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被自己的胖子表兄纏得有些煩，在隨意指點了他兩手後，道，“表兄，來，咱倆切磋兩下。”宋錚的本意，是借這個機會修理一下這個不知深淺的傢伙，好讓他知難而退。
“好！”方定平喜出望外，“我新學了幾招，你給我指點指點。”
宋錚笑着點了點頭，在院子裡站定，“來，你進攻吧。”
由於兩人糾纏了一會兒，陸嬙、瑟兒、劉漪，及宋府的僕婢都圍了過來，站在四周，一邊看着，一邊指指點點。這些人可沒有幾個見宋錚的實力，不過，二黑和虎子卻都深知宋錚功夫深淺，宋錚只要有時間，就會指點兩人。
“小郎，我這幾招可厲害啊，你可要小心一些。”方定平距離離宋錚一丈，挺胸站定，擺出英武的架子，然而，突出的腹部卻顯得非常滑稽。
“小心了。”方定平邁步上前，速度居然不慢。
也許是試探，方定平揮拳直擊宋錚胸前，並沒有直奔頭部。宋錚微微一笑，一探手就抓住了方定平的手腕，擰勁驟發。方定平哎喲一聲，身子瞬時停住，整個身子就轉了半圈，躬下了腰。
宋錚鬆開手，笑道，“表兄，沒事吧。”
方定平直起腰，甩了甩胳膊，又看了看略有紅腫的手腕。“你還真厲害啊，一招就把我制住了。再來！”
方定平又一次衝了過來，拳頭虛晃着，胖腿擡起，就踹向宋錚的腰間。不過，他比宋錚略矮，再加上腿也擡不高，這一下，直奔宋錚的襠部踢去。
宋錚左手攥起拳頭，猛然向下一擊，砸在方定平的腳腕處。方定平收勢不及，整個人就撞向了宋錚。宋錚右手迅速伸出，託在對方的胸腹部，在卸掉對方的衝力後，猝然推出，將方定平又推了回去。
陸嬙和方漪、瑟兒轟然叫好。冬兒和另一個小廝青山則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沒想到，看上去文弱的自家少爺，居然連動都沒動。雖然他們知道宋錚是武舉，卻沒想到他對付起方定平來如此輕鬆。
“四哥，咱們家少爺好厲害啊。”青山對宋小四道。
“那是，”宋小四洋洋得意，看了一眼陸嬙後，低聲道，“連陸守備都不是他的對手呢。”
“陸守備，誰是陸守備？”青山茫然問道。
“就是陸小姐的父親陸老爺啊。”小四賣弄道，“那可是堂堂的歷城守備。去年初我們剛到密州時，陸老爺那時還是密州守備。他到咱們府上，就先與咱家少爺切磋了一番，沒得了好去。所以，聘少爺到武院當教習呢。聽說，密州武院的幾個教習不服氣，輪流跟咱們家少爺較量，都輸了。”
“還有這一出？”青山滿眼冒星星，“去年初咱們家少爺多大？十四歲也不滿吧？”
“咱家少爺的事多着呢，嘿嘿你是沒見過，去年剛過了元宵節，我們……”宋小四忽然住口，他顯然想起宋錚在雪地擊殺暗鷹的事。
“怎麼了？四哥，接着說啊。”
“哦，”宋小四忙改口道，“快看，表少爺又進攻了。”
青山的目光連忙轉到場上，宋小四長吁了一口氣。想起當初在雪地的場景，宋小四現在還心裡哆嗦，他可是親手捅了那個黑衣人一劍。今天一時忘形，差點說出來。
場上，方定平又衝上前，這一次，方定平半轉身子，居然擡起右後肘，借轉身之力，擊向宋錚的頭部。
咦，這個招式似乎有些熟悉。宋錚有些納悶，不過，他速度奇快，方定平身子還沒完全轉過來，宋錚便伸拳擊在其右大臂上。方定平的右肘頓時軟了下來，再被宋錚輕輕一推，方定平又回到了原地。
“果然厲害！”方定平揉着痠痛的胳膊，卻也不惱，又要衝上來。
“哥哥，你這麼沒臉皮啊，你都攻了三次，小郎哥哥連動都沒動呢！”方漪在場外叫了起來，聲音清腕得如珠滾玉盤。這聲小郎哥哥叫得宋錚心裡麻酥酥的，還有有人第一次這麼稱呼自己，他不禁看了方漪一眼。這個長了兩點小雀斑的丫頭倒也不醜。
受挫三次，方定平一點也不惱，“嘿嘿，小郎功夫好嘛。”
宋錚揮手叫停，“表兄，我這位兄弟也會些功夫，不若讓他跟你切磋一下。”對於方定平，宋錚實在提不起動手的興趣，衝着西側一招手，“二黑，來，陪表少爺玩兩手。”
“是，公子。”二黑應了一聲，邁步上前。
方定平或許知道自己與宋錚差距實在太大，倒也沒有不滿，反而笑嘻嘻地一抱拳，“在下方定平，人送外號胖頭陀，領教兄弟高招。”
沒想到這小子還有號啊！宋錚嘴角翹了起來。
二黑也一怔，同樣一抱拳，“宋府護院二黑！”
方定平又衝了上來，二黑哪裡敢傷他，只是被動防着。雖然沒有宋錚那樣舉重若輕，但照樣立在原地，偶爾擡一下腳，通常只以雙手應付。
