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武是個念舊的人,喬言做了少傅卿之後他也不願改口,在他心裡留着印象的還是當日那個搭車同行的女書生,那個讓慕王一掃愁容的人。
三人被他說得一頭霧水,久不開口的木轅奇道“如何叫非常了不得的知己?”
陳杼點了點手裡的扇子,望天道“這漢子說的是恩宴上,清王殿下的琴絃爲她而斷的事兒。”
木轅依舊不解,趙武哈哈一笑,拍着陳杼的肩膀“老陳,還是你瞭解我,我說木腦袋,你怎的這麼沒見識,連有人偷聽了一耳朵,就把那個人的琴絃聽斷了的典故都沒聽過?”
“俞伯牙摔琴謝知音?哪個地方非常了不起了?”木轅跟趙武已經槓上了勁。
趙武也不示弱“柏恆,你看這人真是個木腦袋啊,你動動腦子嘛,這兩個人多了不起啊,先說那個偷聽的小子,好大的內力,聽了一下就壞了人家一把琴,那主人家更了不起,怕是個隱居江湖的宗師級的人物,被壞了琴也不着惱,到跟那窮小子成了好朋友。”
他這廂講的唾沫橫飛,那邊四人已經冷汗涔涔。
“後來窮小子可能是練功走火入魔,說死就死了,把宗師坑慘了,一生氣就把琴給摔了,我琢磨着這宗師就這麼一把琴,還摔壞了,所以他沒琴了,以後也就不彈了,你看看,這麼厲害的兩個人當然是非常了不起了。”
“我說,你既然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不如明天你來駕車,這動腦子的活兒就交給我老趙做,咋樣?”趙武精神灼灼的黑臉一腆,拿着白眼直飛木轅。
木轅已是被他的歪理震得不能動彈,兩顆眼珠盯着他,半天說出一句“這麼不靠譜的事兒你從哪兒想來的?”
陳杼萬分同情的拍拍他“別緊張老木,他是做夢的時候悟到的。你別計較。”
趙武一聽哇哇亂叫起來“陳柏桓,你傻啊是不?喬姑娘單單薄薄的,竟然把清王的石頭花琴給聽斷了,不是了不起是什麼?你沒見當時清王那嘴巴張得能塞下你那扇子?”
“貧僧請教趙施主,何謂石頭花琴?”
“大師,你也來取笑我麼?他們離得遠沒看見,我可看的清清楚楚,清王的那把黑乎乎的木頭琴,腦袋上頂着朵石頭花,好看的緊,神奇的是它竟然就是長在那琴身上的,大師,你說這石頭和木頭長到一起是不是神奇?”
“伏羲琴?阿武,你說喬施主斷的琴是伏羲琴?”悔塵再也按耐不住心裡的驚恐,直覺的伸手將趙武拉了一把。可憐偌大偉岸的趙武根本沒做絲毫準備被灰塵這一抓着差點跌倒。
“我……我不知道那叫什麼琴啊”
“大師,伏羲琴有什麼奧秘麼?”樑筠見悔塵已經不能自持,心裡更是遲疑。
“師傅原來把伏羲琴贈了他……”畢竟是修行多年的悔塵,很快冷靜下來,苦笑道“因果到底如何?伏羲竟對危昴稱臣,殿下,這個喬言,您是無論如何也要收歸囊中了。”
“怎麼說?”
