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章聽了田單的計謀,雖然有些下作,但是卻對奪城有利,這個時候,已經不在乎手段是否光明正大了,再說,他身爲將軍,只管攻城略地,至於城破之後,如何處置城內的皇室宗卿,已經不屬於他的職責所在了。
當下按照田單的辦法,先金銘收兵,然後連夜抄寫了上萬封勸降信,通過強弩硬弓,把勸降信射入城內,利用這種辦法,瓦解城內貴族和百姓守城的意志,只要不抱着必死守城之心,那士氣就會出現大波動了。
至於城頭,弓箭上也都綁有紙條,勸這些守衛不要白白犧牲,宋國皇室已經要投降了,宋國王妃快要成爲齊國座上賓了,以後齊宋一家親,都是一個諸侯國人了。
這樣一來,果然守軍的士氣產生了波動,議論紛紛,人心惶惶,即便有守將嚴厲禁止討論和喧譁,但是私下守卒們,都不想繼續賣命了。
這些人大多是被臨時抓來的苦力,都有妻兒老小,開始憑着一腔愛國熱血,還迫於無奈,擔心城破被屠殺,做困獸之鬥,現在齊軍明確作出承諾,不傷害城內百姓和商賈,不動一點婦孺,必死之心消失了,卻而代之都想好好活下去。
宋國皇室內,也分成了兩派,主戰與主和,主戰派就是一些大儒朝官,講究殺身成仁,與亡國一起殉葬,不做亡國奴,這是他們一直追求的道統,絕不卑躬屈膝投降。
而主和派,都是比較現實和人性化,覺得既然齊軍不動貴族和皇室,爲何還要這樣沒有希望地苦撐下來,惹怒齊軍紅眼,等城一破,只怕都要遭殃被屠戮了。
宋王妃妲榕看到書信,得知齊宣王要見她,還要以尊貴禮儀接回齊國,不用擔心受辱身亡,也恢復了生機,容光煥發起來。
對於這樣年輕美貌的豔.婦,年僅三十多歲,正好大好時光,在宋國做一個貴妃,但是宋國貧困,宋王偃又一心追求武道,經常閉關修煉,牀事粗暴,她早聽聞,當今七雄,以齊國爲首富,如果能去齊國求生,自然比在宋國陪葬要好的多。
何況她與宋王偃的感情並不深厚,良禽擇木而棲,如果有更英明之主寵幸她,過着富裕安詳的生活,總比冷宮受驚好得多。
她的想法,直接影響了後宮的決斷,那新的儲君,剛十一歲,雖不是她的生子,卻被她帶大,因此很聽她的話,這樣一來,皇室都決定投降了。
絕大多數的朝廷官員當然樂見,投靠齊國,以後他們就是齊國的臣子,說不定以後還能入臨淄朝廷當官,如果日後齊國統一六國,他們的地位要比後來的那些諸侯臣子高出很多。
不出兩日,宋軍就派出使者,向齊軍統帥乞降。
匡章看到乞降書後,目光不經意掃了掃田單,心想這人雖不能成爲真正的名將,日後卻能成爲一代奸相。
這一點,匡章沒有猜錯,歷史上,田單還真是一個梟雄人物,出將入相,把持齊國朝政數十載,算不上名將,稱不上名相,卻也是戰國中一個綜合能力較突出的政治陰謀家。
“來人,傳令下去,各營點兵,準備接收宋軍乞降,掌控城池和降軍!”
“得令——”傳令官匆匆出了大帳。
帳內的武將們,都面露喜色,摩拳擦掌,鐵甲閃光,苦拼了數日,傷亡四五萬人,終於如期拿下了商丘,滅亡了宋國。
匡章意味深長地看着田單,點了點頭道:“這次田單將軍獻計,成功瓦解敵軍心態,竟然起了連鎖反應,使得城內的人,如此輕易放棄守城,減少了我軍傷亡,可算大功一件。”
諸將聽了統帥之言,紛紛看向田單,對這個年紀輕輕的將軍,露出幾分欽佩。
田單經過歷練,爲人機謹許多,站起身一拱手道:“都是上將軍指點有方,這次田單出征,跟隨上將軍,學習不少行軍打仗的經驗,受益良多,從在場的將軍們身上,也有所收穫,田單萬分感激……”
他這一番話說出口,雖然有拍馬屁之嫌,但是聽在這些武將耳中,卻無比的受用,粗人武將,大多虛榮心強,性子耿直,見田單乃軍中三把手,如此推崇擡高衆人,都覺得臉上有光,面露微笑。
匡章輕皺了一下眉頭,旋即又舒展開,覺得田單有了很大進步,懂得了謙虛,同時也覺得這人口腹蜜劍,心中詭計奇多,只怕日後是個齊國厲害人物,自己壓不住他了。
“今日午時,在城外接受宋軍的乞降禮,各位將軍都回營盤吧,約束一下部下,這次一部分人馬要入城查封皇宮和貴族商賈的院落,沒收一些財產充公,嚴禁私自藏匿錢財,嚴禁奸.淫女子,嚴禁燒殺搶奪,違令者,軍法處置!”匡章臉色肅穆,宣佈入城的軍規。
“末將得令!”諸將全部站起身,抱拳行禮,稱喏了一聲。
齊軍將領們興高采烈回到自己的營部,逐層召開校尉、千夫長、百夫長的會議,傳達統帥的軍令,聽到宋軍投降,不用再攻城了,許多低層軍官,都鬆了一口氣,畢竟每一日下來,死傷枕藉,需要多少將士去犧牲啊!
午時一到,齊軍列陣在城外,而商丘城上,也卸掉了宋國的旌旗。
城門打開,宋國新儲君,十一歲的孩子,身穿王袍服,手持白綾繫着王印和玉璽,走在最前,身後跟着一些文武官員,按照國降的禮儀步驟,向齊軍統帥匡章,獻上降書,以及玉璽和王印。
這一瞬間,齊軍興奮大呼,熱烈鼓掌,代表着齊軍大勝,滅掉了又一個諸侯——宋國。
他們這些齊軍將士,就是見證齊國崛起的沙場英雄,看到了大齊的威武!
相反,宋國士兵們則一臉頹廢,城牆內許多士兵和傷員,蹲在牆角痛哭,就這樣亡國了,以後沒有了諸侯宋國。
匡章接下降書和玉璽的一剎那,有高興,也有感慨,更多的是不安,他心中想到的是,不久之後,五國盟軍即將伐齊,齊國能否抵抗得住,會否也有這樣投降的一天?他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