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半夏準備回去找吳用,只見絡繹不絕的人朝觀音堂的方向走來,人人都說這裡的菩薩最靈驗。

半夏頓了頓,還是想回走去。

夜晚,留宿五臺山,禪房內。

“睡吧。”吳用脫下了外衣,披在了半夏的身上,“入秋了。”

半夏坐在桌前,看着燭火搖曳,擡頭撞見自己丈夫漆黑而又清澈的雙眸。

“不想睡。”半夏頓了頓,“我想去觀音堂拜拜。”

吳用沒有顯示出不悅,但也沒有露出微笑,“去吧。”

半夏沒有如往常一樣耍脾氣非要吳用陪着,只是笑了笑,披着吳用的外衣,出了門。

雖然只來了一天,但半夏認路的功夫可是長進不少。

白天熙熙攘攘的觀音堂,如今靜的出奇,香燭依舊搖曳着。

半夏剛想進去,只見智真長老正在禪坐,轉身欲走。

“女施主,既然已經來了,爲何又要走呢?”智真的聲音空靈,遼闊,彷彿是九重天上飄下來的。

半夏尷尬的回過身,跪倒在智真長老身邊的蒲團上,雙手合十,默默的許着願。

“長老,您說菩薩真的聽得到我的祈求麼?”半夏磕過頭之後見智真依舊閉眼禪坐。

“女施主,貧僧看你心中有鬱結之事。”智真睜開眼睛,對半夏和藹的笑着。

“長老說的對。”半夏苦笑着說,“我非得和我愛的人爲敵不可。”

“阿彌陀佛。”智真嘆息道,“既然終是要成爲敵人,不如現在就離開。也不枉送了夫妻一場的情分。”

“求智真長老幫我。”半夏向智真長老磕了一個頭。

半夏雙眼紅腫的回了自己和吳用的廂房,推開門,只見吳用在桌前看經書,見半夏回來了,起身走了過來,夜風吹拂,衣袂飄動。

一個人的容顏美好也就罷了,只是吳用超塵拔俗的氣質,很難讓人覺得他是塵世中人,特別是在這青燈古佛的古剎,不認識吳用的人,或許真以爲他是神仙下凡。

“怎麼哭了?”吳用的手是溫熱的,輕輕的覆在半夏的臉頰上。

“想你了。”半夏知道否認也沒有用,乾脆靠在了吳用的懷裡。

“半夏,你不再像從前那樣什麼話都和我說了。”吳用低下頭,輕輕嗅着半夏的髮香,“但願不是因爲不再信任我了。”

“我愛你,不想離開你,你要記得,我是愛你的。”

“我也是。”吳用閉上了眼睛,他知道,或許自己快要失去她了。

“軍師,貧僧有話要和您說。”

早間,智真長老送宋江一行人下山時,獨獨拉住了吳用。

“長老但說。”吳用微微笑笑,謙恭的看着智真。

“您夫人最近有大劫。”

吳用一怔,搖搖頭,終究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何才能避開?”

“待軍師回到京都娶了新婦之後,讓夫人獨自回五臺山來,參兩個月的禪便好。”

吳用鬆了口氣,對着智真一拜,“多謝長老提點,救命之恩無以爲報。”

智真也是笑笑,轉身回了山門。

其實這是昨晚和半夏商議好了的,讓半夏見到吳用的新婦是什麼模樣再離開,也好心安。

山腳下,馬車前

“智真長老和你說什麼了?”半夏明知故問。

“你難道不知道麼?”吳用冷笑一聲,跨上了馬,“一定要離開我才甘心麼?”

不等半夏回答,吳用便騎馬走開了。

半夏先是一驚,後是一愣,再是一沉,覺得萬分委屈,幾乎又要哭出來。

“夫人,上車吧。”車伕的提醒才讓半夏回過神來。

走了一段時間,半夏的馬車突然停了。

吳用掀開了簾布,走了進來,坐在半夏身邊,“我的話說重了。”

馬車又繼續向前行。

“是我不好。”半夏搖搖頭,“你別生氣了……”

吳用也搖搖頭,“你第一次出現的時候,雖說沒有現在漂亮,可那時的你一直在笑,現在你嫁給了我,怎麼反而老是哭呢,是我哪裡真的沒有做好麼?”

“是我不好。”半夏握住吳用溫暖的手,“我累了,想要睡一會兒。”

過了幾天,終於回到了東京城。

宋徽宗按照約定封賞了各位好漢,後又召集他們一百零八人進宮過中秋節。

宴席上,半夏坐在吳用身邊。

“軍師吳用,三天之後就將朕的妹妹靈玉公主嫁給愛卿,愛卿回去可要好好準備。”趙佶似乎十分高興,舉杯對吳用說。

吳用站了起來,走到大殿中藥,跪了下來。

絲竹管絃之聲瞬間停了,很是寂靜。

“吳用一介書生,三尺微命,山野村夫,又無教養,胸無大志,不敢高攀皇族,還望皇上收回成命,以免誤了公主殿下的終身。”

“吳用你這是要抗旨麼?”趙佶似乎有些不悅。

“臣不敢,只是這婚事有些不妥,還望陛下三思。”吳用俯身。

“朕那妹妹非你不嫁,你就安心的接了這門親吧。”趙佶擺擺手,示意吳用起來。

“陛下,臣與公主素未謀面,有何德何能能讓公主親睞有加?”吳用仍舊沒有起身。

“那日公主殿下私自出宮,馬匹受驚,險些丟了性命,是你吳用捨身相救,如此便結下了這段姻緣。”趙佶說到此處,又有了笑意。

半夏一愣,爲什麼吳用從不和自己說這些。

吳用也是一愣,原來那個女子就是公主,難怪氣度不凡。

趙佶見吳用沒有說話,便向身邊的太監說,“這樣吧,去請靈玉公主過來。”

