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後。
冬日的風,冰冷而刺骨,鵝毛般的大雪,紛揚而下,落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將整片大地,裝飾的銀裝素裹。
巍峨的皇宮裡,依舊是一片白茫茫,厚厚的積雪堆了一地。
在潔白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了一串深深的腳印,踩着積雪一步一步,緩慢地往前行進着。
只見在這漫天的白雪中,一抹挺拔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這白雪堆積的院落裡,厚實的披風,將他那健碩的身體包裹起來,一頂毛絨的帽子,掩蓋了那一頭墨黑的髮絲。
擡頭看向前方的走廊,皇甫逸輕嘆了一口氣,俊朗剛毅的臉龐上,顯得有些凝重,深邃狹長的鳳眸中,帶着一抹深沉。
緊了緊身上的披風,他對着雙手哈了一口氣,反覆地搓了搓雙手,他加快了步伐,幾步便走到了走廊上。
他這纔剛走到廊上,那腳印便立馬被大雪所掩埋,整個院落再次恢復了潔白的一片。
“皇上。”彩珠走上前來,將一個暖爐遞到了他的面前,“暖暖手吧。”
接過彩珠遞來的暖爐,皇甫逸將視線投向了那紛至沓來的大雪,幾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眼神顯得有些飄渺。
微微擡頭看了他一眼,彩珠大着膽子問道:“王妃……凌二小姐……還沒找到麼?”
經她這麼一問,皇甫逸的臉上立馬籠上了一層陰鬱,雙眸微眯起來,眼神顯得有些落寞,整個人立馬顯露出一股哀傷。
三個月了,他已經尋找了三個月,可依舊沒有半點消息,就連皇甫軒,也同樣沒有任何的下落。
如若不是因爲他剛登基,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他真恨不得親自前去尋找凌若瑤。
新帝登基,總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且,朝政也有些不太平,不穩定,他也不能掉以輕心。
且,他登基還不到一個月,蒼穹國便突然對車轅國發起了戰爭,時時侵擾車轅國的邊境,一時間使得邊城百姓民/不/聊/生。
一邊要處理內政,一邊要擔心前方戰事,還要繼續尋找凌若瑤的下落,皇甫逸突然覺得好累。
沒登上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前,他是那般的希冀,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登上這個位置。
但當自己真的處在這個位置上之後,他才發現,想要穩坐在這個位置上,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做到的。
“皇上?”見他沒有半點反應,彩珠有些擔心地輕喚着說道,“皇上,您沒事吧?”
急忙回過神來,皇甫逸微微搖了搖頭,低沉着聲音說道:“夜淵可回來了?”
“回皇上,夜公子已經回來了,正在御書房等着呢。”
“走吧,去御書房。”。
一路來到了御書房,皇甫逸剛走進殿內,就看見了已經等在裡面的夜淵。
夜淵也看見了他,便趕緊走上前來,朝着他行禮說道:“屬下參見皇上。”
“起來吧。”淡淡地斜睨了夜淵一眼,皇甫逸邁步走到了書桌後,一撩龍袍下襬,便是動作優雅地坐了下來,“可有發現?”
“回皇上,”夜淵微垂着頭,表情顯得有些失望,眉頭緊鎖着,神情有些凝重,“屬下無能,沒能找到凌二小姐。”
“還是沒有消息麼?”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皇甫逸小聲地呢喃着說道,放在桌上的大手,也在一瞬間收緊成拳。
已經過去三個月了,還是沒有半點下落。
且,他已經派人,將懸崖下的所有地方,都給搜尋了一遍,卻依舊沒有任何的消息。他甚至還命人沿着懸崖下方的那一條河流,朝着下游尋找,但卻始終沒有蹤跡。
凌若瑤和皇甫軒,就好像是徹底的消失了一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你繼續去找,一定要將若瑤找回來!”緊捏着大手,皇甫逸緊鎖着眉頭,語氣嚴肅低沉地說道,面色冷峻凝重。
“屬下遵旨!”雙手抱拳,夜淵垂着頭,恭敬地說道。
“皇上。”兩人說話間,一名有些年紀的太監,在殿外出聲說道,“幾位王爺來了。”
“叫他們進來吧。”清了清嗓子,皇甫逸朝着殿外迴應道。
稍許過後,便見幾道修長偉岸的身影,從殿外走了進來。
“臣,參見皇上。”幾人同時拱手,朝着皇甫逸行禮說道。
踩光樹出。“不必多禮。坐吧。”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皇甫逸將視線投向了夜淵,“夜淵,你且繼續去找,有什麼消息,立馬回來告訴朕。”
“是,屬下這就去。”領命過後,夜淵便退了下去。
待到夜淵離開後,皇甫羽纔將視線投向了皇甫逸,張了張嘴,猶豫了稍許,纔出聲說道:“皇上,還沒有找到凌二小姐麼?”
