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很快就分配了下來,先是趙團長和王政委苦口婆心的向上級說明了情況,並且將我們的作戰計劃全盤托出,接着再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證今晚一定會把鬼屯炮臺給拿下,趙團長甚至‘激’動地叫着用自己的腦袋擔保——如果晚上不拿下鬼屯炮臺,就提着頭去請罪。於是上級終於點頭同意了我們的作戰計劃,不再催着我們馬上發起進攻。
上級雖說最終還是同意,但還是讓我心裡頗爲不爽,感情那些坐在辦公室裡的傢伙,以爲不需要有任何的作戰計劃,我軍大旗一揮用人命堆上去,根本就用不着等到晚上就可以把鬼屯炮臺給拿下來呢所以纔會這麼百般不情願的把時間放寬到晚上……
接着就是但任突擊隊的成員
不過這些成員可不好確定,一是因爲這些成員軍事素質必須過關,畢竟被困在暗道裡的越軍人數不可能會太多,這也就決定了突擊隊員的人數不能太多,否則就會引起越軍的懷疑。人數不能太多,這就決定了每個成員的軍事素質都要過硬,否則就算讓我們給‘混’進了炮臺也起不了很大的作用。
更重要的一點是,突擊隊的成員必須有十分默契的配合,相互之間必須要有可以在夜間作戰的一種聯絡方法。畢竟我們是裝扮成越軍,而且爲了不讓越軍起疑心,我們也都不敢綁上白‘毛’巾什麼的過於明顯的標誌。所以在漆黑的夜裡,怎麼互相聯絡和識別就是一個大問題,很多時候,都必須依靠戰士們互相之間的默契。
基於這兩點,直屬於我的五連肯定是逃不掉的。
五連雖說也沒有多少戰鬥經驗,但是因爲戰前有接受過我一個多月的訓練,這其中還包括了怎麼在夜間聯絡等科目,而且在戰場上的軍事素質也是有目共睹的,一上來就像支小老虎似的接連打了幾場漂亮的勝仗。所以讓我們負責這次突擊任務的主力,那是完全沒有爭議的。
爲此趙團長還有些愧疚的跟我說道:“小崔同志又要讓你們連隊受累了這次好在有你們來增援,否則我們團的戰士還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傷亡了……我替所有的戰士感謝你”
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受累,但能者多勞這話還真是一個真理。這次突擊任務可非比尋常,幾乎就可以這麼說,這直接就關係到我們能不能順利地打下鬼屯炮臺問題。一旦這次任務失敗了,很有可能就意味着我軍要用十倍甚至數十倍的生命去堆,而這卻是我不能容忍的。
我看了看身旁那些正在忙着換上越軍軍裝的戰士們,心裡就在想: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想過,我看起來是在戰場上一次又一次的戰勝了敵人保住了他們的‘性’命,可是也正是因爲這樣,才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們推到了新的危險之中。
突擊隊員是從我們連隊裡‘精’選出來的骨幹,我、家鄉人、楊松堅,李水‘波’等一共十個人。可以說,如果我們這批人回不來了,那麼五連其實也就完了。但我卻不得不冒這個險,因爲這一仗我們非贏不可……
“同志們注意”我穿上了趙團長爲我們準備的越軍軍裝,一邊用刺刀故意在軍裝上戳了幾個‘洞’,一邊對戰士們說道:“別讓自己的軍裝看起來那麼新,也別讓自己看起來那麼‘精’神我們是被困在暗道裡頭一天一夜的越軍,空氣不足、食用水不足,很有能食物也不足……在這樣的環境呆個一天,很有可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明白了嗎?”
“是”戰士們應了聲,馬上學着我的樣子,用刺刀將身上的軍裝整得又破又髒,有些戰士故意用一些傷員的鮮血在臉上身上塗着,甚至還有些戰士乾脆就撿起傷員用過的繃帶往頭上、手臂上一綁……我們很快就變成了一隊“殘兵敗將”了。
看着戰士們惟妙惟肖的僞裝我不由點了點頭,這一個多月的訓練沒有白廢,戰士們現在完全可以勝任突擊隊這個角‘色’了。
做好這些後,看看外面的天‘色’還早,我就抱着狙擊槍坐了下來,命令戰士們原地休息不要到處走動,以免走出去被其它的戰士當作越軍給誤會了。
這時胡少文就湊了上來,臉‘色’略顯蒼白的問了聲:“連長,你說……越鬼子真會把我們帶到炮臺?他們真不會認出我們來?”
