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大傢伙開始竊竊私語,對着喬言指手畫腳,暗暗揣測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和身邊的華衣公子到底什麼身份。
有常來的貫客眼尖,一眼就看出樑閔的身份來,對着身邊的人講解,“諾,那個錦衣華袍的俊朗公子可不是一般人,他乃是當今的這個……”那人勾勾手指,比了一個六字出來,頓時周圍的人就了悟的發出嘆噓。
難怪口氣那麼大,架勢又威武,帶着一股不可侵犯的銳利,原來是名滿天下的逍遙王清王樑閔!沒想到一大早起,在鳳凰閣這個地方,有幸能目睹樑閔的風采,頓時大家看他的眼光就變作仰視。
然而讓他們更好奇的是跟在他身邊的人和他是什麼關係,看情況,兩人的交情十分要好,從進來到現在,樑閔一直捉着人家的手不放。還不時問那年輕公子這個那個,很是在意體貼。
難道……有羣衆互相對視,了悟的目光在彼此間來回交換,大概猜到了八九,下一刻,看他倆的目光也開始變得曖昧朦朧,還有的,羨慕不已。
有地位有勢力就是妙呀,連斷袖都能斷的那麼大大方方,牽手都能牽得光明磊落。看來兩人的感情真是不錯,不然樑閔怎麼能帶他一起來這種地方呢?
哎?看樣子,這小哥對樑閔一直盤問人家小娘子的家世十分不滿,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啦,又有眼尖的人看到樑閔對他的嗔怪很是受用,不僅不氣惱,還笑呵呵的,很高興開心的樣子。
儘管與老父的家身全部壓在喬言的一念之間,這個左刀的臉上還是一副清爽的樣子,並不見一點點的低眉順眼,連此刻的恭敬也無非是因爲要做出這番姿態才做出的樣子來罷了。
喬言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起來,對她笑道:“你方纔唱的曲子甚是好聽。”
一句話,幾乎成了定局。
衆人一片譁然,綠木可是京城第一的美嬌.娘啊。難道還唱不過一個鄉下來的丫頭?
左刀諾了一聲,很是感激的看了喬言一眼,然而喬言卻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慢着,我還沒說完。”
她臉色一白,又低下頭:“請公子吩咐。”
“《夜行船》雖好,卻顯悽苦無狀,本來放到鳳凰閣裡唱來並不十分合適,但好在你將自己的感情融匯在其中,情深意切,聞者愴然,我從他郡而來,遠別家鄉,聽了姑娘的曲子勾起在下無數的思鄉之情,心也深有慼慼。
綠木姑娘出身科班,受過名師點撥,天資又聰慧在技法上自是勝過你許多,但好在古人曾有論斷:夫風雅者,動情爲上,技法次之,豔麗旖旎又次之,左姑娘好就好在佔了第一位的情字上,饒是綠木姑娘全奪了二三之位,也遠不及你。”
這番話說完,場上之人再無異議反而用尊重的眼光看着垂首不語的左刀,剛纔還風頭正勁的綠木便直剌剌的被人甩到了一邊,無人問津。
眼圈頓時通紅,一甩袖子,氣呼呼的往後跑去,一羣大小丫鬟趕緊跟着過去安慰。
心娘見事不好,趕緊出來圓場,“哎哎,大家都是出來玩兒的,能開心能樂和最好不過,一大早起就看了那麼一段好戲,諸位可盡了興致?”
她在京城多年,根基不淺,她一出面,就有些熟客替她解圍,紛紛應和,還有的人掏了銀子往茶盤上一放,道:“哪兒能白看了兩位小娘子的好彩頭,一點茶錢給姑娘們買包瓜子閒來嗑吧。”
心娘趕緊道謝,這邊又安排小侍女們拿着托盤繞着大夥兒轉,有帶頭的,就有不少應和的,來此的都是富賈鉅子,一點點銀錢算得了什麼,還不是趁這個機會大家抖抖手而已,一打一會兒,盤子裡就落了一層滿滿當當的銀錠。
竟是比平日的一夜生意來得還要豐盈。
看來,綠木丫頭的名頭今天是被這個無名的左刀,給折個乾淨。
左刀,左刀,她這把刀恐怕還就是來專門折她家這棵綠木的。
可惜了綠木那麼多年的名聲,就這麼毀了,哎。她想是這樣想,但有銀子賺纔是第一,心娘趕緊收拾笑臉,上前賣力招呼。
“大傢伙來我這兒討個喜,我心娘也不能不懂世故不是?來來,各位官人且慢走,今兒我就破例叫姑娘們早起,就手招呼各位好好樂樂。”
她說得很高興,喜笑顏開的抖着水紅的綢緞袖子,趕緊找人去喚後面繡樓裡的姑娘們出來接客。
喬言說完微微一笑,就要從臺子上下去。
卻被衆人攔住,樑閔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如此欣賞,不如帶回去嘍?”
喬言眸色一凜,這算是硬塞給她麼?怎麼和他二哥一個毛病,老是往她身邊塞人呢?還是難不成這個什麼左刀姑娘,是他精心安插進來的探子?故意藉着這個由頭送到她府上的?
她忽然想到什麼,露出調皮的笑意:“我剛纔實在是替凌逸物色的,凌逸可不要辜負我的一番好意呢。”
樑閔被她噎了回去,他雖然風流浪.當,但從不往府上帶女人,不管是不是那些家世顯赫的富家女還是青樓楚館裡的嬌俏女郎。
扇子沒好氣的搖了搖,算是替它的主人舒緩下情緒,樑閔狹長的眼睛一眯:“我有你,還求什麼佳人?”
臺下一頓倒吸冷氣的聲音,還有某人尷尬的咽口水的聲音。
這麼赤.裸大膽,這麼不着邊際的胡扯,多虧他能想得出來,大庭廣衆之下,喬言也不好多說什麼,其實她早就被樑閔的理論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現在唯一後悔的就是一件事,自己應該帶那座萬年冰山小印子出來,替她好好防範登徒子的侵襲。
懶得理他,喬言一轉身,也不管手是不是被樑閔捏着,直接就往鳳凰閣外走去,樑閔哈哈一笑,跟着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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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嬉笑玩耍的時候,就有人兢兢業業的忙裡忙外,昨晚上和喬言分手之後,山曉先是跑回別院換了道服,戴上假鬚髮,一頓精心的描摹勾畫,確認無誤之後又把一張紙掏出來唸了又念,忽而合上默誦,還不時對着鏡子比劃聯繫。
直到早上天光大亮,她才慵懶懶起身。她晚上之所以戴着行頭入睡,也是不得已的舉動,現在是非常時期,她是防着有人半夜來訪,殺她個措手不及,要是被人識破,那可就糟了。仔細又將鬚髮正了整齊,看了看鏡子裡看不真切的臉,嘿嘿笑着往自己臉上一拍、
“等夕兒回來的時候,就讓她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