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虎子……”繞開火勢較大的地方,一路小跑來到第一道防線,我衝着虎子叫道:“虎子,還有子彈麼?”
“大八粒的?”虎子爲難地說道:“沒哩,本來剛打退那些美國鬼子的時候還有不少,滿地都是,但還來不急打掃戰場這就……”
“現在咱的子彈也不多哩!”老班長接着說道:“鬼子的這一把火燒得及時,咱們根本就沒來得及拿槍拿子彈,要不那些美國佬的衝鋒槍一弄,說啥也可以撐上半天,這不?一把火全燒成廢鐵了,手榴彈也沒剩幾顆了。”
“哦!”原來這美國佬還打着這主意,聽戰士們這麼一說,我才發覺原來美軍在這時候使用凝固汽油彈,還有不讓我們補充彈藥的意圖。
想到這裡我心下一陣發虛,沒有子彈心裡總覺得不踏實,這接下來的仗可就難打了。
更何況,我朝戰壕前前後後瞄了一下,美國佬這燃燒彈一投,志願軍戰士就算有防空洞,就算有上次經歷過燃燒彈的經驗,還是免不了傷亡慘重,這不?此時在戰壕上了舉着槍的不過四十幾人,其中還有一部份帶着輕重不等的燒傷。
我知道,他們只是憑着意志勉強撐着,用不了多久,汽油彈的毒性就會讓他們昏迷,然後……
我不敢多想,這對缺乏藥品與醫療條件的我們來說實在是一件很殘忍的事。甚至比當場被打死被燒死還殘忍,因爲就連他們自己也知道,這幾乎就是絕症,幾乎就是被判了死,但是他們還要繼續在這個戰火紛飛的世界裡受苦,片刻也不得安寧!
“崔排長崔排長!”劉明泉抱着槍跑到了我身旁,匆匆在戰壕上架上了扭頭就興奮地問道:“剛纔在後頭打槍的是你吧!打着敵人坦克的那下!咋整滴?”
“不是這小子還能有誰?”虎子切了一下說道:“俺就說你小子邪門,用槍也能把坦克給炸嘍,還一口氣打了四輛……”
“嗨嗨……”這時張連長在一旁小聲地提醒道:“做好戰鬥準備,敵人都快上來了,咋還那麼多廢話哩!”
“是!”這時衆人才收住話題朝山下望去。
戰壕前前後後到處都是燒焦的冒着熱汽的屍體,有美軍的也有志願軍的,有些被燒死的那扭曲變形的臉上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似乎在向我展示着他死前有多痛苦。
高地剛被凝固汽油彈轟炸過,到處都是火頭,這在很大的程度上阻礙了美軍前進的速度,他們當然知道這種汽油彈的厲害,一邊前進一邊小心翼翼地用滅火器撲滅路上的火頭。
急於逃命讓他們不等火熄就再次發起了進攻。
滿山的火焰讓他們相信這上面沒有活人。
以爲這上面沒有活人讓他們放心大膽地朝山頭走來……
這回攻上來的美軍大約有五、六百人,人數一多就顯得很擁擠,這與美軍平時的散兵隊形有些不一樣,也許是因爲他們相信沒有多少人可以在凝固汽油彈下生存吧,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連槍都沒有舉起來。有些美軍豎起軍衣的領子掩着口鼻,迴避一路上燒焦的屍體所發出的味道;有些美軍更是一手握槍一手掩嘴,滿臉都是噁心狀,想來他們碰到這樣的情況也是頭一回。
“虎子!”我小聲地問道:“還有手榴彈麼?咱排還有多少?”
虎子左右看了一下,不時地向左右招招手,過了一會兒才捧着幾個手榴彈到我面前說道:“排長,就四個了!”
“夠了!”我點了點頭,給虎子、老班長、身旁的劉明泉一人發了一枚,自己也握了一枚,然後指着陣地前燒得最旺的幾處火頭交待道:“戰鬥一打響,劉排長你負責炸那,虎子炸那,老班長炸那,剩下的這個地交給俺了!”
“好咧!這回要讓那些美國佬也嚐嚐那汽油彈的滋味!”衆人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圖,各自沿着戰壕分散開,尋找最有利的投彈位置。
我幾步跑到張連長身邊說道:“連長,能讓俺指揮一回麼?”
“咋啦?”張樹國不由有些疑惑地望着我。
“這……這不好解釋哩!”我不由有些急道:“鬼子就要上來了……”
“成!”張樹國想了想就點頭說道:“你喊一聲打俺就開槍!”
“是!”我敬了個禮,也不敢怠慢,雙眼緊緊盯向朝陣地涌上來的美軍。
前排的美軍幾乎人手一個滅火器,步槍衝鋒槍倒都背在身上,邊走邊左右滅着火。乍一看倒像一條白色的浪潮往火焰山撲來,走過的地方火頭就一點點的熄滅。
近了,美軍已經接近志願軍的陣地,距離不過四十米左右,他們也不敢輕心,後排的大兵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武器朝陣地上瞄來,但因爲前方滅火速度較慢的原因,使得後方的美軍擠成了一堆,腳尖碰着腳跟再也沒有散兵隊形的樣子。
更近了,距離不過三十米,只不過他們在下方我們在上方,再加上火焰使能見度大大降低,他們纔沒有發現正嚴陣以待的我們。
在我的正前方,一名美軍將滅火器對準了一具燃燒着的屍身噴射着,良久後才低聲咒罵了一聲,因爲他終於認出了這具屍體是他的戰友,或許是投降了志願軍後來不急逃跑而死於自己的燃燒彈吧。
他再噴射了一陣,然後半跪着低下身來摘下了這具屍體脖子上的軍牌,身後的美軍臉上個個都露出了戚然之色。
更近了,美軍的滅火器發出的噝噝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山頭上本來覆蓋着白雪,這時被燃燒彈一燒全都化成了水滲入土石中,這讓陣地前泥濘不堪,美軍的鹿皮靴踩在上面發出了叭嘰叭嘰的聲音,不時還有幾個美軍滑倒在地弄了一身泥水。
終於……
幾名手拿着滅火器的美軍將噴筒對準了我面前燃燒得最旺的火頭,該是動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