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連夜的大雨,爲這炎熱的日子,帶來了清涼的感覺。今日的天氣甚好,晴空萬里,碧藍如洗,還有微風吹拂,有着說不出的愜意。
繁花似錦的御花園內,衆多宮女太監,跟在前方那一位身着一襲金黃龍袍的天子身後,每個人都是一付恭敬的模樣,低埋着頭,不敢有半分的鬆懈。
而在皇帝的身邊,跟着一位身着一襲碧綠色衣衫的俏麗女子,女子那一頭墨黑的秀髮,披散在後背上,宛如一匹上好的綢緞一般。
莫盈玉跟在皇帝的身邊,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身邊這位天子,只一眼,她便感覺到一股威嚴之氣,從腳底躥上了心頭。
感覺到了身邊女子投射而來的目光,皇帝也轉頭看向了她,在看見她那張酷似淑妃的臉蛋時,皇帝忍不住愣了愣,一雙凌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的恍然。
跟微熱太。見皇帝正看着自己,莫盈玉頓時一驚,像是做了壞事的小孩,被當場抓住一般,心虛了起來。趕緊將頭扭向一邊,她那白皙的臉蛋上,霎時間浮上了兩抹紅暈,有着說不出的嬌羞。
只覺得心底生出一股疼惜,看向她的目光也變得灼熱起來,皇帝雙手揹負在身後,沒有說話,但視線卻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不安緊張地絞着衣袖,莫盈玉只覺得心跳加快了速度,似是恨不得從心底跳出來一般,格外的慌亂。
就這麼沉默了稍許,她這才鼓起勇氣,扭頭看向皇帝,輕聲說道:“多謝皇上替民女做主,還民女一個公道。”
說着,她便作勢要跪下,卻被皇帝一下子扶住了。
“朕怎能容忍這等事情發生,而無所作爲呢?”將莫盈玉扶了起來,皇帝卻並未鬆開她的手,“是你讓朕知道,在朕的統治之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莫盈玉倒是沒太注意皇帝的話,一直低埋着頭,目光不自覺地投向了皇帝握着她的手上,白皙的臉蛋上,浮上了兩團紅暈。
掙扎了兩下,她試圖收回自己的手,但發現,不管她如何努力,始終無法將手收回來。掙扎了好幾下,她不僅沒能掙脫開來,反而更加靠近了皇帝。
“皇上……”不動聲色地往後退去,莫盈玉小聲地說道,“民女的冤屈已洗清,民女也該離開了。”
“離開?”皇帝愣了愣,蹙着眉頭看着她,稍顯蒼老的臉上,浮上了一絲陰沉。
莫盈玉被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冷冽嚇了一跳,頭埋得更低了,不敢擡頭看他一眼,更加小聲地說道:“民女只是一介草民,一直呆在宮中不合適。民女準備回去江南老家。”
皇帝的眉頭蹙得更緊了,臉上那陰鬱的表情更深,看向她的目光愈發犀利起來:“有何不適合?是朕讓你留在宮中,誰敢有異議?”
“皇上……”莫盈玉有些着急,下意識地擡頭看向他,急忙出聲說道,“皇上誤會了,沒人議論民女,是民女自己想要回去江南老家。”
向前邁了一步,皇帝靠得她更近了一些,微微低頭湊向她,沉聲說道:“你江南老家還有親人麼?你爹孃已不在,你回去也是孤身一人。”
見皇帝向自己靠近,莫盈玉下意識地往後退去,試圖隔開一定的距離,低埋着頭說道:“民女已沒有親人,但民女亦不能久留在外,在老家,民女的未婚夫婿,還等着民女回去成親呢。”
皇帝怔愣了一下,心中有些不悅起來。
他雖然已決定封莫盈玉爲嬪,但還沒有將這個決定告訴她,只想着,待到替她洗刷冤屈後,再將這個決定告訴她,卻不曾想,她竟打算回去江南。
“你不是答應過朕,跟朕回宮,做朕的女人麼?”皇帝顯得有些着急,急忙出聲說道,“可爲何此時,又說要回去和別的男人成親?”
看着眼前這個被歲月侵襲的男人,莫盈玉頓時有些恍神,心中也開始猶豫起來。
“民女只是一介草民,又豈敢奢望能得到皇上的垂愛?”莫盈玉說着,神情中顯出些許的落寞,“民女的冤屈得以申訴,民女已經心滿意足了,又豈敢有其他的奢望?”
