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輛坦克一字排開,帶着隆隆的馬達聲掩護着戰士們緩緩前進。爲了讓後面的步兵能夠跟上,所以坦克前進的速度很慢,遠遠一看就像是幾隻揹着殼的蝸牛似的緩緩朝敵人防線‘逼’近。
兩百五十米!
越軍沒有開槍,他們的兵員還在緊張的調度中,有的在修築被我軍炮火打壞的工事,有的架起機槍緊張地等着命令,有的在來來往往的揹着彈‘藥’。兩輛t54坦克也慌慌張張的從街道一處拐了出來,但一看到我軍這陣勢就說什麼也不敢迎上來。
兩百米!
軍坦克依舊自顧自地朝越軍‘逼’近,炮火的硝煙漸漸散去,越軍的陣地慢慢出現在我的面前。
還好!我在望遠鏡裡看至越軍剛剛構築起來的防線已經被我軍剛纔的那一頓炮火給炸得一片凌‘亂’,除了那幾幢小樓有點威脅外,其它的不過就是幾道用沙袋臨時構築起來的陣地,於是懸着的一顆心也就跟放了下來。
一百五十米!
坦克已經‘逼’近越軍的前沿陣地,但越軍還是沒有開槍,這也充分證明了我剛纔的決定是對的,如果讓越軍更多的時間準備的話,那麼我軍面對的敵人也許就不是這種情況了!
不過這也可以從另一方面證明了越軍能沉得住氣。用火箭筒打過坦克的我很清楚,火箭筒這玩意說是說有三百米的‘射’程,可是因爲其‘精’度差而且容易受風力影響等原因,實際上兩百米都很難擊中目標。越鬼子是不是有意把我們放近了再打……
“轟轟……”幾聲,我軍坦克一連竄的朝越軍打了幾炮,只見一陣火光之後,那些還在忙着組織防禦的越軍霎時就被一堆堆的炸上了天。
這時越軍纔在匆匆忙忙的開始還擊,霎時那火箭彈和無座力就像焰火似的在陣地前‘亂’飛‘亂’炸,但這些武器對我軍坦克的前裝甲似乎起不了什麼作用,所以雖是在坦克上爆起了一團團的火光,卻並沒能阻止我軍坦克的前進,坦克羣依舊排着整齊的隊形朝越軍‘逼’去。
這時越軍方向的街道里隱隱開上來了兩輛坦克,我舉起望遠鏡一看,不由吃了一驚——那是兩輛t62。
“吳營長!”我朝對講機裡下令道:“敵人有兩輛t62上來了,馬上組織坦克部隊把敵人坦克堵在街道里……”
“是!”吳營長應了聲,當即把一條條指令傳了下去。三輛坦克很快就從部隊中分離出來直朝街道上開來的t62迎了上去。
三輛坦克一走,掩護步兵的四輛坦克就顯得有些薄弱,許多戰士不得不離開坦克自行尋找掩護,霎時場面就有些‘亂’了起來。
“轟!”的一聲,隨着一聲巨響,左側的一輛坦克突然就被擊中燃起了大火。我舉起望遠鏡朝爆炸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卻驚訝地發現左翼的一幢大樓旁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了一隊敵人,正在兩輛t54的掩護下朝我軍衝鋒部隊左翼發起進攻,剛纔那輛坦克正是被他們給擊毀的,接着槍聲很快響成了一片,子彈從側面像雨點般的朝衝鋒部隊打來,霎時就有十幾名戰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暗叫了一聲不好,這裡是越軍的密集區,雖說我軍在總體上兵力要比越軍多得多,但在這局部戰場上我們的兵力根本就不佔優勢。就像現在這樣,正面的越軍雖然被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他們的援軍卻能在第一時間趕來進攻我軍的側翼……
“五連!”見此我趕忙朝李志福一揮手,下令道:“掩護進攻部隊的側翼!”
