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部在這!”隱進了樹林和戰士們圍成了一圈後,我就在雨布上攤開了地圖。
透過用黑布包裹着的手電筒發出的昏暗光線,我指着僞軍團部的位置說道:“我們十二人分爲三組,每組四人,分別摸到僞軍團部的東、西、南三面。僞軍彈藥庫在……”
說到這裡我把目光轉向了正被劉楊興押着的僞軍俘虜,用韓語問了一遍僞軍彈藥庫的位置。
僞軍俘虜再次遲疑了下,然後不情願的在地圖上指了一個位置。其實……我覺得他之所以這麼幹脆的告訴我們團部和彈藥庫的位置,完全是因爲這兩個地方並不難找,他心裡很清楚,就算他不跟我們說,我們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到這些目標。既然是這樣,他又何必冒險賠上一條性命呢!
所以我說他是聰明人,有時候對付起聰明人來反倒容易得多,因爲至少我不必費那麼多口舌。
“李國強!”
“到!”
“我們人數不多!”我看了李國強一眼,說道:“彈藥庫就只能交給你一個人了,能完成任務嗎?”
“能!保證完成任務!”李國強想也沒想就回答着。
楊振源隨手就將一個行軍包交到李國強手上,這個行軍包也是從僞軍手裡繳來的,裡面裝着戰士們爲炸燬彈藥庫而特意準備的炸藥包。這時的志願軍可沒有裝備定時炸彈之類的先進玩意,所以爲了讓執行任務的戰士有時間離開危險區域,只能用加長導火索的長度這個土辦法。
“團長!這任務是不是太容易些了?”李國強接過炸藥包的時候臉上有些不樂意了。
其實這任務還真像李國強說的那樣,真混到了這裡要去炸燬僞軍的彈藥庫並不是件難事,李國強似乎只需要將炸藥包藏在雨衣下,或者混在運送彈藥的民工裡或是裝作背一箱的彈藥進去,接着再找一個合適的位置伺機拉燃炸藥包就可以了。
“少廢話!”雖說這任務不難,但我還是不希望李國強粗心大意,於是提醒道:“我得告訴你,一定要保證炸藥包在彈藥庫裡爆炸並活着回來跟我們會合,否則都不能算是完成任務!”
“是!”李國強小聲應着。
“其餘的同志……”我繼續下令道:“彈藥庫爆炸之後肯定一片混亂,等我命令統一發起進攻,清除僞軍團部的目標後不許戀戰,馬上從原路撤退,用最快的速度跳進北漢江,明白嗎?”
“明白!”戰士們異口同志的回答道。
“行動!”我一邊命令着,一邊與戰士們一起從防水包裡取出對講機給自己戴上,並在手臂上綁了一條白毛巾,這可以讓我們在混戰時分清敵我。
“團長!”王新合給我打了一個眼色,將一雙眼睛半眯着盯向那名僞軍俘虜。
我知道王新合的意思,這傢伙有一個壞毛病,就是他想殺人的時候總是會眯眼,他那雙眼睛本來就小了,這一眯起來就只剩下一條縫,讓人看着有點不寒而慄。有時我心裡就在想着,這傢伙如果是生在現代,那準是一個殺人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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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誰又能說得準呢?有些人就是有那種暴力傾向,這在和平年代看起來是挺可怕的,但在戰場上這種人往往就會出類拔粹。
當然,我得申明我絕不是那樣的人。
僞軍俘虜顯然也明白王新合這樣盯着他的意思,很快就將目光轉向了我,眼皮也跟着跳了兩下,似乎是在告訴我該是履行我的諾言的時候了。
我輕輕的笑了笑,在這戰場上諾言算得了什麼!我不是不想履行自己的諾言,而是我不能履行自己的諾言,把他打昏嗎?萬一我們還沒開始行動他就醒了呢?把他綁着封上嘴巴嗎?萬一他及時被戰友救走了呢?到時他會放我們一條生路嗎?
他知道了我們所有的計劃,我不可能爲了一個諾言或是一句話,就把我自己的兄弟甚至是整個538團都置於危險之中。
僞軍俘虜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臉色刷的一下就變得蒼白,眼裡閃過了一絲後悔張開嘴就想高聲叫喊!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早有準備的王新合像只嗜血的猛獸一般一把就按住了他的嘴巴將他壓倒在地,接着抽出軍刺慢慢的刺進他的脖子……僞軍俘虜劇烈的掙扎了下很快就不再動彈了,我們甚至可以聽到他鮮血噴射到水窪裡發出的嗒嗒聲……
我不由皺了皺眉頭,對王新合殺死這名俘虜的手法很不滿意,心裡有些後悔把這事交給他來做了。畢竟這名僞軍俘虜還算配合,而且還是個一直想念着未婚妻的性情中人,我應該給他一個更乾脆的死法的。
不過這絲不快很快就被我從心裡掃了出去,因爲這裡是戰場,容不下半點的憐憫,憐憫只會讓我們變得脆弱。
試想,如果我們落到僞軍手裡,他們又會放過我們嗎?