“朕的旨意誰敢違抗?”皇帝突然變得一臉嚴肅,厲聲說道,“朕讓你留下,你就得留下,不然就是抗旨!”
一聽抗旨,莫盈玉頓時就慌張了起來,急忙出聲說道:“皇上恕罪,民女不是有意惹皇上生氣。實在是民女身份卑微,不配留在皇上身邊。而且民女的爹孃早已爲民女定下了婚事,民女不得不從。”
“你父母已不再,婚事又怎能算數?”皇帝不以爲然地說道,“在你蒙受冤屈,你父母含冤而死的時候,你的未婚夫婿,又爲你做了什麼?”
莫盈玉頓時怔愣了起來,白皙的臉蛋上是一付沉思的神情。在經過一番回想後,她發現,在自己家中遭遇變故的時候,她那未婚夫婿,似乎真的沒爲她做過什麼,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在想辦法爲父母伸冤。
見她有些猶豫起來,皇帝那緊蹙的眉頭稍微的舒展了一些,卻還是一臉的陰沉嚴肅,繼續說道:“你已沒有其他的親人,又爲何要回去那個讓你傷心的地方,睹物思人呢?留在宮中,留在朕的身邊,朕定會給你一生的幸福。”
一生的幸福?
雖說只是簡單的五個字,卻讓莫盈玉驚了一下,猛地擡頭看向皇帝,晶瑩的眼眸中,閃動着複雜的光芒。
在遭遇了家中的變故之後,她又豈敢奢望幸福?
也沒再繼續要求她留下,皇帝放低了聲音,平靜地說道:“你且想清楚吧。朕很是希望你能留下,但若是你執意離開,朕也不強迫你。”
莫盈玉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她也的確需要想清楚。
“朕還有政事要處理,不能繼續陪你了。你且逛一逛,便回去寢宮吧。”說着,皇帝這纔不舍地鬆開了她的手,領着幾個太監,便離開了。
看着皇帝離開的身影,莫盈玉的眼神變得陰沉嚴肅起來,白皙的臉蛋上,是一抹凝重的神情,似是在思考什麼一般,顯得格外的肅穆。
她在思考,自己究竟是回去江南老家,還是留在宮中,生活在這高高的宮牆裡?
直到皇帝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轉角處,莫盈玉這才收回了視線,長嘆了一口氣,信步向前走去,身後跟着幾名宮女。
走在香氣四溢的御花園裡,她收起了雜亂的思緒,看着這滿園的似錦繁花,覺得壓抑的心情也舒展了不少。
停步站在一株盛開的無比旺盛的鮮花前,她低頭湊向花朵,鼻息間頓時涌入一股沁人的香氣。
“何人在此?”
就在她沉浸在這沁人的芬香中時,卻聽見一聲清冽威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莫盈玉一怔,急忙直起身子,循聲望去,便見兩名打扮得格外華麗高雅的女子,邁着婀娜的步子,逐漸向她走來。
待到兩女子走到了她的跟前,莫盈玉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急忙行禮說道:“民女給兩位娘娘請安。”
打量了她一眼,珍妃擺了擺手說道:“起身吧。”
雖說上了年紀,但那一張面孔卻依舊美貌不減,身姿也很是婀娜豐盈。不似莫盈玉這般小女兒的嬌俏,在她的身上,透露着一股成熟的優雅。
在珍妃的身邊,站着一位同樣華貴溫婉的女子,女子身着一襲深藍色衣衫,襯得她更加的端莊典雅。vy9t。
而這女子,便是三皇子的生母靈妃。
在莫盈玉直起身來時,靈妃好生地打量了她一眼,卻見她一直低埋着頭,便出聲說道:“不必如此拘謹,把頭擡起來讓本宮瞧瞧。”
靈妃這話,讓莫盈玉逐漸放鬆下來,但還是有着抑制不住的緊張。慢慢地擡起頭來,她看向面前這兩位身份高貴的女子。
看着眼前這張分外眼熟的面容,靈妃瞬時間怔愣了一下,心中一驚,臉上閃過詫異的神情。
雖說她早就聽說宮中來了一個女子,而且這女人和已逝的淑妃長得極爲相像,但她卻一直沒能親眼見見這個女子,今日一見,果然很是相像。
也難怪珍妃在與她說起眼前這女子時,會表現出驚訝。就連她見了,也很是吃驚呢。
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兩人,實在是太過稀奇。
靈妃那打量的目光,讓莫盈玉有些不自在。她躲閃着靈妃的視線,頭又低埋了下去。
從見到皇帝的第一面起,她便注意到了,那些見過她的人,幾乎都會表現出驚訝的樣子,害得她很是茫然,卻又不知該找誰問,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直到珍妃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她的衣角,靈妃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收起了臉上驚訝的表情,恢復了剛纔的平靜。
掩嘴輕笑了一聲,靈妃出聲說道:“你便是那位向皇上喊冤的莫姑娘吧?”