“是!”李志福應了聲,很快就帶着部隊上去了。
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很快就響成了一片,應該說我對這種巷戰還不是很熟悉,因爲我所有的戰鬥經驗都是建立在高地爭奪戰上的,打巷戰這還是在我記‘性’中的頭一回。這時候我們要爭奪的不是一個個高地,而是幢幢樓房,越高越有優勢的樓房。
越鬼子很聰明,他們搶先攻佔了左側一幢十二層高的樓房,接着便在樓上架起了機槍壓制我軍火力。
這讓我後悔不已,因爲我很清楚這樣的樓房一旦落到敵人手裡,就會給我軍的攻勢造成很大的阻力。而且如果我軍要把這些樓房奪回來的話,只怕十分困難。樓房不比高地,高地只需要把山頂陣地攻下來就算佔領,而樓房卻要從低到高一層層的進攻。
我沒有及時佔領那幾幢樓房的原因一個是因爲我的經驗不夠,另一個是因爲我們一直都在建築物裡打‘洞’進攻,根本就沒看到旁邊還有兩幢這麼高的建築物……
“營長!”這時對講機裡傳來了李志福焦急的聲音:“越鬼子搶先佔領了供銷大樓,我們衝不過去……”
“狗日的越鬼子!”聞言我不由罵了聲,抓起步槍帶着警衛員就朝李志福的方向跑去。
出了後‘門’在巷子裡拐了幾個彎,很快就看到了被阻在巷子裡五連戰士。李志福看到了我趕忙迎了上來說道:“營長!越鬼子在樓上架了好幾‘挺’機槍,我們已經衝了兩次了,損失了十幾個人……”
我從拐角偷偷冒出頭去一看,供銷大樓前的一片空地上已有十幾名戰士倒在了前進的路上,越鬼子的機槍還在樓上瘋狂地響着。
“搞什麼名堂!”縮回腦袋的時候我就沒好氣地罵了聲:“爲什麼一定要從這裡衝?”
李志福不解的回答道:“這裡對着供銷大樓的大‘門’,不往這裡衝那……”
“一點都沒長進!”我狠狠地瞪了李志福一眼,馬上下令道:“一排、二排在這裡佯攻,三排跟我來!”
“是!”戰士們應了聲很快就擺開了佯攻的架勢,機槍架起來朝着大樓一陣‘亂’掃,迫擊炮也一發一發的朝樓上‘亂’打,三排則整理好裝備等候我的命令。
我一揮手就帶着戰士們闖進了巷子旁的民房,在這樣的民居里作戰,最好的掩護其實就是民房,這一間又一間緊挨着的民房,就像是一大張撐開的雨傘,無論是誰只要往這裡面一鑽,就像是魚入大海似的誰也不知道確切位置。而李志福到現在還不知道利用,不禁讓我感嘆他的腦袋過於死板了些。
不過這似乎也正常,像他這樣比我們老一代的兵,腦袋有時的確很難轉過彎來。
“哦!”看到我帶着戰士們鑽進了民房,李志福很快就明白自己錯在哪了,不由面紅耳赤的滿臉後悔。
這時候我也顧不上這許多,我們遲到每一分鐘,都會讓進攻的部隊多犧牲幾個戰士,所以我馬不停蹄的帶着戰士們用鐵錘開道一路在民房裡穿行。當然,這其中偶爾也會讓戰士探出窗外確定下方向。
“營長!”前進了一會兒,三排排長朝窗外看了看,就到我面前來報告道:“前面就是供銷大樓了,不過隔了一條十幾米寬的街道!”
“唔!”聞言我偷偷探出頭去一看,大樓果然就在前面,但中間卻被街道隔開了。
“開‘洞’!”我下令道:“準備好火箭筒!”