“你是希望越鬼子認出我們來呢,還是希望他們認不出我們來?”我反問了一聲。
“這個……”胡少文愣了下,抓了抓腦袋說道:“我也不知道,被認出來就完不成任務了,認不出來……咱們就要進虎‘穴’……”
哄的一聲,戰士們就全都笑了起來。不過我看得出來,有幾名戰士的笑容相當生硬,因爲胡少文說的正是他們的心聲。
戰士們會怕,這是毫無疑問的
當然會怕,連我這個打過幾年朝戰的人都會怕,何況是他們這些纔剛剛走上戰場沒幾天的人。只不過我是有點習慣了,因爲在朝戰的時候我就沒少做過這種裝扮成僞軍‘混’入敵人部隊的事。但戰士們卻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所以會緊張、會怕也是難免的。就連這隊伍中最爲老成的家鄉人,也一個勁的‘抽’着煙讓自己放鬆……
這其實也是我最擔心的,因爲我心裡很清楚,像這樣的任務其實最重要的就是心理素質,如果心理素質好,大大方方的進入自己的角‘色’,那麼這個任務也就可以說已經完成一半了。但是……如果有誰心理素質不夠好,只要一個人‘露’了馬腳,就將連累我們全部人甚至是整個任務的失敗。
從這一點來說,其實我並不想帶上胡少文。原因很簡單,他還是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並不像我們這麼強。但是……一支十個人的隊伍裡,至少也需要兩個人會說越南語,一個是李水‘波’,一個就是胡少文。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我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塊手錶,指針剛好指到了七點。
這塊手錶是趙團長送給我的,應該說,也是爲了更好的完成任務而發給我的裝備。因爲在很多時候,我都需要知道的時間和約定時間。
這是一塊有表蓋的軍用手錶,表蓋正中央刻着一個國徽加五角星,上面“中國人民解放軍”幾個大字圍着了一個半圓,旁邊還有一個按鈕,一按表蓋就會彈開‘露’出裡頭的表面。
想了想,我就把這塊表摘了下來放進了懷裡,我可不想讓越軍看到這塊中國軍用表而懷疑什麼。
“崔連長……”這時趙團長和王政委走了進來,與我握了握手問道:“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我回答道。
“好”趙團長點了點頭,說道:“就看你們的了我們637團所有的戰士和全師的炮兵都在身後看着你們,如果你們被發現,我們馬上發起強攻”
“放心吧”我故作輕鬆的回答道:“你們就等着我們的好消息吧”
事實上,我對這次任務並沒有太大的把握,主要的原因是擔心戰士們會因爲害怕而‘露’出了馬腳。我表現得這麼輕鬆、這麼自信,完全是爲了緩解下戰士的緊張和怯戰心理。
“那就好”趙團長點了點頭,說着指了指身後同樣也是裝扮成越軍模樣的十幾名戰士說道:“許連長你是見過的,我讓他來配合你們,如果進展順利的話,他們將會帶回圍困在暗道裡的越軍,並且……把你們埋回暗道裡”
“崔連長你好”趙團長的話音剛落,許義國就熱情的迎了上來握住了我的手:“崔連長,沒想到還能和你一起戰鬥你放心,我一定會盡自己的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絕不會給你們拖後‘腿’。如果可能的話,我還真希望能和你一塊兒‘混’到鬼屯炮臺……”
“嗯哼”趙團長打斷了許義國的話道:“許連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天已經把這個要求提了八遍了”
哄的一聲,戰士們又跟着笑了出來,只是這笑聲卻有些壓抑,也有些無奈。我知道,這是因爲像許義國這樣的戰士想參加也沒得參加,而我手下的一些戰士們,卻是想不參加也不行
“出發”我沒容戰士有時間多想,有時候越多時間的考慮,反而還會越怕,倒不如干淨利落的說幹就幹。
分別與趙團長和王政委握了握手後,我就帶着這一行二十幾名身着越軍軍裝的戰士貓着腰朝火車站的方向跑去。
我們只安排了火車站這一路突擊隊。因爲在無名高地上也有越軍被困在暗道中,所以我們也想過是不是安排另一路突擊隊跟我們一樣潛入暗道裡等待越軍救援。人多力量大不是?就連王政委也覺得多一個埋伏就會多一分勝算。
但我卻覺得多了一個埋伏對我們不會有半點好處,反而還會多了一份被發現的危險。原因很簡單,越軍不可能會同時把我們救進炮臺裡去,先進入炮臺的突擊隊也不可能等待第二突擊隊進入炮臺的時候再發起進攻,因爲那會存在太多有可能被發現的變數,而且相互之間也無法識別,只會打成一場爛仗
所以,就算我們安排了兩路突擊隊,最終能發揮作用的還是隻有一路。另一路完全無法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反而還會增加暴‘露’的風險。
於是……我說完這些道理後,沒有人再有議異,最終一致通過只安排一路突擊隊,也就是我們。
在山路上小跑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就來到了戰場,一股濃烈的屍臭隨着微風迎面吹來,差點就讓戰士們把昨天的飯都吐了出來。
