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溫井通往龍頭洞的一段公路,是僞六師撤退的必經之路。這條公路沿着九龍江的河谷曲折延伸,形成了兩個很大的彎曲部。龍興江在此處注入九龍江,兩江交匯處還建有一座石拱橋,這座橋就是志願軍戰士防守的重點。
其實在朝鮮戰爭中,一旦知道了敵人的位置之後,就很容易分析到敵人行軍的路線,因爲無論是美軍還是南朝鮮軍的行軍都離不開公路。這就讓志願軍有條件選擇一個理想的伏擊地點,修築好防禦工事等着敵人的來臨。
就像這回,知道我軍將要面臨被敵軍十幾倍兵力包圍的情形後,褚團長就選擇了這處有利於我軍的地形做爲戰場。
薑還是老的辣啊,我揮動着工兵鍬狠狠地剷起腳下的一塊土,然後將它在堆在戰壕前拍結實,心裡還在不斷地想着褚團長的兵力佈置。
褚團長畢竟是打過小日本打過國民黨的老將,他以連、排爲單位將部隊分散到石拱橋以北的各個山頭。比如我所在的連就單獨守着離橋最近的一個高地。我在想如果不這樣做,而是把一個團的人全都集中在一個山頭上,那麼敵人只要在山腳下一圍,飛機、大炮那麼一轟,輕輕鬆鬆的就可以解決戰鬥了。
但是現在,每個山頭就只有那麼幾百人,甚至有的山頭才只有幾十人。人員如此分散,志願軍守着的高地又如此之多,敵人想要用飛機、大炮解決戰鬥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崔排長!”老班長在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戰壕夠深了,往裡頭挖挖。”老班長指了指他在戰壕內側挖的半人高一人深的小洞說道:“挖上這麼一個小防空洞,再支上幾根木頭,就不用怕美國佬的飛機大炮啦!彈藥也有地方放!”
“哦,原來還有這玄機。”我在心中暗讚了一聲,剛纔只顧想心事還真沒有注意到這單人防空洞,它在戰壕內側壁挖進了一個坑,就算炸彈直接命中戰壕,只要不是正對着防空洞口爆炸,都很難對躲藏在裡面的戰士造成殺傷。
而且彈藥放在裡面也安全,不會被意外的引爆,甚至人還可以躲在裡面休息,擋風又擋雨,好處還真不少了。也怪不得在抗美援朝的很多場戰役中,志願軍的陣地經過美軍多次轟炸後,依然還會有戰士堅守在自己的陣地上。
“崔排長!”
順着聲音望去,後邊不遠處的山丘旁,正有幾個人圍着一張地圖坐着,昨晚褚團長召開臨時會議討論我晉升排長時見過他們一面,其中一個瘦高個微笑着朝我招着手。
“同志請坐!”
“同志坐這!”
還沒等我走近,他們就熱情地讓出了位置,有個矮小精悍、臉上髒兮兮的戰士更是迎上來硬把我拉在了他的身邊,搞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同志們!”那個瘦高個呵呵笑道:“因爲戰事吃緊,我們也沒能好好認識認識,不過用不着俺說,大家應該也知道這位獨闖敵陣,打得敵人大亂的崔偉崔排長吧!”
“哪能不知道呢?”拉着我坐下的那位戰士笑道:“俺就在旁邊看着,當時離崔排長就幾米遠,俺幾次想站起來衝鋒都被敵人的子彈壓了下來,怎麼也沒想到崔排長就那樣滑了下去!趕明兒俺也要試試崔排長這一招。”
“是啊!”另一位留着八字鬍的志願軍戰士也用敬佩的眼光望着我道:“崔排長的槍法那個叫準,在雪地上滑得飛快,還打一槍倒一個,後來還用兩隻手同時掐斷兩個僞軍的脖子。我說崔排長,這功夫你得教教俺,俺拜你爲師得了!”
說着他還真對我抱起了雙手,做出一副要拜師的樣子,惹得衆人都哈哈大笑,我也有點哭笑不得,不知道怎麼應對纔好。
“時間不多,咱就說正事吧!”那瘦高個笑了一陣,就擺正了臉說道:“崔排長是個新人,俺先做個介紹,俺是二連連長張樹國,這位愛開玩笑的是一排排長趙永新……”
“俺是二排排長劉明泉。”不等連長介紹,坐在我身旁的那位戰士就微笑地向我伸出了他的黑手,我尷尬地握了下,感覺手上都多了一層泥土。
原來他們是連隊的連長、副連長、指導員、和各排排長,我不由暗叫了一聲慚愧,我加入連隊都快兩天了,雖然跟團長、政委都混熟了,但自己連隊的骨幹還是剛認識。
“嗯!我們說正事。”張連長清了清嗓子,指着面前的地圖說道:“這場戰不好打啊!北面,有僞六師的主力,南面有敵人的救援部隊,褚團長估計至少會有一個師。我們連的任務,就是守住陣地,等敵人救援部隊到達的時侯炸燬龍興江上的石橋,配合163高地和219高地,盡最大努力阻止敵人過江。同志們有什麼意見?”
“沒意見!”劉明泉舉起拳頭說道:“敵人來多少就殺他多少,保證不讓他們過江!”
“連長!”看着地圖上的公路從219高地和我連所在的121高地中間穿過,我不由有些心動地說道:“我軍最缺的就是子彈,你看咱們能不能遲些炸橋,放一部份僞軍過橋然後搞他一點槍支彈藥?”
“沒問題!俺也是這樣想的。”張連長點頭說道:“敵人人多,戰鬥發展下去我們肯定會出現彈藥短缺的問題,先搞它一點彈藥也是應該的。”
“就是嘍!”趙永新笑道:“別人都不能過江,那過江的當然得繳點過橋費,意思意思嘛!”
趙永新的話再次惹來了大家的一片笑聲,氣氛霎時變得十分融洽!只是我不知道的是,我這個建議還差點捅出了大婁子,爲此還犧牲了好幾名志願軍戰士,這讓我在今後的行軍生涯中一直後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