眼神始終顯得很是黯淡,皇甫逸微微搖了搖頭,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聽了他的話,皇甫羽以及皇甫炎和皇甫熙,都沉默不語,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付凝重擔心的神情。
此時這般氣氛,誰也不敢率先開口,怕一個不合適,便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沉默了稍許過後,皇甫逸收起了心中的那份牽掛和擔心,調整了情緒,擡頭看向三人,出聲說道:“你們來見朕,可是有事?”
“其實也沒什麼事。”皇甫羽率先出聲說道,“只是想着皇上近來很是忙碌,所以我便叫上大哥和三哥,進宮來看望皇上。”
脣角微微向上揚起,漾開一抹優雅的淺笑,皇甫逸輕笑了一聲說道:“朕沒事,你們也不必太多擔心。”
“皇上,邊城有凌將軍坐鎮,想來蒼穹國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皇甫炎沉思了稍許,纔出聲說道,“蒼穹國若是再敢侵擾邊城,凌將軍自會將他們趕回去,皇上大可放心。”
“對呀皇上。”皇甫熙也接過話題說道,“這兩月來,邊城可是傳回來不少的捷報呢。想必過不了多久,凌將軍便會凱旋而歸了吧。”
聽着二人的話語,皇甫逸微微頷首,面色平靜,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邊城有凌青蓮坐鎮,蒼穹國倒也是不足爲懼。但這戰爭一日未結束,朕便一日不能放下心來。”
雖說這前線,有凌青蓮在作戰指揮,可只要一日沒有傳來最終勝利的捷報,他便一日不能徹底的放下心來。除非,蒼穹國再也不敢進犯車轅國,或者,車轅國一舉滅掉蒼穹國,那麼,他便不用擔心了。
四人又寒暄了一陣,皇甫逸便開始下逐客令了:“好了,今日就到這裡吧。若是沒其他事,你們就先回去吧。”
見他已經這麼說了,三人便站起身來,朝他拱手道別:“臣告退。”
待到三人離開後,皇甫逸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一臉的疲憊之色。輕嘆一聲後,他慵懶地靠在椅子上,仰望頭頂,卻發現,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熟悉的明媚笑臉。
“若瑤,你究竟在哪裡?”望着那張燦爛如花的笑臉,他輕聲呢喃道。
“凌妹子!”
一聲響亮高亢的嗓音,在一間簡單的木屋前響起,一名身材圓潤,長相富態的婦女,站在院子前的籬笆外,一手叉腰,面帶笑容地朝着院子裡望去。
稍許過後,便見一抹俏麗身影,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清麗的臉蛋上,卻顯得格外的蒼白,幾乎沒有半點血色。
來到了那婦女的面前,凌若瑤朝着她笑了笑,客氣地說道:“李大嬸,有事麼?”