答案是否定的,這從僞軍在戰俘營中仇視中國志願軍更甚於仇視朝鮮人民軍這一點就可以看得出來。在僞軍的眼裡志願軍當然更可恨,因爲如果不是中國志願軍參戰,他們早就在聯合***的帶領下統一整個朝鮮了,再加上他們在戰場上被咱們志願軍給打得狠了、讓咱們給打得怕了,所以在戰俘營中就拿志願軍戰俘出氣……
於是乎,就有了***甚至槍殺志願軍戰俘的事件,而對人民軍戰俘,卻只用“越獄”的方法強行扣留。
想到了這些,我心中對這名已經躺在血泊之中的僞軍俘虜僅存的一點愧疚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最後檢查了下彈藥和步槍,一揮手就帶着戰士們潛出了樹林。
灌木叢中,冷戰部隊的十二名戰士分成了三組在指定位置潛伏了下來。
我們潛伏的位置離僞軍團部很近,僅僅只有一百多米,離鐵絲網只有三十幾米遠,以至於我們都能隱約聽到木板房裡僞軍的說話聲。在這個距離上,我們可以在第一時間用炸藥包炸燬鐵絲網,然後衝進僞軍營房。
特種作戰就是要快打快撤一擊即退,否則的話大魚很快就會逃出我們的視線,我們也沒有辦法全身而退。這時我終於體會到什麼僞軍特工在硬闖我們師部時,也喜歡用炸藥包炸開鐵絲網了。
“一組就位!”
“二組就位!”
……
對講機裡傳來了劉楊興和楊振山的報告聲,他們兩人分別負責第一組和第二組的指揮,跟我同在一組的是王新合。三組分別佈置在僞軍團部的左、右、後三個方向。
之所以不在正面分配一個作戰小組,一是因爲團部正面就是小路,人來人往的根本無處藏身,另一個則是因爲我也知道僞軍大部份的火力都是面像正面的,所以會從營房正面進攻無疑是一種最笨的方法。
“團長!”王新合緩緩爬到了我身邊,碰了碰我的手臂,遞過來一樣東西。
我一看,原來是那塊懷錶,也不知道王新合什麼時候從那名僞軍俘虜身上摸出來的,上面還沾着些血漬。
我不由嘆了一口氣,又想起了僞軍俘虜臨死前那張充滿悔恨、恐懼和絕望了臉,他家人在得知他死亡的消息後一定會很傷心吧!還有他一直惦記着的未婚妻……
我趕忙搖了搖頭,把腦海裡的胡思亂想統統趕了出去。做爲一名軍人就是這樣,並不是自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的,特別是當自己手下還有三千多名戰士的時候。
所以要讓自己不痛苦的唯一方法,就是想都別去想!
我收起了懷錶,最後觀察了下團部周圍的地形,就朝對講機輕聲下令道:“一組,兩名隊員負責炸燬門前的兩輛吉普車,並幹掉任何從房裡衝出來的人。另兩名戰士負責從右翼突入!”
“是!”劉揚興很乾脆的應了聲。
吉普車停在營房靠右的位置,他們只需投出兩枚手榴彈就可以輕鬆的將那輛吉普車炸燬,吉普車爆炸時燃起的大火會在相當大的範圍裡擋住僞軍營房的出口,所以要封住正面並不是什麼難事。
“二組!”我繼續下令道:“在第一時間直取位於中央的會議廳,那裡有幾條大魚正在開會,完成任務後馬上通知隊友按指定路線撤退!”
“是!”楊振山回答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爲很明顯,這次的主要任務是交到他們組手中了,能夠親手殺死***團的團長或是一大羣參謀長,這並不是每一個當兵的人都能碰得到的!以至於連我都有些羨慕他了,之前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問題把這好差事留給自己呢?現在沒辦法了,位置都定好了總不可能現在還讓他們跟我換吧!
“第三組!”我有些無奈的對身邊的王新合說道:“一開打就從左翼突破,幹掉所有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敵人!”
原本我以爲王新合會有些失望,卻沒想到王新閤眼裡卻閃過一絲狂熱,興奮地搓了搓手似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看着王新合的那個樣子我很快就明白了,對於他來說,只要殺的是人就可以了,至於那被殺的人是個團長還是個小兵,其實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上刺刀!”我下了最後一個命令。
要衝進僞軍的營房裡去作戰短兵相接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我可不想到肉搏戰已經開始時才後悔自己的步槍比敵人短了幾寸!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戰士們靜靜地趴在草叢裡等着,耳邊除了小路上民工趕路的嘈雜就是雨滴打在我們的頭盔上發出的“咚咚”聲,這聲音就像是一個可以聽得見的秒針,用它特殊的聲音提醒着我們時間就要到了,就要到了……
李國強怎麼還沒動手呢?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了?
正當我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突然在彈藥庫的方向傳來了幾聲槍響。我暗道了一聲不好,是李國強那邊出現問題了!
“怎麼回事?”我聽到木板房裡有人在用韓語大聲喊叫:“這裡怎麼會有槍聲,去看看什麼情況!”
“是!”
我趕忙在對講機裡下令道:“一組,不要射擊,放小魚出去,放小魚出去!”