吳用依舊跪在地上。

不一會兒,靈玉公主來了,滿堂譁然,半夏覺得這個女子十分眼熟,宋江則嚇得一抖。

這個靈玉公主,和之前的半夏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無論底下的人怎麼議論,吳用都沒有看靈玉公主一眼,依舊只是跪在那裡。

武松這時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眼睛一直盯着靈玉,對着她默默的念着,“半夏……”

趙佶有些納悶,不知衆人爲何如此詫異,反應如此激烈。

“皇兄!你們坐着喝酒,怎麼能讓我的夫君跪在地上?”靈玉公主說着要將跪在地上的吳用扶起來。

吳用依舊不肯起身

大殿又一次安靜了下來,半夏心中心亂如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武松被林沖等人按回座椅。

“羞不羞!你的這個好夫君要抗婚!”趙佶故作嗔怪,看得出他十分寵愛這個妹妹。

“我可是公主!你要是不娶我,我就叫皇兄砍了你的頭!”說着她竟然朝吳用狠狠的踹了一腳。

吳用的眉頭皺了皺,神色又恢復如常。

“你給我起來!”靈玉擡腳又要踹過來

半夏走了出來,“公主且慢。”

“夜秋你坐回去。”吳用回頭看了半夏一眼。

半夏跪在大殿上,“皇上,我夫君他並不是想要抗旨,他身上有傷,能把婚期緩一緩麼?”

“夜秋,你回去。”吳用默默的說。

“那就再緩兩個月。”趙佶也有些不耐煩了,“好了好了,吳用愛卿你也平身了。”

“不嘛,哥哥!”靈玉公主似乎很不高興。

半夏攙扶吳用起身,吳用這纔起來。

靈玉狠狠的剜了半夏一眼,“哼,走着瞧!”然後氣沖沖的走了。

回去的馬車裡。

“半夏,如果我繼續長跪不起,皇上或許會取消了這麼婚事。你怎麼這麼傻?”吳用嘆了口氣

“我不想看你被拳打腳踢,不想你受一點皮肉之苦。”

半夏此刻心中甚至有些欣慰,幸好是公主一個和以前的自己長得很像的女人。也幸好,這門婚事還是保留了下來,這樣離開,也可以走的理直氣壯,了無牽掛一點。

“如果二郎娶了她,豈不是更好一些麼?”

“嗯。”半夏點點頭。

霽雪還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溫順的模樣。

半夏心裡盤算着,公主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霽雪卻能照顧吳用,而自己終是要離開的。

霽雪幫半夏端來了水,“夫人,奴家來幫你。”

“啊…我不太習慣別人幫我,這你是知道的。”半夏心裡暗暗打着主意,“你去書房讓軍師回來休息了吧,如果他不回來,你就一直在他身邊,幫他磨墨,垂肩。”

晚飯剛過,時辰尚早,這個時候吳用怎麼會回來休息呢?

霽雪看了半夏一眼,“夫人不會…不會不高興麼?夫人平時都…”

“不會的,霽雪這麼乖巧,我怎麼會生氣呢?”半夏笑着打發霽雪出去了。

門輕輕的被霽雪帶上了,半夏就開始後悔了,她終究還是個小女人,無論怎麼大氣,也還是想依偎在他的懷裡,對他撒嬌。

如果你能是我一個人的該多好,如果我能不和你作對又該有多好。

因爲要和你作對,所以幸好你不是我一個人的。

胡思亂想着,水都涼了,半夏卻還沒發覺。

門突然被推開了。

“怎麼這麼早就非要我回來不可呢?”吳用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他忽見半夏卻沒有脫去襪子,吃了一驚,哭笑不得的蹲下來,將手伸到盆子裡,要幫半夏將襪子脫去,只覺得水已涼了。

半夏回過神來,連忙將腳一抽,不慎打翻了盆子,水濺了吳用一身。

吳用站起身來,笑了笑,一把將坐在榻上的半夏橫抱了起來。

半夏笑着拍打着吳用的肩膀,“幹什麼?別鬧了,快把衣服換了吧。”

“我要懲罰你。”說着朝牀邊走來。

“把衣服換了吧……”半夏小聲回絕着。

“我們一起躺在被子裡,不就不用換了?”說着吳用將她平放在牀上,然後開始脫自己的外衣。

半夏卻坐了起來,倚着牀頭,“內個…我有話想對你說。”

吳用將外衣掛了起來,回頭見半夏靠在牀邊,於是安靜的坐在牀沿上,看着半夏,“怎麼了?”

“霽雪……霽雪是個好女孩兒……”半夏擠了一個笑容,“她無依無靠的,很是可憐……”

吳用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是要我幫她找戶人家。好,我明天就留意幫她看看。”

“你可不可以娶了她?”半夏鼓足了勇氣纔對吳用說出這句話,說完馬上側過臉,不敢看吳用的表情。

沉默,還是沉默

最終還是吳用先開口,“你不是和我說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半夏就打斷了。

“那是以前。”半夏慢慢的轉過頭,嘗試着看吳用,“那是以前……我覺得她挺好的,又乖,又懂事。就是因爲我愛你,才希望你過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