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梧桐626,好一個大宗師!連續破了多項升級速度的紀錄,不服不行!頂!)
建炎四年,趙構二十三歲,風華正茂,身登九五,掌控半壁,意氣風發……但是,卻可悲地絕後了。更可悲的是,眼下的他,隨時有可能步其父兄後塵,被女真蠻奴俘掠去極北苦寒之地,坐井觀天,將大好年華消磨在豬圈一般的窩棚裡……
不可!萬萬不可!
趙構一聲驚叫,從噩夢中驚起,汗涔涔下。羅衾之旁,張才人急忙以錦布爲其揩汗,嘴裡連連惶恐告罪。在外院守衛的內侍藍圭,急急忙忙小跑進來,隔着珠簾輕聲問安。
“朕無事,入內侍候。”
“是。”藍圭小心掀簾而入。
張才人在帳內穿好衣服,掀帳施禮退下。
趙構披衣而起,走到窗前,示意藍圭推開窗戶。
“官家,風大潮寒……”
“無事,朕要清醒一下。”
窗戶推開,一陣驚濤拍岸聲響入耳——這裡,竟是海島之上。
遙看沉沉海天,耳聽海潮擊礁,愁腸百結的趙構,觸景生情,脫口輕吟:“清灣幽島任盤紆,一舸橫斜得自如。惟有此,更無居。從教紅袖泣前魚。”
藍圭鼻子一酸,以袖按鼻。嘴裡一個勁點贊:“官家好一闕《漁父詞》,詞工更見精深,頗有東坡神韻……”
趙構橫了這位心腹一眼,後者立刻住嘴,垂首唯唯。
“你說,我們是否還應繼續呆在這島上?”
這等事關皇室安危的大事,本不應問一內侍,但趙構日間詢問呂頤浩、趙鼎、黃潛善、汪伯彥、張俊、楊沂中等文武大臣。意見分兩派,有主張繼續蹲點,以策萬全的;有認爲金人潰敗。登陸安全的。兩派各有說辭。各有道理,令人莫衷一是。
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韓常的追擊大軍,已徹底潰散。不復威脅。而且近日又有傳言。兀朮五萬大軍。在黃天蕩大敗,片帆不得歸江北。由於消息着實駭人聽聞,建炎朝臣無人敢於相信。眼下正派可靠之人泛舟登陸。好生打探,確認金人是否全部撤出江南,此事關乎他們是繼續落魄流浪,還是終於得以歸航的重要決斷依據。
藍圭小心回答:“回官家的話,奴婢以爲當靜觀其變。”
趙構“哦”了一聲,瞥了他一眼,漫聲道:“如何靜觀其變?”
“回官家的話,且等消息傳回,無論兀朮軍是勝是敗,只要北返渡江,江南便安全了。屆時再如趙相(趙鼎)所言,自溫州登陸,返回臨安。如此,可策萬全。”
趙構溫潤如玉的面龐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此言大善……”
“陛下——陛下——”
一陣長長地、帶着狂喜地尖叫聲遠遠傳來,迴盪在海島上空:“陛下!大喜!大喜啊!奴酋兀朮五萬大軍全滅,江南已無金人一兵一卒……我們,可以回家了!”
這一天,是二月初八。與此同時,北面,一支殺氣騰騰的船隊,正洶洶南來。
算算時間,趙構有兩天的時間逃跑,他是否有足夠的幸運逃脫呢?
……
二月十六,晨,海平面上,先是出現三艘運輸海船,順風駛向海島。半個時辰之後,在後方突然涌現大量船隻,紅藍軍旗交叉飛舞,戰艦之上,甲士林立,槍牌如叢。
狄烈卓立於戰艦船頭,手扶船舷,眼睛一直沒離開過瞄準鏡的鏡頭。在鏡頭裡,前方那三艘運輸船,已接近右方一片島嶼。那片島嶼灘前,有不下三十艘大小型船隻,桅杆頂端旗幟飄揚。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旗幟上的標誌,但確定是軍幟將旗無疑。
“找到了,就在這!”狄烈將瞄準鏡遞給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岳雲,接過他手上的海圖,手指重重點在標註着“東箕島”三字的小點上。
東箕島,也叫東箕山,即後世之東磯島,屬東箕列島。此島距離台州灣海岸線約十五海里,海島面積不足兩平方公里,島上羣峰起伏,灘塗狹長。距離趙構軍隊的第一個落足點漁山列島,不過二十海里,正在狄烈船隊搜索半徑範圍之內。之所以沒發現,實在是因爲附近小島衆多,而狄烈又無法給所有船隻配備有足夠經驗的老漁夫。結果不諳海情的天波師搜索戰船,還是把這一塊給漏掉了。
狄烈新搜索辦法很簡單,改變偵查方向,不查海上,查陸上。根據韓常部下金兵的供述,趙構的避難大軍,應當不少於三千人船。這麼多文臣武將加軍兵船工,每日用度耗費相當巨大。
同樣是遠避荒島,狄烈帶着滿滿的兀朮軍掠自江南諸州府庫的糧草,足夠六、七千人數月用度。而趙構是倉促出逃,輕舟簡從,連嬪妃都不敢多帶幾個,將士則是多多益善,這輜重之物,又能帶多少?而且出海避敵之前,無論是趙構,還是其手下大臣,都沒想到未來要悲摧地漂泊數月之久。所以,他們的後勤糧秣,是不足以長期支撐三千人船的。
趙構是一邊漂泊,一邊從岸上弄物資補充。事實上,韓常之所以得到趙構躲藏在漁山列島的消息,也是因爲重金收買的一個打漁人,無意間發現有大量船隻運輸米糧出海,因而泄露行蹤的。但是這個消息的來源,韓常至死沒有透露給狄烈,他也玩了個心眼:地點可以告訴你,海圖也可以給你,但怎麼找到的,不告訴你,你慢慢撲空去吧。
韓常的這個小手段。玩得不錯,令狄烈白折騰了三天,但最後狄烈還是找到了這個關鍵。而且他的運氣很不錯,趙構偏偏就在這時,急需一批給養,結果,被盯上了。前次引來狼,今次引來虎!