“正是民女。”莫盈玉欠了欠身,低聲恭敬地回答道,一付羞羞答答的模樣。
又將她好生地打量了一遍,靈妃點了點頭,笑着說道:“莫姑娘還真是厲害呢。獨自一人從江南來到京城,還找到了皇上告御狀。不知莫姑娘的冤屈,可洗清了?”
聽不出靈妃這話是在誇她還是在挖苦她,莫盈玉始終是一付平靜無波的模樣,低垂着頭,輕聲答道:“皇恩浩蕩,民女的冤屈已得以申訴。”
“如此甚好。”靈妃點了點頭,擺出一付不捨的模樣,說道,“莫姑娘的冤屈已洗清,那豈不是就要離開了?本宮這纔剛見到莫姑娘一面,你就要離開了。”
莫盈玉心中一怔,清秀的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了蹙,心底深處升起了一股不悅的情緒,但面上卻保持着一付平靜的模樣。
靈妃這是巴不得她趕緊離開皇宮吧?
勾起紅潤的脣角,莫盈玉擺出一付受寵若驚的模樣,說道:“多謝娘娘憐愛,民女感激不盡。”
靈妃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但也沒有發作。卻也不再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莫盈玉。
雖說和淑妃有着相似的容貌,但畢竟不是淑妃,倒也不足爲懼。再說了,當年的淑妃,比之眼前這女子可是好上了許多倍。
見氣氛突然沉默了下來,甚至顯得有些尷尬,一旁沉默不語的珍妃,才清了清嗓子出聲道:“莫姑娘今日怎會到御花園來?”
自莫盈玉剛進宮,珍妃便見過她了,但在她進宮的這段日子裡,卻很少見她出來走動,以至於,這也是她第二次見到莫盈玉。
揚了揚嘴角,莫盈玉擡眼看了珍妃一眼,語氣平靜地說道:“民女進宮已有一段時間,卻一直都是呆在屋子裡。今日見天氣不錯,便出來走走。等以後在爹孃墳前,也好向他們說說,皇宮是什麼樣的。”
“莫姑娘真是好孝心,想必莫姑娘的父母,在天有靈也會感到欣慰吧。”珍妃也揚脣笑了笑,隨意地說道,但看向莫盈玉的目光,卻帶着幾分的打量。
“多謝娘娘誇獎,民女實在愧不敢當。”
珍妃打量了莫盈玉兩眼,視線移向了她身邊那開放得格外耀眼的花朵。邁步上前,她伸手摘下了其中開放得最爲明媚的花朵,卻是替莫盈玉簪在了頭上。
顯然沒有想到她會有所動作,莫盈玉頓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只得呆愣愣地看着珍妃,任由她將花朵簪在她的髮髻上。
將花戴好後,珍妃又仔細地看了她兩眼,越看越覺得順眼,脣邊的笑意也愈發深沉起來:“果真是鮮花配美人呢。這花兒戴在莫姑娘的頭上,也更加的嬌豔了。”
不由地伸手摸了摸頭上的花朵,莫盈玉忍不住揚脣笑了笑,急忙說道:“娘娘讚譽,民女受寵若驚。”
擺了擺手示意她起身,珍妃隨意地說道:“只不過這開的再過豔麗的花朵,總會有凋零的時候,真是可惜了。”
她一番狀似無意的話,卻讓莫盈玉頓時一愣,白皙的臉蛋上,神情也顯得有些尷尬,心中則升起了一股憋悶的感覺。
看來,要想在宮中生存下去,還着實不簡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