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綠木對上那對柔情似水的眼眸的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他這個萬年不化的冰塊臉竟也能露出這樣的笑容。
可惜,這笑臉不是對她,而是她剛好新招來的敵手,那個幽蘭閣的霄蘭。
那白衣女子瞭然一笑,回頭對她說,“既然這樣,我就去陪姑娘玩上一場,剛好我久未去京城,有些想去看看故人。”
合着拿和她比試算是順便的事,去尋訪什麼老友倒是正事一般。
她身邊的婢女見自己家姑娘下不來臺,只好打打圓場,說些什麼靜候霄蘭姑娘大駕之類的客氣話只後,一行人便離開。
總算是打發了這個毒舌婦,小南瓜鬆口氣的時候,左姨卻大大的嘆了口氣,擔憂似的看了霄蘭一眼,猶豫的說,“我去送送各位客官。”
被綠木攪了的局面自然要她這個老闆娘去收拾,霄蘭只管自己喝酒就好。
兩人一個倒一個喝,直到那些賓客都走乾淨,這位和霄蘭喝酒的客官也還是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霄蘭也似乎不困,左姨也就由着她倆那麼坐下去。
其實,今晚上,霄蘭已經喝了不少酒,依稀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東西,比如,她現在的眼神就有些迷離,再次伸出去要拿壺的手被另一隻手按下,擡頭,是他邪魅已極的眼,柔得似乎能滴出水來,“別喝了,回去睡吧。”
“那你呢?你睡不睡?”她擡起惺忪的醉眼,看着這個青灰色的衣服的青年,“我睡不着。你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青年沒有做聲,回望着她,默默點了點頭,霄蘭見他答應,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一邊肆無忌憚的繼續暢飲。
酒水如流水一般灌下,瞧她喝酒的架勢,有那麼一瞬間,青年竟真的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沒錯,就是因爲她像她,所以他纔會答應她留下來,沒錯,一定是這樣的,他這樣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此時,他也有了五分醉意,或許,一直以來都是太清醒了,太清楚她已不再的事實,太清楚自己只是在做着無謂的守候,可還是不饒恕自己當初的錯誤,不肯將自己在巨大的思念中解放出來。
用懷念和懊悔的刀打磨自己,是他對自己的懲罰,不可以停下來。
但這一刻,他告訴自己,可以有那麼一會兒,縱容自己去思念,去想念。
旁邊的人在他沉思的時候,忽然站了起來,一揮水袖,裙角飄蕩,烏髮隨着動作擺動,灑下一片蘭花淡雅的香氣。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她一個人唱着別人不懂的戲,每一個眼波都帶着點點水潤,媚態橫生,舞姿曼妙,秀美無倫。
那曲子纏綿中帶着哀傷,那舞姿婆娑中帶着悽然,看得他心裡沒來由的一顫,再一顫,竟是剋制不住的閃到她的身邊,抱住霄蘭旋轉後倒下的身子。
蘭花的味道現在已經近在鼻尖,眼前是她嬌豔紅潤的臉頰,擡手慢慢摸上她的眉眼,眉毛是精心修飾過的,眼睛此時卻是閉着,擋住了白天見過的那種攝人心魄。
明明是紅撲撲的小臉,但摸起來,觸手卻是那麼冰冷,寒風中,夜色下,她的睡顏有些蒼白,帶着一種盡情宣泄之後的安靜,安靜的近乎死寂。
心口再次一緊,青年半蹲下身,打橫抱起她,向小南瓜說道,“去打盆水來。”
小南瓜驚呆的看着這個邪魅的男子,抱着自家姑娘,不發從容的往幽蘭閣走去,她現在才真是信了關於那個有位神秘人每夜在幽蘭閣對面癡望霄蘭的傳說,瞧這青年走得輕車熟路的樣子,顯然,那個神秘人就是眼前這個人。
飛快的提起腳丫子就往回跑,她得給她小姐鋪牀去。
待到青年抱着霄蘭進屋的時候,房間裡的其他人已經退下,入目之下是輕粉色的幔帳,房間裡已經薰着蘭香,嫋嫋的冒着一點菸,慢慢盤桓到房頂,牆上掛着幾幅山水字畫,房間裡沒有屏風,只有一架花架權當做是放衣服的衣架,榻上鋪的上好的羊毛絨墊,純白色的絲絨觸手潤滑,輕柔的好像一塊雲錦。
這房間的每一樣東西都似乎是普通的,但卻每一件都是豪華的。
奢華的不讓人討厭。
輕輕將她放到牀榻之上,青年看了她一會兒,便要轉身離去,他方一動,那個睡着的人也跟着一動,似乎被什麼東西抓住,他回頭,看到自己的一角衣袍正被她攥在手裡,並不是很用力的拽住,帶卻讓他掙脫不得。
也或者,是他自己根本也不想離開。
小南瓜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個青年坐在霄蘭的牀榻之旁,竟是一副不打算離開的摸樣。雖說是她家小姐拉住人家衣服的,但是你也不能就真的借坡下驢就不走了呀?要是真這麼一個晚上下去,還不知道他們能幹出什麼事兒來。
就算是不幹什麼,那她家姑娘賣藝不賣身的名頭還能不能保住?