如果沒有那場該死的暴風雨,怕是早就登岸回杭州皇宮的吧。
東箕島上,剛剛登上龍船。接受三軍將士拜賀的趙構。面帶微笑向將士們揮手,心裡卻在鬱悶不已。
二月初八,夜,得到兀朮軍確實潰敗的消息。翌日。趙構立即召集羣臣議事。對於戰報中所述。韓世忠與縮頭湖義軍聯手,圍困兀朮於黃天蕩四十日,並最終擊潰之事。予以確認。
衆臣驚喜之餘,交口稱讚不已,認爲應當重賞韓良臣與那支天波師。
趙構卻是喜中帶憂,喜的是這韓良臣果然是良將,憂的是那支天波師,可是長安那邊的軍隊,竟精悍如斯?不過,甭管是賞還是剿,這都是後話,當務之急,就是擺駕回宮。
從二月初九開始準備撤離,一直到二月十一,才基本收拾完畢,可以啓航了。爲了慶祝與顯示恩澤,趙構還特地下令,三軍加餐,開放供應,只留三天的米糧。
正月十二,原本是大軍啓程的日子,如果趙構在這個時候離島南下,前往溫州,十有八九,能躲過一場滅頂之災,只不過……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天有不測風雲”,韓常的黴運,轉移到了趙構的身上。
當日狄烈與韓常海上決鬥之時,嵊泗列島一帶海域,正醞釀着一場風暴。這場風暴肆虐一日之後,席捲南下,無論是漁山列島還是東箕列島,都難逃風暴卷襲。
二月十一當晚,風暴登陸台州灣,東箕列島首當其衝,於是,趙構與他的軍隊悲劇了。船隻打壞,人員失蹤,糧食將盡,舟不得發。
風暴肆虐時間並不長,只有兩天,但風暴的影響卻至少延續三天。狄烈的船隊,可以在風暴一過,立刻出海,但趙構的龍體卻必須得等到風平浪靜,碧海無波時,才能上路。
所以,他們只能等,既在等風止浪靜,也在等運輸米糧的船隻——島上原本存儲三天、準備南下溫州的糧秣,將將用盡,沒有補充,哪都去不了。
於是,就在二月十六這一天,趙構與他的軍隊船隻,等到了風平浪靜、等來了運輸米糧的船隻,更等來了——命中註定的終結者。
龍船船頭,趙構頭帶紫金樑冠,一身大紅龍袍,神情喜悅——終日被困在海島之上,不是海嘯就是風暴,喝口水都帶鹹味,更提心吊膽,不知何時會被敵人殺上門來……如今驟然解脫,那心情之爽,縱然是不苟顏笑的帝王,都止不住龍顏綻開。
這般苦楚,一次就已足夠,再不想來第二次了。
一念及此,趙構又一次動了遷都之念。
早在建炎三年閏八月時,趙構就曾考慮過這個問題。當時金軍尚未南下,趙構的意思是定居建康,不再遷移,孰利孰害,是否安全,請大臣們拿出自己的意見。大臣們開始說去武昌,後來覺得太遠,運糧不便。如果把東南放棄了,江北的羣盜就會乘機佔領這塊富庶之地。武將中則有人勸高宗去長沙,天高地遠,安全有保障。
韓世忠的意見是,國家已失山東、河北,若再棄江淮,就沒有地方了。而大臣呂頤皓則認爲浙西水鄉好,敵騎雖衆,不得馳。這話最令趙構心動,最後決心在杭州定居。不過如今看來,杭州還是太危險,金人年年夏去秋來,明年若再來,難道還要再出海?再吃二遍苦?遭二茬罪?那當這天子還有何樂趣可言?
長沙!趙構腦海裡突然跳出這個地名。
看到官家如玉樹臨風,卓立樓船,神思沉凝,似有所得。隨侍一衆大臣俱在猜測官家定是痛定思痛,振奮中興。而藍圭、曾擇等內侍,則相視而笑,俱想官家定是觸景生情,又有佳句妙詞……
就在此時,一陣令人心驚肉跳的戰鼓聲驟然響起,擊碎了這羣建炎君臣的yy……(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