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已經走出了房間,李景明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快步跟上。楊贄雖覺不妥,可是阻攔不了三皇子,也只得跟了上去。抓來茶博士,一問,就找到言庭羲所在的房間。
“咣噹”三皇子毫不客氣地推門而入,進去就看到言庭羲身邊的女子,她長得並不算絕美,只是眉睫間似乎帶着淡淡的愁緒,嬌嬌弱弱的模樣,讓人有一種看了,就忍不住想把她捧在手心,好好的呵護。
三皇子的怒火在一瞬間蕩然無存,升起了一股妒意,言庭羲這小子豔福不淺。
三皇子突然闖了進去,把那女子嚇了一跳,如受驚的小鳥般,向言庭羲身邊靠去,怯怯地打量着三個衣着華麗,氣宇軒昂的貴公子。
“靜兒,見過三皇子,六駙馬和楊公子。”言庭羲不動聲色地爲她做着介紹。
“妾身見過三皇子,六附馬,楊公子。”靜兒優雅起身行禮,聲音嬌柔婉轉。
“不必客氣。”三皇子大馬金刀地在他們對面的凳子上坐下,“一起喝茶,不介意吧?”
靜兒淺淺一笑,道:“能和三位公子一起喝茶,是六郞和妾身的榮幸。”
楊贄和李景明對視一眼,笑了笑,在三皇子左右坐下。
清江樓的掌櫃推門走了進來,對着言庭羲拱手道:“王爺,不好意思,我家主人說不做你生意,請你和這位姑娘馬上離開。”
南京城沒有幾個人知道這清江樓真正的主人是夏夫人,但是因爲汾陽王妃的關係,言庭羲是幾個知情者之一,而夏夫人會趕他走,肯定爲了替何輕語出氣。
言庭羲眸色微沉,臉上閃過一抹怒色,“定裹縣主在哪間房?”
“請王爺和這位姑娘馬上離開。”掌櫃無視言庭羲的問題,毫不客氣地下着逐客令。
言庭羲冷笑道:“清江樓二樓一共十六間房,本五不怕麻煩,一間一間的找,本王就不信找不到。”
“王爺是要找我嗎?”門再次被推開,蒙着面紗的何輕語在婢女婆子的簇擁下站在門外,亭亭玉立,風姿綽約。
靜兒一聲輕呼,眸中異彩閃動,她認出何輕語就是在樓下遇到的那位少女,同時也明瞭了何輕語的身份。
三皇子和楊贄、李景明三人沒想到何輕語會出現,眸中閃過一抹異色,不發一言,在旁看戲。
“清江樓打開門做生意,縣主憑什麼仗勢欺人,逼店家趕客人走?”主庭羲直視何輕語的雙眸,目光咄咄逼人。
“憑什麼?就憑師父剛剛把這清江樓送給本縣主當嫁妝,就憑本縣主現在是這清江樓的新主子,本縣主就有權,想趕什麼人走,就趕什麼人走。王爺要是不滿意本縣主的作法,也可以仗勢欺人,封鋪抓人啊。”何輕語挑釁地回視言庭羲,“本縣主挺想去應天府的大牢見識見識。”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對,互不相讓,火藥味十足。就在衆人揣測,言庭羲是憤然帶着靜兒離去,還是大怒封鋪抓人時,那個靜兒忽蹙着柳眉,纖纖玉手虛弱地按着左邊的額頭,“六郞,我頭好暈。”話音一落,好就軟軟地倒進了言庭羲的懷中。
言庭羲陰沉着臉,抱起靜兒,大步向門口走去,他一直瞪着何輕語,沒有注意到懷裡的女人脣邊那一閃而過的得意笑容。
“你們幾個去打水洗地。”言庭羲抱靜兒從何輕語身邊擦肩而過時,何輕語冷冷地道。
言庭羲側目怒視,何輕語眉尖一挑,瞪了回去。
“語……”三皇子剛說了一個字,何輕語就已經轉身離開,她沒興趣理會這三個跟言庭羲一樣惡劣的男人。
“語妹妹,語妹妹。”三皇子追了出來,何輕語充耳不聞,領着婢女婆子直下樓。
三皇子眸光微黯,舉拳用力地捶二樓的木柱。楊贄和李景明大驚失色,上前阻止他,強行把他帶離了清江樓。
何輕語上了馬車,靠在軟墊沉默不語。
“小姐。”邱蓉遞了杯茶給她,“王爺抱……”
“我今天真是吃錯藥了,我有空和他去爭閒氣,還不如想法子多掙些錢。”何輕語懊惱不已。
邱蓉啞然,原來是她多心,她家的小姐壓根就沒把言庭羲抱那個女人走當回事。
何輕語從清江樓回去,繼續過着她無聊的待嫁日子。九月十七日王妃禮服終於趕了出來,這讓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還好沒有誤事。
九月十八,文嬤嬤請來開臉的婆婆來給何輕語開臉,據說是南京城內最有福氣的開臉婆婆。
何輕語聽着那個開臉婆婆一邊給她開臉,一邊唱:“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氣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眉毛扯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郞。我們今日恭喜你,恭喜賀喜你做新娘。”
胎胎產麒麟?何輕語啞然失笑,敢情她是隻母麒麟啊!