“你大哥今日在山上打到一隻兔子,我給煮了,這不,叫你也來嚐嚐呢。”李大嬸朝着凌若瑤笑着,爽快地說道,但在看見她那蒼白的臉色時,也有些心疼,“你看看你,都三個月了,身子還虛弱得很呢,得好好補補才行呢。”
“這怎麼好意思呢?”凌若瑤說着,心中卻涌動着一股暖意,一種名爲感動的情緒在蔓延。
三個月前,她和皇甫軒一起,從懸崖上掉了下來。她本以爲,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自己必死無疑,但或許是老天眷顧她,她居然沒死。
一想到那一日的事情,她依然會感到後怕。
當日,她掉下懸崖後,便認命地等待被摔得粉身碎骨,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同樣掉下懸崖,且受了重傷的皇甫軒,突然拉住她,將她護在了懷裡。
他就那麼抱着她,從懸崖上掉落下來,結結實實地摔在了懸崖底部,那一塊凸出來的大石頭上。
皇甫軒當時便被摔得粉身碎骨,鮮血流淌四溢,可雙手卻依舊牢牢地擁着凌若瑤。凌若瑤因被皇甫軒護在懷裡,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勢,但從如此高的懸崖上掉下來,還是讓她受了傷。
摔在了石頭上,皇甫軒頓時便沒了意識,而整個人也從石頭邊緣滾落下來,掉在了石頭下方的那一條清澈的河流裡。凌若瑤早已經是昏迷不醒,便隨着他一起掉進河裡。
兩人就這麼掉進了河裡,順水而下。
在河裡漂流了幾日後,兩人已經不知道被衝到了什麼地方。等凌若瑤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有些硬邦邦的牀上,周圍的環境很是陌生。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被住在這附近村莊裡的一個獵人給救了,而這人便是李大嬸的丈夫。
從李大嬸夫婦的口中,凌若瑤得知,皇甫軒已經死了。因以爲是凌若瑤的親人,李大嬸夫婦便將皇甫軒葬在了村莊後的樹林裡,也算是給了他一個安身之所。
在李大嬸的家中住了幾日後,凌若瑤覺得很是打擾到對方,便提出告辭,卻不想,自己因在水中泡了好幾日,身體很是虛弱,一時間根本不能長途跋涉。
於是,她便在李大嬸的房屋旁邊,這一座陳設簡單卻安靜的小木屋裡住了下來。
卻不想,這一住就是三個月。她的身體,依舊沒能完全恢復。可她卻早就恨不得離開這裡,回去京城了。
“凌妹子?”見凌若瑤沒有說話,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李大嬸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大聲地喊道,“凌妹子,快走吧,不然吶,兔子就要被那爺倆給吃光了!”
說着,李大嬸拉着凌若瑤,便朝着自己的家中走去。
踏進眼前這一座看似簡單樸實的房屋,凌若瑤一眼便看見了坐在飯桌上的李大叔和他兒子李二牛。
“凌妹子來吶?”李大叔朝着她招了招手,併爲她添了一副碗筷,“快坐。”
“凌姐姐,快嚐嚐我爹打到的兔子,很好吃的!”李二牛也很是熱情地招呼她。
看着對自己如此熱情的一家人,凌若瑤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眼角也似乎有些溼潤。
眼前這一家人,或許沒有富饒的家境,沒有豐富的學識,但他們有着最淳樸善良的心,他們能如此熱情的對待每一個人。
朝着三人點了點頭,凌若瑤也不再矯情,便趕緊坐了下來,拿起筷子,便夾了一塊兔肉放進嘴裡:“唔,真的很好吃誒!”
“對吧!”李二牛邀功似的說道,“我孃的手藝可是數一數二的!”
“對對對,李大嬸的手藝,真是天下一絕呢!”
“凌妹子就會說笑!”
“我纔沒說笑呢!你看,我的表情多麼嚴肅!”
……
……
四人說說笑笑,氣氛輕鬆融洽。
在一頓酒足飯飽後,凌若瑤又在李大嬸家中呆了一會兒,便回去了自己的小木屋。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這纔剛走進自己的院子,就被眼前這一幕嚇住了。
只見在她的院子裡,正趴在一個人,那人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那潔白的衣衫上,還染上了些許的鮮紅。
凌若瑤立馬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看,卻沒有見到任何的異樣,心中便更是疑惑不已。
在猶豫了一番後,她邁步上前,蹲在了那人的面前,伸手戳了他兩下:“喂,你醒醒?”
可那人卻沒有半點反應,就好像昏死過去了一般。
又喊了兩聲後,依舊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凌若瑤便伸手推了那人一下,讓他翻了一個身,平躺在了地上。
卻是在看清楚那人的模樣後,她頓時間便愣住了,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人。
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