悔塵手指在念珠上逡巡,藉此緩解心中驚懼“天意果然博大,貧僧何其有幸能遇此奇觀,殿下請聽貧僧一一道來。
伏羲是何許人想來各位都知曉,貧僧也不多講,只說伏羲存於後世的這把伏羲琴。女媧神石的碎塊曾隕落墜於梧桐根上,吸取日精月華,與梧桐靈性相相通隨着梧桐一起生長,伏羲將這段神木打造了把琴,即是伏羲琴。琴首的那顆石花便是女媧神石。
伏羲,女媧都是上古時候的傳說,清王殿下的那把琴是不是真正的伏羲琴,也無從考證。只是伏羲琴識人卻是不假,幾次朝代交替,伏羲琴必出現在君王手中。唯有帝王氣不及危昴星的煞氣時,危昴便折斷伏羲琴的石弦。也就應了那句話,帝星不爭,則危昴取而代之。是以危昴還有個別稱叫做“帝殺星”。”
傳說這東西真真假假,人們卻是甘之如飴,身份越高的人就越是篤信似寶,就好像越有錢的人越小氣,越長命的人越怕死一般的可笑。帝王家向來喜好養着道人僧侶之類,誕下個皇子就令人大擺陣仗起課卜卦,詢問天意,最好是上天能派個神仙下來直接點化他個長生不老,社稷常青的法門。
一個危昴星讓樑筠振奮不已,伏羲琴的神諭又讓他莫名恐慌,眼前滿是她平靜無波的眸子淡淡的看着自己。
“竹瀚可知道喬姑娘的生辰八字?”悔塵猶豫再三對着樑筠道了出來。
樑筠點頭轉身寫了下來遞給悔塵。
“哎呀王爺,喬姑娘人雖然跟爺很配,但是王爺打算把王妃怎麼辦?新人不如老,放手需趁早。這事兒便是小郡主知道了也不能答應的啊”
“老趙你腦子壞掉了?誰說王爺要納喬姑娘了。”木轅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樑筠剛毅棱角分明的臉上尷尬不已。
“怎的?王爺要不是對喬姑娘有意思,怎麼會有喬姑娘的生辰,還記得那麼深刻,大師一問就立馬寫了下來?”趙武不合時宜的問題倒讓氣氛減緩幾分緊張。
樑筠臉上一紅“胡說,哪份資料裡沒有生辰?”
趙武抓了抓頭憨笑兩聲不再說話,他知道樑筠根本不可能納了喬言,只是覺得樑筠他們剛纔都太緊張了,說個笑話,大家放鬆放鬆。
有人用胳膊肘堆了他一下,趙武對上陳杼豎起的大指和了然的笑意,衝着陳杼咧嘴樂。
當悔塵下面說出的這句話,趙武臉上的笑瞬間石化。
“這不是喬言的八字。”悔塵研究之後肯定的對着樑筠說“竹瀚可是記錯了?”
“哎,我說大師,你算喬姑娘的八字做什麼啊?”
悔塵淡笑搖頭,“只是有些奇怪……”將後面的話藏了起來,姻緣機遇皆有定數,他今日已經泄露了太多天機,再要妄動私念,只怕日後受到的天懲會更加嚴重。
這副八字是別親離子,坎坷早夭的預兆,又同時隱着無上尊貴的命格,與樑筠的八字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謀事在人成事也由天定,危昴轉世之說,竹瀚不要盡信,一切隨緣吧。阿彌陀佛”悔塵雙手合十口誦佛號。
“是啊,王爺,這麼大的天下豈是顆星星就能定了的?我看,咱們那天純粹是碰巧趕上雷雨天了。”趙武言之鑿鑿的勸導着樑筠,不斷的給陳杼和木轅打眼色。
“這小子算是說對一次,王爺的大業還要靠王爺自己。只是,屬下懷疑,這份情報可能出了紕漏,喬姑娘的身份倒是值得查一查。”陳杼甩開摺扇,瀟灑的閃了幾下,趙武第一次覺得陳杼這小子其實搖扇子的時候也挺好看的。
“哎呀,陳杼,你罵我,”趙武忽然明白過來“什麼叫算是說對?我再說對一次你要不要聽?”
“要說就說,賣什麼關子”
“王爺請看,”趙武文鄒鄒的遞給樑筠一封花箋,“刺殺王爺的刺客的屍首已經找到了,在黎鎮以北六十里處,從他身上搜到這個。”
“這麼大的事兒怎的不早說?”陳杼接過樑筠的花箋,剜了趙武一眼。
趙武心虛的解釋“我倒是想說,只是不能確定那屍首是不是就是當日的刺客。我尋思着不是大師和他交過手,應該看得比較清楚,就,想叫大師確定下。”趙武越說聲音越低,腦袋幾乎快鑽進地縫裡。
“阿彌陀佛,理該如此。”
“大師請隨我來。”
“佛門清淨地你怎可隨便帶來如此不潔之物,回去抄十遍《金剛經》給我。”樑筠歉疚的對悔塵施了一禮。
悔塵擺了擺袖子,表示不以爲意,這一晃動竟將那三人都看的呆了,一個俊美的禿頭和尚,俊美的臉上綻開一團桃花似的笑,詭異的妖豔。
“阿彌陀佛。”悔塵雙掌合十,掩去眸中的哭笑不得,這麼多年就還沒適應?
幾人不自然的別過頭,趙武忽的一拍腦袋“大師,你是不是說過那個人好像是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