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還在被拘留的白蘞出現在這裡，許恩愣一下才反應過來，“您好，我是許恩。”
他伸出手。
許文堯看着白蘞，一直繃着的神經終於鬆下來，他靠着門框，“你沒事就好。”
白蘞目光掠過許老太太，沒出聲。
這一晚上沒任何消息，許老太太已經嚇得精神幾乎渙散。
許恩身後，沈憫目光落在樂少明身上，“樂局？”
明豐區跟雲霄區相差甚遠，沈憫聽說過樂少明，但樂少明並未見過沈憫，只朝沈憫略微頷首，“你好。”
幾個人說話時，白蘞已經走到病牀前。
紀慕蘭還坐在許知月病牀左邊，她握着許知月的左手，目光擔憂地看着她。
看到白蘞，她驚愕地擡頭，“你……”
白蘞沒有理會紀慕蘭。
她彎腰，指尖隨意地搭在許知月的手腕上，眉眼垂着。
確定許知月沒事之後，白蘞便站起來，對面，紀慕蘭也站起來，“你沒事吧？你怎麼出來的……”
她還想問幾句，白蘞目光寒涼地看着她。
杏眸漆黑，沒其他情緒，壓迫感卻強。
紀慕蘭嚥下到嘴邊的關心，心裡忽然生出一股無力感，她清晰的感覺到，她跟白蘞之間只能這樣了。
許文堯給白蘞倒了一杯熱水過來，目光落在許知月身上，斟酌着開口：“抱歉，我們都不知道奶奶跟知月的事，連累你了……”
白蘞接過杯子，“跟你沒關係。”
要不是那道目光，白蘞也不會這麼警覺。
許恩沈憫跟樂少明還在門口談話，許知月沒醒，樂少明只例行問了幾個問題。
白蘞手機亮起，是姜附離的消息，她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屏幕，從容不迫地向許文堯告別：“學校見。”
樂少明是跟着白蘞來的，她一走，他也跟上去，“白小姐，你等等我……”
兩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電梯口。
許恩幾人將人送到電梯口，房間內紀慕蘭才反應過來，“文堯，你有沒有問阿蘞是怎麼出來的？”
許文堯跟許恩已經知道問題根本出在那位“樂局”身上。
一直沒敢說話的許老太太站起來，杵着柺杖看白蘞離開的方向。
“樂局是雲霄分局的局長，”沈憫回過神，他笑了笑，向許恩解釋，“樂少明，白小姐認識他，看來這件事我不用管了。”
許恩當天晚上去分局，別說樂局，他連白蘞人都沒見到。
聽到這位樂局是分局的局長，許老太太也震驚地回頭。
剛剛他們都看在眼裡，樂少明對白蘞的態度。
紀慕蘭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病牀上的許知月，目光遊離。
**
樓下。
樂少明隨同白蘞一同下樓，“白小姐，您放心，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白蘞拿着手機，目光看着前方，很快就看到馬路對面臨時停車處的藍色車，尾燈還在閃着，很明顯剛停下來不久。
她側了側身，向樂少明道謝：“謝謝。”
樂少明送白蘞上車。
白蘞拉開副駕駛作座位時，樂少明隱約看到駕駛坐上的人，對方淺淡的眸子看過來，猶如短劍出鞘瞬間的冷芒。
樂少明僵硬在原地。
藍色的車開走，兜裡的鈴聲響起，樂少明才清醒過來，他接起電話，是好友，“你們那怎麼回事？”
雲霄區動靜有些大，旁邊幾大區的人坐不住了。
他們沒收到任何政策變動。
“起因，只因爲一個會所。”樂少明呼出一口氣，“給你提個醒，江京大學今年的新生。”
昨晚孫霏拿着兩份報告出現，他就知道事情可能會有些麻煩。
可再怎麼也沒想到能演變成這樣，整個雲霄區嚴打，從上到下，所有會所都停業清查致幻藥劑，相關人員全都停職配合調查。
直到剛剛。
樂少明終於知道，爲什麼當晚許南璟會出現。
**
車上。
白蘞的手機自動連上藍牙，播放中斷了的英文閱讀。
姜附離將車開上大路，冷白的指尖敲着方向盤，微微側眸：“不是讓明東珩當你司機？”
“不習慣。”白蘞低頭看微信。
陸靈犀給她發過來消息，楊琳這兩天要來江京。
也不問陸靈犀是怎麼知道的，白蘞直接給楊琳發了一條消息，問她什麼時候來。
姜附離將車開上大路，見她回覆完消息，才遲疑着開口，“你先把駕照……算了。”
看過她飆車，姜附離一直沒建議她學駕照。
他怕白蘞學完，他們所有人的分加起來也不夠她扣。
“你覺得陳永坤怎麼樣？”姜附離轉移話題。
白蘞對現代車興趣也不高，只將手機抵着下巴，語氣懶洋洋的：“以前一般，現在很不錯。”
