
宋錚心裡一愣,逄檜知道自己今天會來,那倒不足爲奇。畢竟昨天去拜會了黃元度,今天無論如何也應該到王爺府了。只是這傅大人是哪一位?不過,此時倒不便相問。
宋錚與逄霆進了府門,從門房處轉出兩位年紀三十多歲的青衣人,均面白無鬚,喉嚨扁平,一看就是太監。那位統領向着左首的太監低語了幾句,那人點了點頭。走到宋錚面前一拱手,“宋將軍,小公爺,請隨我來。”
轉過影牆後,眼前霍然開朗。迎面是一個五畝大小的廣場,青石鋪地,兩側置有松柏,樹木高大,足有百年以上。王爺府所建時間不長,不過幾十年光景,這些樹料想是移植過來的。只是這些樹長短粗細,均大體一致,定是精心挑選的。
在大樹後面,貼着牆臂處,各有長長的走廊,廊柱是六寸方圓的紅柱,拱形瓦頂,修得頗爲精緻。
廣場兩側,各現出一個門口,想必是東西跨院。而在廣場對面,是一幢高大的房屋,比起武院的武元殿還要高大幾分,給人以威嚴之感。
“小公爺,你請便吧,我帶宋將軍到後面去。”
“哦,好吧!”逄霆對着宋錚一拱手,“宋兄,我到郡主那邊去,你跟公公走吧,小心回答王爺問話!”
見逄霆眼中有懇求之意,宋錚感到好笑,嘴角翹着回了一禮,“小公爺放心。”
逄霆點了點頭,在另一名太監的帶領下,向着西跨院行去。宋錚向西瞅了一眼,知道那邊是逄霆的居所。
“宋將軍,這邊走!”
那人領着宋錚,向着東行。進入長廊後,便向後行去。太監走的是小碎步,速度並不算太快,宋錚一邊跟着,一邊打量着王爺府的建築。
王爺府頗大,卻建的規整,沒有曲折繁複的建築。既奢華氣派,又幹淨利落,帶着武人的幹練氣息。看得宋錚暗自點頭。
後世的江南大宅,總是喜歡把院子分成若干小塊兒,裡面不是假山,就是池塘,又遍植各種樹木花卉,不熟悉的人進去,就像是進了迷宮。比起來,宋錚還是喜歡敞亮大氣的北方建築,雖然不那麼精細,卻勝在通透。
大齊太祖是北方人,所以,大齊宮城雖然參照了六朝的樣式,卻刪繁就簡,厚重莊嚴。而眼下的王爺府,也帶着這種風格。
走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前面領路的太監向右一拐,進了一處院子。院子不大,正屋也不起眼。那名太監把宋錚讓進屋裡坐下。兩名婢女進來,給宋錚泡上茶,便退到一邊站定。
“宋將軍,你先在這裡候着,一會兒自有人來招呼你!”說罷,那位太監就退出門去。
宋錚正襟危坐,端起了茶杯。茶是上品龍井,入口芬芳,沁人心脾。一杯入口,宋錚吁了一口氣。旁邊的婢女上前,爲宋錚滿上。
宋錚打量了二人一眼,兩人均中等姿色,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的樣子。宋錚大感無趣,便不再關注他們,掃了兩眼屋內,便閉上了眼睛,運轉起春陽譜來。
屋裡一時寂靜無聲。
此時,王爺府的後門處,一道人影閃進來,直奔宋錚所在院子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