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就當半夏不存在一般,與半夏擦身而過,獨自上山去了。
那夜梁山熱鬧非凡,大家都忙忙碌碌,忙着做飯,忙着喝酒,忙着算賬,忙着……
只有半夏仍然只是坐在半山腰的涼亭上。
她知道打敗了高俅就意味着,她和武松的婚事近了。
“他愛我嗎?可是爲什麼要趕我走?爲什麼我回來,他又會高興。”半夏自言自語着,“他爲什麼要冒生命危險上山找我?他是喜歡我的,可是,他趕我走,他還願意讓二哥娶我。”
天漸漸的黑透了,半夏怕武松擔心,於是慢慢地在上山的路上走。
正巧遇見了下山的吳用。
他的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好似幽靈一般。
“你……你幹什麼去?”半夏問道。
吳用看了半夏一眼,轉身上山。
“你……你是來找我的?”半夏跟了上去。
“嗯。”吳用繼續向上走。
“我和二哥……的婚事……你……準備……”半夏吞吞吐吐起來。
“別急,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只是打敗的了高俅,還沒有順利招安。”吳用的語氣沒有起伏,甚至是微弱的。
“我沒急,沒有着急,我……”半夏想要解釋什麼,可發現說再多都是沒有意義的。
吳用沒有搭話,自顧自地走。
半夏講了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吳用一句都沒有回答,好像聽不到。
“你怎麼不理我?”半夏跳了兩步樓梯,擋在了吳用面前。
吳用停了下來,看着眼前的她。
“那我再問你一遍,如果當時是我在忠義堂裡向你表露心意,你會答應我嗎?”
半夏低下了頭,“問這個還有意義嗎?”
“有,你回答我。”吳用也低頭看着她。
“那你得告訴我,你上次爲什麼趕我走?”半夏擡起頭,倔強的看着吳用。
吳用繞過半夏,繼續向前走。
“你這人怎麼這樣?”半夏對着吳用的背影說道。
吳用停住了,沒有回頭,又繼續向上走。
“我願意可以了吧。”半夏的聲音其實很輕,說罷,也向上走,但似乎不想再和吳用結伴而行,越過了他
“半夏……如果你願意,我們現在就去忠義堂……我們……”吳用對着半夏的背影說道,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要不是這裡很靜,半夏根本聽不清。
“不要。我不想傷害武二哥,你也不能傷害覆之姑娘。再說人言可畏……”半夏還沒說完,突然感覺不對,轉過身,吳用暈倒了,向山下滾去。
半夏快速跑了下去,吳用已經到了臺階下,還好這臺階不太長。
半夏奮力扶起吳用的上半身,坐了下來。讓他靠在她懷裡。
“你怎麼了,你醒醒啊,你醒醒。”半夏晃了晃他,探了探他的鼻息,有呼吸,可是十分微弱,似乎馬上就會斷掉。
“你怎麼了?怎麼了?”半夏死死地抱緊他,眼淚都流了出來,“你不要死,不可以死。”
吳用只是閉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你是在和我開玩笑的對不對,你肯定又在逗我。”半夏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我已經哭了,我承認我很擔心你,求你不要再裝了。”
吳用依舊只是靜靜地。
“你要是死了,我馬上就自殺。”半夏說完,只見吳用的嘴脣微微的張了張,但又不動了。
只聽得遠處傳來一聲,“,你把我學究哥哥怎麼了?”
半夏擡頭,只見覆之,以及身後有若干隨從,站在臺階上。
“你們快來,你們快來救他。”半夏顧不得覆之罵她,反而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晁覆之和那一行人瞬間衝了下來,有兩三個隨從將半夏推開,背起吳用。
覆之拎起被推倒在地的半夏,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
半夏的臉印了五個指印。
“我沒有害他,我沒有。”半夏又是悲傷又是氣憤,她覺得自己的心要爆炸了。
“你這個小,一定是你把學究哥哥推下去的。”覆之冷笑道,“來人,把這個細作綁去忠義堂受審。”
忠義堂內,剛剛還熱鬧非凡,現在聽說軍師命懸一線,人人都捶胸頓足。
看到害了軍師的細作,一個個都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大卸八塊。
半夏的手被反綁着,跪在大廳裡,跪在宋江面前。
“林翠知,你這個陰毒的女人,你還有何話好說?”宋江低沉着聲音。
“我不叫林什麼,我沒有害他,我沒有害他。”半夏抽泣着。
“我親眼看見,你把學究哥哥推下臺階。”覆之站了出來,對着半夏說。
“你撒謊!”半夏對覆之吼道。
“撒謊?我有證人。”覆之轉身對身後的一行隨從說,“你們說是不是這個小將學究哥哥推下去的?”
“的確,就是這個女人將軍師推了下去。”
“他們撒謊,他們撒謊!”半夏大聲的說道。
“呵呵,姑娘,我們好心收留你,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我們,軍師爲你屢次受傷,你竟然趁他虛弱還將他推下臺階,實在是罪不可恕,免得你再妖言惑衆,蠱惑人心,明日午時,送你上路如何?”宋江眼露寒光。
“不要……不要……”半夏搖頭。
“押入死牢!”宋江一聲令下,兩個士兵將半夏拖了起來。
這是隻見武松從人羣中走了出來,拔出了戒刀。
“你們誰要動她,誰就得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武松扶起了半夏,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大膽武二,你竟然爲了一個女人,對自己的手足亮兵器。”宋江呵斥道。
“冤枉弱女子的男人,不配做我的兄弟。”武松冷笑着看着宋江,說時遲那時快,武松將宋江置於戒刀之下。
堂中一片譁然,都向武松攏了過去,“二郎別!”“二郎別魯莽啊!”