在一般情況下,戰場上的屍體都是有人清理的,但是現在的情況卻特殊。越軍我被我們困在炮臺裡不能動彈,哪裡還敢從裡頭走出來清理屍體。越軍無法清理屍體,那麼他們自然也不甘心讓我們清理屍體,而火車站和無名高地又在鬼屯炮臺的火力控制之下……
於是,昨晚戰鬥時犧牲的所有戰士,他們的屍體都在戰場上無法及時清理。越南這地方,三十幾度的高溫和‘潮’溼的氣候又加速了屍體的變質。於是才一天的時間,戰場上就是臭氣熏天。
特別是火車站,我軍在這裡的傷亡很大,放眼一望到處都是屍體,路邊溝旁堆滿了殘肢斷身,炮彈坑裡積滿了血水,四周的空氣中都充滿了血腥味。在蒼白的月光下,那些屍體一具個都是奇形怪狀的早已認不出原來的樣子。ya熱帶氣候使屍體膨脹,肚子高高地鼓起,衣服漲開了,眼珠子被昆蟲當作晚餐,臉上剩下兩個恐怖的黑‘洞’,創口上的‘肉’也沒了,開始‘露’出裡面的森森白骨。偶爾還會傳來一聲屍暴,難聞的臭味突地變濃變重,薰得人腦袋都陣陣刺疼……
戰士們紛紛掩起了口鼻,嘴裡發出難以忍受的“唔唔”聲……但我卻沒有這麼做,因爲我想到了老總,想到了戰場上那些屍體,大多都是我們的戰士,都是我們的戰友……
“按計劃行事”我下令道。
這時的我,就更希望能早點打下平頂山上的那個鬼屯炮臺,因爲只有儘快的把它打下來,才能早些讓這些犧牲的戰士入土爲安
“是”戰士們小聲應了聲,就在我的帶領下慢慢爬出了叢林。
我們不用擔心敵人會與我們在同一時間“營救”那些被困在暗道裡的越軍,因爲我軍的炮兵正有一顆沒一顆的朝鬼屯炮臺打着照明彈。這麼做的目的有兩個,一是讓越軍不敢走出炮臺跟我們撞在一起。另一個,則是利用照明彈的亮光,讓那些越軍無法看到我們在火車站的行動。
但即使是這樣,我們一行人還是十分小心,一路緊貼着地面朝越軍做下的記號爬去。
我得承認,這時對我們最大的折磨並不是來自頭頂上的敵人,也不是即將到來的危險,而是地上那一灘灘黃綠‘色’、發出陣陣惡臭的屍液……
要到達目的地,我們就必須從那一具具屍體身邊甚至從屍體上爬過,這不可避免的會讓我們手裡抓着的、身上壓着的……全都是那些又恐怖、又噁心的已經高度腐敗的屍體和器官
“哇”的一聲,有人忍不住吐了出來,緊接着就像是連鎖反應似的又是幾聲。我的胃裡也是一陣翻江倒海,但又生生的憑着意志忍了回去。
我的確是打過幾年的仗,但卻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主要是因爲朝鮮戰場上天寒地凍的屍體沒有這麼快腐敗。所以這對我來說也是頭一回……這感覺,不只是來到了地獄那麼簡單,我簡直就有種開槍打死自己以免再遭這種罪的衝動……
不過好在越軍留下記號的位置並不是很遠,十幾分鍾後我們就成功的來到目標位置。
雖說只有十幾分鍾,但我和戰士們都覺得這段路十分漫長,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的想休息下,卻發覺臭味和噁心始終都在伴隨着我們。因爲戰士們身上早已到處都是各種顏‘色’的屍液了……
下一步該怎麼做?就開始挖嗎?會不會引起暗道裡越軍的懷疑?
這一點之前我倒是沒有想過,我依稀記得白天的越軍是用敲石頭的方法與暗道中的越軍聯繫的,於是順手抓起了一塊石頭重重的往下砸了三下。
“邦邦邦……”三聲迴應,照想是越軍用槍托砸響了暗道頂的原木發出的聲響。
聽着這聲音我心中不由一喜,招了招手幾名戰士就‘抽’出工兵鍬爬了過來。
焦土像‘波’‘浪’似的被戰士們一鏟一鏟的鏟開,他們都很有構築工事的經驗,所以這對他們來說算不了什麼。不一會兒有一名戰士就挖到了一根原木,這時大家才緊張起來,因爲我們都知道很快就要與那些越軍面對面了,到時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我衝着李水‘波’招了招手,對着暗道指了指,示意他朝裡頭喊喊話。
李水‘波’會意,三、兩下就爬了上來,用越南話衝着裡頭喊道:“同志你們還好嗎?還有幾個人?”
“我們有八個人”裡面傳來一名越軍有氣無力的回答:“快……快救我們出去,還有兩個同志可能不行了”
聽着這個回答我就放心了,他們明顯已經因爲缺氧、缺水或是缺少食物等原因,這會兒明顯已經沒有了戰鬥力,這無疑會省了我們許多工夫。
朝拿着鐵鍬的幾名戰士使了個眼‘色’,他們三、兩的就扒開了幾棵原木,很快就有一個黑‘洞’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同志快出來吧”李水‘波’小聲朝裡頭叫喚着。
果然不一會兒,就從裡頭伸出了一支顫悠悠的手。
戰士們也不說話,一個接着一個的把那些越軍拉了出來。只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我們每拉一個人出來,就立刻把他堵上了嘴巴嚴嚴實實的綁上。
一、二、三、四……不多不少正好八個,還有兩個死在裡頭
現在……該是我們進去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