“明白!”
現在進攻的時機還沒有到,因爲這幾聲槍響甚至連那些搬運彈藥的民工都不害怕。既然他們不怕,那麼僞軍當然也不會開始混亂了。
兩名僞軍很快就從前門跑了出去,他們顯然是受命出去查看情況的。我根本就沒有理會他們,他們不過是兩個沒有價值的警衛員罷了。我現在心裡想的,就是李國強到底是死是活,我到底要不要再等着彈藥庫爆炸僞軍混亂的時候再發動攻擊……
“轟……”的一聲巨響在我毫無心理準備的時候炸了開來,頭頂上呼的就刮過了一陣熱風,就連身旁的大樹也都被吹得搖搖晃晃的。地面也傳來了一陣接着一陣的震盪,只震得我心跳都慢了幾拍,就像一個熟睡中的人突然被一聲炸雷給驚醒一樣。
我承認,之前我心裡一直想着是怎麼完成這個任務,怎麼炸燬彈藥庫,卻沒想到炸燬彈藥庫的場景會這麼嚇人。
緊接着又是“轟”的一聲巨響,這一次的爆炸不會比上次輕,不同的是地面的震盪輕了些,刮過來熱浪的溫度卻高了許多,同時空氣中還夾雜着許多汽油燃燒的臭味……
原來彈藥庫和油庫是分開的,我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同時也明白了李國強會在執行這次任務的時候出了岔子的原因。很顯然,他只有一個炸藥包,卻要炸燬兩個目標,我都不明白他是怎做到的……
但現在卻並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我用最快的速度觀察了一下戰場上的形勢。運送彈藥的民工也被嚇壞了,不過他們顯然也有在戰場上“混過”,也知道碰到緊急情況的時候該趴下,忽啦一下就在泥水裡趴倒了一大片。過了好一會兒,等爆炸聲過去了之後,他們纔開始反應過來四散逃跑。
這時從彈藥庫方向早已涌進了大批的民工,狹小的山路使得他們擁擠成一團,不少人被擠得像木樁一樣驚呼着滾下山去。於是很快就有人衝向相對開闊的僞軍團部……
這其實是可以理解的,僞軍團部那是大官住的地方,在有危險的時候不跟那些大官在一起還能跟誰在一起?
但這一回他們顯然錯了,因爲這時已經有一羣獵人在緊緊地盯着這羣“大官”!
“行動!”看着一羣羣衝向團部的“難民”使得團部的警衛慌了手腳,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王新合應了聲,二話不說拉燃一個炸藥包用最快的速度衝向鐵絲網,把它在鐵絲網的木樁下放好後又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回來。
這樣的動作只怕只有志願軍戰士纔敢這樣做,因爲炸藥包的延遲爆炸時間只有五秒,也就是說王新合必須在五秒之內完成所有的動作,只要稍有遲疑他很有可能就會跟着那些鐵絲網一塊兒飛上天了。
這不?王新合剛剛跑回原地臥倒,就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鐵絲網就像一塊碎布一樣分成幾塊飛到了天上,碎裂的鐵絲、鐵刺就像是一個個暗器似的在空中帶着嘯聲亂飛,只打得那些正朝這邊奔跑過來的“難民”慘叫連天。
幾乎與此同時,又是“轟轟”幾聲,潛伏在其它方向的志願軍戰士也發動了攻擊,停在門前的兩輛吉普車霎間就被炸到了空中成爲一團火球,然後再重重的落了下來,與汽車相隔足有三十幾米的幾個哨兵也被手榴彈的衝擊波重重的拋到了一邊。
看這樣子,我可以肯定戰士們用的是反坦克手榴彈,也只有這種手榴彈纔有這樣的威力……
“上!”不等炸藥包的火焰完全熄滅,我低吼一聲挺起刺刀就朝木板房衝了過去。
一邊衝,我就一邊舉起步槍對着木板房“砰砰砰……”的一口氣打出了所有的子彈。戰士們也跟我做成同樣的事,然後朝前跑的同時,又飛快的爲步槍裝上了一個彈匣!
朝木板房開槍的目的,一是可以幹掉有可能躲在木板後的僞軍,更重要的……還是這些子彈均勻的在木板房上打出了一個房門的形狀,也只有冷槍部隊的戰士才能做到這樣的默契。
關於這一步,楊振山曾經建議過用手榴彈,但我卻覺得手榴彈有可能炸得參差不齊的木板堆成一堆堵住洞口,到時我們還是無法迅速攻進去,所以才決定用這個方法。
王新合一馬當先的搶在了前頭,擡起一腳就踹在了已是佈滿彈孔的木板上,只聽“蓬”的一聲,在我們面前就多了一個大洞。
幾乎在洞口被踢開的同時,就有兩名戰士往洞口投進了兩枚手雷。這是僞軍所使用的進攻型手雷。
進攻型手雷和防禦型手雷的區別,就在於它的威力小破片少主要靠衝擊波傷人。這個特點使得使用它的戰士可以一邊衝鋒一邊朝前投擲手雷而不用擔心自傷。現在我們用在這裡就正好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