“小姐,不要笑,會割傷臉的。”秦嬤嬤連忙阻止何輕語的危險動作。
何輕語聽話地收起笑容,閉上眼睛,耳邊有線在臉上繃的響聲。
九月十九,天色陰沉如墨,何輕語父母亡,徐瑞和季氏一早就過來了。何輕語安排他們住在正院的東廂房內,又陪他們用過晚膳,才轉回房。
剛回房,“譁”大雨傾盆,連綿不斷,天地之間一片水幕。何輕語推開窗,伸手去接落下來的雨。
采薇走進來看到,一邊拿帕子給她擦手,一邊數落她,“這秋天的雨,冷得象冰一樣,小姐快別淘氣,仔細凍着!”
“採微,你說這老天爺是不是也知道我所嫁非人,所以替我在這裡垂淚?”何輕語感嘆道。
采薇手下一頓,正要措詞寬慰何輕語。
就聽何輕語又嘆道:“天亦有情天亦老,這老天爺纔沒時間管世人的愛恨情仇。”
這時,屋外傳來秦嬤嬤的聲音,“大舅太太來了。”
何輕語一怔,她才從那邊過來,李氏追過來,會有什麼事?門簾一響,李氏已走了來,裙襬和繡鞋被雨水弄溼了一大塊,懷裡揣着一個錦盒。
何輕語看那錦盒,微蹙了眉,李氏也來送絕子丹?
“我真是忙昏頭,把最重要的事給忘記了。”李氏攜着何輕語的手,在榻上坐下。等秦嬤嬤把屋裡幾個婢女帶了出去,李氏把懷裡揣的錦盒塞給何輕語,“語兒,這個新婚之夜……”
何輕語恍然大悟,李氏這是來給她做婚前教育,那這盒子裡裝的應該就是春宮圖。
到底不是自己親生閨女,有些話還是有所顧忌,李氏措詞了半天,也沒把話說出來,乾脆拍了拍錦盒,道:“語兒啊,你自小聰慧,這裡面的冊子,你多看一下,自己領會,舅母就不多說了。”
何輕語啞然,李氏這婚前教育也太不負責了吧!是要她自學成材啊!擡頭一看,老師已經迅速離場。好吧!其實自學成材也不是什麼難事,再說言庭羲都已經做了無數回新郞了,經驗豐富,她根本不用學,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她就權當被鬼壓。小臉皺成一團,何輕語悲憤地再次做心裡建設。
閒着也是閒着,欣賞一下古代的繪畫技巧也是好的,何輕語打開錦盒,拿出那個春宮圖冊,冊子裡畫着很多姿勢,旁邊還有詳細的註明,那種比較容易懷孕,那種比較討好相公……只是這春宮圖的人物比例夫免失調的太嚴重了吧!還有這金雞獨立、靈猴上樹的姿勢未免太難了點吧!普通的女人那有這麼好的功夫!要是新娘照這個姿勢來,鐵定會出洞房慘劇。何輕語抱着批判的態度很快的翻完那二十四頁,然後把它壓到箱底。
九月二十日卯時,何輕語就被采薇、子衿從牀裡硬拽起來的,打着呵欠問道:“什麼時辰啊?”
“卯時一刻。”采薇蹲下爲她穿鞋。
“才卯時一刻,離申時還有好幾個時辰,這麼早起來幹什麼。”何輕語閉着眼又倒回牀上,嘴裡嘟喃着,“讓我再睡一會,就一會。”
“不可以再睡了小姐,還有很多事要做。”子衿和采薇強行把何輕語架進了浴池。
飄着淡淡花香的溫熱池水,總算讓何輕語清醒過來。沐浴更衣,換上嶄新的紅色中衣,穿上華美的王妃禮服,端坐在梳妝檯前。
秦嬤嬤陪着梳妝喜婆進來,爲何輕語梳妝。喜婆把桂花油倒進喜盤內,用烏木梳子沾了些,慢慢的把何輕語的長髮梳理順滑。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喜婆一邊仔細的梳頭,一邊輕聲的吟唱。
屋子裡的人都靜靜地看着,靜靜地聽着。秦嬤嬤更是眼含淚花,在心裡默默唸道:“老爺,夫人,您們在天有靈,保佑小姐出嫁順順利利,夫妻和睦,多子多孫!”