“是!”三排長應了聲,轉身就指揮戰士們做好了準備。
隨着三排長一聲令下,幾名戰士揮起錘子就將牆壁砸了一個大‘洞’,不需要我們下令,火箭筒‘射’手就照着已經開好的牆‘洞’一扣扳機。
“啾”的一聲,火箭彈就沿着牆‘洞’飛了出去打在街對面的供銷大樓上,立時就將供銷大樓的側牆開了一個大‘洞’……
“上!”這時三排長也用不着我指揮,一揮手就帶着戰士們從‘門’‘洞’裡鑽了出去朝街對面的供銷大樓衝去。
這時機槍聲突然響了起來,緊接着就是戰士們的一片慘叫,我不由一驚,趕忙將正要衝出去的戰士推往一邊,幾顆子彈緊接着就從‘門’‘洞’裡帶着風聲從我們面前飛過。
敵人有了準備,我隨手‘抽’掉了牆‘洞’邊緣的一塊磚往外望,果然就看到大樓側面在二樓的位置讓越軍開了一個臉盆那麼大的機槍‘射’孔,此時正有兩名越軍趴在裡頭瘋狂的朝我們打着槍。剛纔衝出去的十幾個人除了一名戰士幸運的越過敵人的封鎖線外,其餘的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怎麼辦?用狙擊槍幹掉敵人?
可是敵人的機槍幾乎是不間斷的朝‘門’‘洞’方向打,而且對面的越軍顯然也是老手,他們並沒有將機槍架在‘洞’口,而是將機槍架在了離‘洞’口幾米遠的位置,外面亮裡面暗,我根本就看不到裡面越軍的確切位置。
換一個位置再進攻?
越軍既然有了防備,那就算我們換一個位置只怕還是要面臨這種情況……
想到這我不由心急如焚,不迅速幹掉這些威脅我軍側翼的敵人,只怕我軍的進攻部隊不僅不能攻下敵人陣地,還會遭受到十分慘重的傷亡。
我想到了把部隊撤回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我頭一回在戰場上灰頭土臉的撤軍。
可就在這時戰局卻出現了轉機,轉機來自那名衝過火線的戰士。如果是普通人,我想肯定會選擇鑽進供銷大樓裡找個地方先躲起來,畢竟就這樣暴‘露’在街道上是件很危險的,而供銷社裡卻有很多雜物可供藏身。
但是那名戰士並沒有那樣做,在我驚奇的眼光下,他呼的一下用最快的速度跑回街道中央拖一名戰士的屍體……
我不由皺了皺眉頭,這時候還拖屍體?
越鬼子很快就發現了他,子彈馬上就轉移到他的方向,只是這名戰士跑得很快,幾步就跑進了越軍機槍的‘射’擊死角靠在牆上,但我發現還是有一發子彈打中了他的右‘腿’。
這都什麼人啊!拼着‘性’命去拖一具屍體,看到這情景我氣得兩眼冒火只想罵人,但我很快就發現自己錯怪他了,因爲這時那名戰士已經開始解屍體背上的炸‘藥’包……
“好樣的!”我不由暗讚了一聲,現在戰鬥的成敗似乎都牽在了他身上。
不過緊接着問題又來了,供銷大樓的牆壁十分光滑,‘射’孔距離地面也很高,那名戰士抱着炸‘藥’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竟然找不到可以支撐炸‘藥’包的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名戰士始終找不到可以放炸‘藥’包的地方。我看着也十分着急,心裡就在想着……如果是我碰到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可這時我突然看到那戰士在給自己的衝鋒槍上了刺刀。
上刺刀?那名戰士的行爲再次讓我感到意外……上刺刀能有什麼用?難道是……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見那名戰士拉燃了炸‘藥’包把它掛在刺刀上,接着舉起衝鋒槍就將炸‘藥’包頂到了‘射’孔前。
在這一瞬間我驚呆了,傻愣愣地看着那名戰士回過來朝我們揮了一下手,接着“轟”的一聲巨響,隨着火光一閃,夾雜着泥土、石塊、殘肢和鮮血的血紅煙霧騰空而起!那名戰士傾刻間就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衝啊!”戰士們這時哪裡還需要我命令,舉起武器就從‘門’‘洞’裡衝了出去,接着只一眨眼的工夫就鑽進了供銷大樓與裡面的敵人展開了搏鬥。
在經過街道時我朝剛纔那名戰士站立的位置看了一眼,但那裡除了一灘血水和幾塊碎‘肉’外什麼也沒有。我咬了咬牙就跟在戰士們的後面一頭鑽進了供銷大樓。
越軍將主力安排在大樓旁的開闊地上,樓裡的越軍卻並不多,只有一個排左右,所以我們沒有‘花’多少時間就將一樓的越軍解決了。
三排長帶着部隊就要往樓上攻,卻被我阻止了。
一層一層的進攻無疑是最笨的辦法,到時只怕我們還沒完全控制大樓,戰鬥都已經打完了。
“你們帶了多少炸‘藥’包?”我問道。
“有十幾個!”