啊啊啊,她要想到頭裂開,怎麼還是理不出一點頭緒來?到底這個人是該留下還是該讓他走呢?
“爺,您喝茶吧。”她很涎皮的端上濃茶,遞給他,青年接過來自己喝着,順便騰出點地方看小南瓜絞帕子給霄蘭淨臉,洗手,然後撤下。
但很快她就又跑了進來,這次是服侍青年簡單的梳洗。
這麼折騰,他還不走,小南瓜無奈的認命般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霄蘭,姑娘,今晚,你自求多福吧。
不多時,左姨帶着幾個丫鬟端了果品茶點進來,朝着青年一拜,“印爺還有什麼需要的?”
被喚作印爺的青年瞥了一眼霄蘭,吩咐道,“姑娘酒醉夜裡怕是要口渴,有熱茶燒一壺在爐子上。”轉念一想,酒醉之人大多怕冷,又囑咐道:“有厚被子再拿一牀。”
左姨一一點頭,有丫鬟照樣去辦,伺候青年吃了晚飯,撤去盤碗之際,左姨想了想,俯身到牀上,推了推霄蘭,“姑娘,往裡邊躺躺吧,印爺也要歇着。”
“歇……什麼……”醉裡的霄蘭喃喃應了聲,身子卻是一動不動,好似不曾聽見一般。
青年擺了擺手,“算了,我還不累。”
左姨點頭,朝着他深深看了一眼,這一眼,沒能逃過心思縝密的青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左姨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是。”左姨擡起眼,直面他邪魅的雙眸,並且不爲所動的說道,“印爺何必今夜要她應下綠木的那個比試。霄蘭一向不理睬這些俗事。”
“是她不願,還是左姨你害怕這棵搖錢樹被別家高價買走?”青年淡淡的說道。
“怎麼可能,我也從未將她當做是藝妓,她……是我一個朋友,所以凡是什麼俗事,我都儘可能不讓她去做,爲的就是能讓她安安心心的生活。”左姨忽然聲調低沉起來,說着說着眼光就飄到很遠的地方。
“有些事,印爺久了自會知曉,不用多言。”左姨再拜了一拜,說道,“今晚就勞動印爺照顧霄蘭,告退。”
房門關閉,一室幽香中只剩下這兩個人。一坐一臥,一睡一醒,一個抓着另一個。
隨手拿起架子上的一本書,青年靜靜的看起來,燭火搖曳,忽明忽暗中,有美人醉臥膝邊。
忽然,他翻書的手指在一頁停住,盯住那書頁上的兩行眉批,那清秀灑脫的小字,在他眼中無限擴大……
從她這個人的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感再次洶涌的噴薄而出,他幾乎是要從椅子上跳起來,從她本身,到現在熟悉的字體。每一樣都在證實着他的猜想。
他悄悄放下書,凝視着那張美豔的睡顏,許久那張邪魅已極的臉孔上勾起一點狡猾的笑,他想到了一個驗證的辦法。
輕輕解下幔帳,有一個頎長的身影慢慢躺到牀上,長臂一揮,正好攬住身邊另一人的腰身,即便是隔着被子也能嗅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氣,青年的眼神漸漸迷離起來,摸上她的發,她的眉,她的眼,心也在一點點的沉淪,直到……一個給別人挖的陷阱,自己先把心丟了進去。
漸漸手掌中傳來的溫暖光滑,開始蠱惑他的心神,不再滿足於肌膚間的摩擦,青年慢慢撐起上半身,對着那張絕世傾城的容顏輕輕吻了下去。
一路輕輕的含蓄的吻着,像是在親吻一尊琉璃製品一般的精心仔細,這個吻從一開始便開始變了味,他告訴自己只再一次就好,只再一次……
一直一直的再一次,就演變成了不可抑制的狂躁。
親暱的親吻在觸碰到一點柔軟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後背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天知道在這個正月的隆冬中,他怎麼就那麼熱。
似乎猶豫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吻上思戀依舊的櫻桃紅脣,開始仔細描摹着它的輪廓,再慢慢探入一點舌頭,舔.過光滑的貝齒,挑.逗着她的脣舌接受這個吻。
而那個人似乎在熟睡中也在排斥着這種極爲親暱的舉動,眉頭微微皺起,發出不耐的唔唔聲。原本抓着他衣角的手,也抵在了他的肩頭,做出了抗拒的動作。
青年慢慢睜開眼睛,控制住自己進一步掠奪的衝動,不捨的離開她的柔軟,邪魅的臉孔上滿是欣喜。
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