半盞茶過後，方定平累得氣喘吁吁，滿臉冒汗，不得不停下來。二黑自然不會去進攻他，只是束手站着。
這一下，又讓宋府的衆人吃了一驚。一衆僕婢都沒想到，這個看上去老實巴交、天天不苟言笑的漢子，居然有這般身手。
“胖少爺，還能打不？要不咱倆來過。”瑟兒也起了玩心。
宋錚瞪了她一眼，“別湊熱鬧，還不去屋裡給老爺續茶！”
這時，俏婢冬兒一拍腦殼，匆忙向正屋走去。在前屋端茶倒水，可是她要做的活計。瑟兒向着宋錚擺了個鬼臉。宋錚卻沒有理他，臉上的神色卻有些嚴肅。
剛纔方定平的進攻雖然凌亂不堪，宋錚卻隱隱看到了小曳直拳的影子，這令他非常好奇。
比試完了，衆人散開。宋錚引着方定平在宋府內閒逛起來。一邊說話，一邊打聽方定平的底細。
說起來也有些好笑，在宋錚的印像裡，除了知道宋環嫁到江寧姓方的人家，有一兒一女外，其他居然都不知。這次見了面，還要通過這種方式來了解。
方定平一看就比較憨直，宋錚問了幾句，他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宋錚的姑丈方金貴兄弟三人，方金貴是老大，現在江寧府衙門裡當司庫，也就是管理國庫的官員。品級雖然很小，卻是個富得流油的部門。老二方金富，在秦淮河畔有一個大商鋪，專賣脂粉，家裡也殷實。老三原叫方金榮，自小跟高人習武，現在在江寧，不過，方定平也不知道自己的三叔具體幹什麼，好像是給一個大戶人家當衛士。
方定平的爺爺早年曾從軍，後來便退出來，娶妻生子，二十年前便病死了。方定平的奶奶四年前也去世了，與宋錚之祖宋湜去世的時間相若。
宋湜去世時，宋瑜也曾打發人到江寧捎信，由於正趕上方定平的奶奶去世，宋環作爲方家的大兒媳，也未能回家奔喪。
至於方定平的功夫，則是方金榮教的。方金榮奔喪時，教了一套拳法。方定平聽三叔說，這套拳是爺爺當年練過的，現傳給了他。由於時間短，方定平又沒有習武的資質，所以學了個半葫蘆，一些動作也似是而非。
方定平自幼被父親逼着讀書，奈何實在沒天賦，就是這個秀才，還是走後門得來的。這廝平時也不太老實，有空就到街上廝混。別人爲了哄他酒錢，今天傳一招這個，別天傳一招那個，全是一些不倫不類的招式，偏偏方定平樂此不疲。加上又好吃喝，弄得滿身肥膘，他那所謂的功夫，自然更加亂七八糟了。爲了這事，方定平沒少挨父親訓斥。
方定平說完後，宋錚一時陷入沉思。這套拳，方定平不知道名字，宋錚可是知道，正是那小曳直拳。小曳直拳算不上什麼秘密的拳法，不少人都會。不過，方定平提到，這套拳是他爺爺傳下來的，這就有些意思了。宋錚想到，自己也是從爺爺宋湜那裡學會的這套拳法。
“表兄，說起來咱們還真是有緣分。”宋錚裝作親熱地道，“宋家莊和江寧相隔數千裡，咱們都能成爲親戚。”
“可不是嘛！”方定平也爲有宋錚這麼一個表弟而高興。
“說起來也挺奇怪的，姑丈怎麼會跑到宋家莊把我姑姑娶來。”宋錚順着話茬說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聽奶奶說過，好像是父親和孃親很小的時候就訂了親。”方定平道，“這不，咱們成了表兄弟。”
早年就訂了親？宋錚愣了一下，在他印象裡，宋湜可是一輩子沒出宋家莊，最多是到石山鎮，連密州都沒去過。爲何會與方定平的爺爺交好。而且這種交好肯定是關係非常親密的，知根知底，否則也不會把雙方的子女湊和到一塊兒。
驀然，宋錚想到了什麼。當年大齊元帥韓忠的八大鐵衛中，刀衛、戟衛、斧衛、槍衛、鐗衛先後戰死，並沒有留下什麼後人。鐮衛流落北國，其孫女向清，被自己在大金碰上，現在就在厲紅娘身邊。而劍衛終身追隨韓忠，在韓忠病死獄中後，劍衛也自刎殉主。唯有錘衛是病死的。
難道方定平的爺爺就是錘衛？聯想到其早年曾經從軍，而且還會小曳直拳，再加上宋環與方金貴結親，宋錚幾乎可以確定，方定平就是錘衛的後人。
想到這裡，宋錚開始旁敲側擊，藉着說大齊歷史，點出了元帥韓忠。一番對話後，宋錚卻探知，方家與韓忠沒有攀上任何關係，也從來沒有來往過。
宋錚不敢再問下去，萬一這個不靠譜的表兄察覺出什麼，知道了他的爺爺和自己的爺爺就是早年韓忠的八大鐵衛，並傳揚出去，再和九年前的宮廷政變掛上勾，那會是了不得的大事。
關於錘衛的情況，也許茗兒能知道些什麼，宋錚決定有機會向茗兒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