一切瑣碎的事再妥當,已過了午時。何輕語滴米未進,餓得前胸貼後背,直嚷着要吃東西。衆人這纔想起,她從早上起來,到理在,連口水都沒喝,連忙去準備吃食,可又不敢給她吃多了,怕她要如廁,又要換衣服。
“小姐,王府的花轎到門口了。”添香急急忙忙跑進來道。
喜婆忙把大紅蓋頭在何輕語的頭上,把她背起,往正廳送。大紅的蓋頭阻隔了視線,何輕語看不到廳內的情景,只聽到鑼鼓喧天,爆竹聲聲。
給徐瑞和李氏敬了茶,邱蓉和采薇上前扶着何輕語走出正廳,坐進了大紅的花轎中,隨着一聲清亮的嗓音:“起嬌!”
花轎徐徐擡起,顛簸了近半個時辰,才緩緩落轎。
“請新郎踢轎門!”司儀高聲唱禮。
周圍安靜了下來。
言庭羲對着轎子用力地踢了三下,害得何輕語在轎子裡被顛了三下,皺眉,用得着這麼大力嗎?
“好!”了陣轟然叫好聲混着一片呦喝聲,周圍瞬間又恢復了之前的嘈雜與混亂。
何輕語在轎子裡翻了個白眼,這踢轎門又沒有技術含量,有什麼好稱讚的?還叫得這麼大聲,拍馬屁也不是這麼拍的。
司儀高聲宣道:“請新娘子下轎!”
站在花轎旁的兩個喜娘走到花嬌跟前,掀起轎簾,邱蓉和采薇伸手扶何輕語下了轎。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跟覵司儀的指揮,一項一項的做下來,何輕語覺得脖子痛,背痛,手痛,已經快撐不住,只想快點找個地方坐着休息,聽到送入洞房,長舒了口氣,暫時忘記成親的最重要的一環。
新房中喜幔流連,燭影搖紅,一派榮華和喜樂之氣。何輕語被扶到牀邊坐下,言庭羲在她面前站了一下,就在她的左側坐下。
喜婆把秤桿遞給言庭羲,“請新郎挑起蓋頭,從此稱心如意!”
何輕語就見秤桿直直地伸了進來,幾乎要刺到她的眼睛,咬了咬下脣,打定主意,只要言庭羲敢再伸進來一寸,她就飛腳踢他。很可惜的是她的願望沒能實現,言庭羲的秤桿停了下來,然後把她蓋頭掀開。
光線太刺眼,何輕語忙閉上了眼睛,她沒有看到言庭羲眸中那一閃而過的驚豔。接下來兩個人喝了合成酒,吃了生餃子,喜婆又朝着他們撒棗子、花生、桂圓、瓜子來祝賀他們早生貴子。
做完這一切,何輕語就要留在房裡坐時辰,而言庭羲則要去前面陪客。言庭羲剛走一會,門被推開了,走進五個身穿華服的美貌少婦,她們笑盈盈地喊着,“弟妹。”
何輕語知道言庭羲有五位姐姐,此時進來的應該就是她們,她是新人,不便下牀行禮,含笑微微頷首,權當行禮。
“大姐,弟妹好漂亮呀!”穿寶藍華服的少婦驚呼,她的年齡看走來最小,何輕語揣摸着她應該是言庭羲最小的姐姐言清雅。
穿深紫色華服的少婦笑着拉起何輕語的手,道:“你們瞧瞧弟妹的這雙手,真是十指纖纖如春筍,也只有這樣的美人兒,才能配得上我們六弟。”
何輕語嘴角微微抽搐,她纔不要配那位種馬男,看了眼面前的婦人,這位應該是言庭羲的大妹言清瑜吧。五人說笑着各送了一根玉釵給她,就離開了。
添香提着食盒送來了東西,笑盈盈地道:“小姐,你餓了吧?”
“我都快餓死。”看到吃的,何輕語差點要歡呼。
“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小姐,不要亂說話。”秦嬤嬤忙道。
何輕語吐了吐舌頭,淨手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