“二郎,我們結拜時,你一無所有,病入膏肓,哥哥在你病牀前替你端茶倒水,對你細心照料。而後上梁山殺貪官,救百姓,替天行道。今日竟然爲了一個女人要害哥哥性命。哥哥好生寒心。”宋江說着閉上了眼睛,“也罷,今日宋某死在兄弟手裡,也無憾了。”
武松聽罷,沉默了一會兒,扔開了戒刀,但依舊死死地扣住宋江,“哥哥,武二並非想要哥哥性命,哥哥只要放了半夏姑娘就好。我願意被逐出梁山,也願意替她受死。”
宋江睜開了眼睛,“二郎,並非宋某執迷,這女子留不得,二郎動手吧。”
“哥哥!”武松絕望的喊了一聲。
“二哥……”半夏慢慢地朝武松走了過去,手還被反綁着,“是我……我是個細作,我騙了你,不要爲了我和兄弟反目,不值得。”
半夏沒有哭,說的有些平靜。
“你說什麼,不可能,你說什麼。”武松放開了宋江,抓住了半夏的肩膀,半夏覺得的自己的骨頭要被他捏碎了。
“我說,我是細作,我一直都在利用你,我在騙你。”半夏看着武松的眼睛,生怕他不信,“我來梁山的目的就是害死吳用。”
“不可能!不可能!”武松猛烈的搖晃着半夏。
“是真的,不值得,二哥。”半夏依舊盯着武松的眼睛。
“你這個!”武松用手掐住了半夏的脖子。
半夏笑着流了淚,“能死在你手裡,我很開心。”
武松似乎怎麼都下不去手,他放開了半夏,半夏摔倒在地。
武松像瘋了一樣狂笑着,大步的走出了忠義堂。
半夏的心安了,“我沒有真正的喜歡上你,沒有能嫁給你,就已經很對不起你了。我不能再因爲我,讓你把你在這世上唯一的家毀掉。”
“姑娘,明日午時,送你上路。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宋江問道。
“留我一具全屍。還有吳用他現在怎麼了?”半夏看向宋江。
“很遺憾,你的任務沒有完成,他沒有死,只是昏迷了。全屍?這是自然,你是朝廷的人,確實要給你個體面。”
“謝過宋頭領。”半夏說完也暈了過去。
陽光刺醒了半夏。
她身處一間極小,並且從未來過的房間。
房間雖小,但一應俱全,牀,窗,桌子,凳子,還有梳妝檯。
門外有人敲門。
半夏走了過去,拉開了門,是李嬸。她在梁山上遇見的第一個人。
李嬸哭紅了眼睛,抽泣地說,“姑娘,這是上次說給你做的衣服,沒想到剛做好姑娘就要上路了……”說完哭了起來。
半夏不禁又一次問自己到底是誰,21世紀的生活是真的還是夢。
在這個世界裡,有人會爲她的離去而哭泣,那麼她就是真實存在在這個世界裡的。
“李嬸,你來這裡看我,不怕……”半夏讓了李嬸進來,立身後面還跟着兩三個侍女。
“是宋頭領讓我來的,姑娘穿上吧。”李嬸將那件波斯絲綢做的衣服。披在了半夏身上,繼續說道,“讓我們打扮打扮姑娘,讓姑娘體面的上路。”
半夏安靜地坐在梳妝檯前,鏡子裡的女子依舊是陌生的,那不是半夏,可半夏是誰呢?
“二哥怎麼樣了?”半夏問正在幫她畫眉的李嬸。
“武頭領昨夜下山去了,還沒有回來。”李嬸紅着眼睛。
“那……軍師呢?”半夏忍着沒有哭。
“軍師他依舊昏迷不醒,大夫說他舊傷未愈,又因爲戰事連着幾夜未眠,積勞成疾。”
“李嬸,等他醒了。你幫我轉告他,要他一定要愛護自己的身體。”
約莫一個時辰,半夏洗漱,梳妝,穿戴好了。
“姑娘,路上好走,我們來世再見了……”李嬸掩面而哭。
“李嬸,我房間的櫃子的第二個抽屜裡有一沓銀票,是軍師給我的,我現在也用不了了,你拿去吧,不要在這裡讓人使喚了……”半夏抱住了李嬸在她耳邊說道。
李嬸哭得更厲害了,最後被身後的幾個侍女強行拖走。
半夏坐在鏡子前,靜靜地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有人敲門,“姑娘,我們可以進來嗎?”
半夏又起身走了過去,她盡力讓自己多動一動,因爲知道自己馬上就再也動不了了。
門拉開,是幾個小廝。
“姑娘,這是上好的藥,姑娘喝了沒什麼痛苦,很快就會過去。”小廝恭敬的遞給半夏一杯酒。
半夏端起酒杯,閉上眼睛,下定決心,一飲而盡。
就好像初見吳用那夜,在武松院子裡喝過的藥酒的味道。
半夏將酒杯放在托盤上,“你們走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