“夠了!”我點了點頭,我軍除了火箭‘射’手或是機槍手這些高負重的兵外,每個步兵都要攜帶五公斤的tnt炸‘藥’,所以一個排會有十幾個炸‘藥’包也不奇怪。
“把命令傳下去!”我指着大樓裡的一根樑柱說道:“把炸‘藥’包綁在樑上準備爆破!”
“是!”三排長應了聲,很快就明白了我是想幹什麼,轉身就要去安排。
“等等!”我想了想,又對三排長命令道:“儘量炸左邊的樑,右邊的留下一排!”
三排長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但他也明白在戰場上時間不容許他多問,於是應了聲馬上就指揮戰士們執行我的命令。
我知道三排長爲什麼疑‘惑’,他在奇怪我爲什麼偏偏要留下右邊的一排樑柱,他不知道的是——我希望大樓被炸燬的時候能倒向左邊,因爲越軍的主力就在左邊……
炸‘藥’包很快就綁好了,十幾個炸‘藥’包綁在五根大梁柱上,每根樑柱都綁着兩、三個炸‘藥’包。在這其中越軍也對我們發起了幾次衝鋒,但都被我們輕鬆地打了回去。原因是越軍並沒有將太大的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他們的主力還是急着對付我軍衝鋒的部隊。
我想,如果他們知道接下來將發生什麼的話,他們肯定會拼死也要阻止我們或是遠遠的逃開。
只可惜的是他們在屋外根本就看不見我們在裡頭搞的小動作。於是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大樓外的越軍根本就沒想到死神正朝他們一步步靠近……
“點火!”隨着我一聲令下,戰士們就拉燃了炸‘藥’包的導火索,霎時十幾個炸‘藥’包就“噝噝”地冒着白煙。我趕忙一揮手,帶着戰士們就從原路鑽了回去。
爲了不讓越軍有機會在炸‘藥’包爆炸之前拔掉導火索,我們在炸‘藥’包上裝的導火索只有五十公分(正常的爆破導火索一般是一百公分的長度),導炎索的燃燒速度是0.8米每秒,也就是說我們僅僅只有六秒多的時間撤離。於是我就在想,萬一這爆破後大樓不是往左側倒,而是倒向右側……那要被活埋的就是我們了。
不過好在我擔心的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就在我們在牆‘洞’和房屋裡飛快的穿行時,就只聽身後傳來一陣“轟轟”的爆響。
我有幸第一個穿出屋外,眼看着大樓慢慢地傾往一邊,接着轟的一聲,就像個巨人似的倒了下去。
可惜的是越軍的主力部隊我們另一邊,我無法看到他們被大樓蓋住前一刻的表情。不過我卻看到了其它戰士的驚訝,他們眼看着那幢大樓轟然倒塌將左翼的越軍全都壓在裡頭,不由張大了個嘴巴半天也說不出話來。甚至就連正面的越軍都被這場景給嚇住了,有的甚至都忘了打槍……
謹以本章向邊防13團1營3連的李成文同志致敬,李成文在進攻敵人佔據的一排建築物時,在‘腿’部受傷的情況下,爲了炸燬高處的火力點毅然用手托起炸‘藥’包與敵人火力點同歸於盡。同年,中央軍委授予李成文烈士爲“董存瑞式的戰鬥英雄”榮譽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