湘城這一年發展得有多迅速，所有人都能看到，這些都是陳永坤的工作實績。
拐個彎，黃色的路障擺在路口，前方停着一堆警車，那條路臨時被封了。
不少私家車跟出租車司機都停下來，站在一起抽菸看熱鬧。
姜附離平靜無波地將車掉頭，重新選擇一條路線。
山海公寓。
門口的保安對最近頻繁在小區出入的豪車已經見怪不怪。
303沒人。
路曉晗帶姜鶴出門玩了，明東珩給兩人當司機。
白蘞就沒進去，直接去302琴房。
姜附離站在門口看了一會，才輕輕幫她關上房門，他來到隔壁書房，拿出手機先給陳局打了個電話。
“這兩個月？”陳局今日無事，跟紀衡釣魚。
陳局估摸着被下放，怎麼也要在湘城待兩年，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回江京？
“恩，”姜附離對陳局顯然沒什麼耐心，“先回來，雲霄區會有幾個位置空出來重新選舉，你參加大選。”
陳局不懷疑姜附離的消息。
他看着右邊，紀衡已經換了個地方打窩，陳局壓低聲音：“那紀叔怎麼辦？我今天聽小唐說，他們下個月也要去江京了。”
白蘞去江京後，唐銘那些個十五班的學生都會定時來看紀衡。
陳局也是。
這要是都離開了……
白蘞能給他建設性建議，紀衡偶爾也會提點他幾句，相處這麼久，陳局是把紀衡當長輩看的。
姜附離掛斷電話，返回微信，點開紀衡的頭像——
【她跟人打架了】
紀衡釣魚不怎麼看手機，半個小時後直接給姜附離打過來電話。
“阿蘞被人欺負了？”紀衡聲音聽得出來着急。
他是想象不出來白蘞會跟人打架。
姜附離打開電腦，“她是見義勇爲，這次雖然兇險，但好在沒受傷。”
這次沒受傷，下次就不一定了。
紀衡聽出來了，他放下魚竿，拿起放在地上的煙桿，低頭點火。
**
餘家。
餘奶奶正在盯廚師給餘泓敬煲湯，她銀白的頭髮全都梳往腦後，顯得幹練，“漪漪還沒接電話？”
她想知道那許家人現在是什麼情況。
但自從昨晚從醫院回來，她就沒打通過餘虹漪的電話。
女保鏢回答：“是。”
餘奶奶眯着眸子，倒也沒多想，餘虹漪經常參與機密活動。
正想着，外面，傭人驚慌地進來，“太太！太太！”
餘奶奶從廚房走到大廳，“咋咋呼呼的，慌……”
一句話未說完，就看到傭人身後的警察，爲首的民警掏出證件，“請配合我們調查。”
“調查什麼？”餘奶奶從出生起就未遇到過這種事，她鎮定自若地看着對方：“二位有什麼事，可以與我孫女詳談……”
爲首的人沒有回，只把她帶去了警局配合調查。
餘奶奶一開始還很有做派，直到在審訊室看到頭上還包着紗布的餘泓敬。
餘虹漪是在她進來一個小時後纔來見她的。
看到餘虹漪，餘老太太強作鎮定的表情終於有些崩，“漪漪，他們怎麼把我跟你弟弟抓進來了？”
餘虹漪閉了閉眼，“因爲餘泓敬，整個雲霄區所有的會所跟酒吧都歇業審查，相關人員停職在家。”
餘虹漪打聽不到一點消息，她沒見到陳家的任何一個人。
警局都是她託以前的關係才能進來。
“我……”餘老太太細數這兩天的事，也只有許家，“那許家，許知月……許恩的繼女……”
許知月是許老太太親手送過來的，知根知底。
唯有一個人。
聽說跟一位“陳爺”有關係的白蘞。 圈子裡是有這傳言，但餘老太太根本就沒當回事，餘家周圍都是曲意逢迎的人，餘家人又從小溺愛餘泓敬，他出了什麼事，大家都會出面幫他解決。
她以爲這次也如往常一樣，誰知道動靜這麼大？
餘老太太解釋，“就僅此而已，先讓他們把我放出來……”
“……僅此而已？”餘虹漪終於明白整件事，她向來驕傲，此時也只是抿脣看她：“懸康我跟你說過吧？”
“她……她？”餘老太太看了餘虹漪一眼，終於在椅子上。
餘老太太聽餘泓漪說過，懸康是直接向陳家背後的部隊提供研究藥物的企業。
**
齊家。
齊書筠一家人都在吃飯。
“聽說今天雲霄動靜不小，”齊先生問齊書筠，“你知道什麼情況嗎？”
齊書筠現在成功打入富家小姐階層，信息比齊父要廣，但是這件事她也不清楚，“不知道，今天她們也在討論。”
連他們都不知道，那這種事跟普通人確實沒什麼關係。
齊先生沒在問，“許老太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打了，”齊書筠穿着米色修身長裙，拉開凳子坐下，聲音淡，“她得罪了餘家人，我能有什麼辦法。”
父女兩人的決定一樣，齊書筠電話卻在這時候響了，是圈內一個姐妹的電話，她連忙接起來，“溫姐，你找我？”
電話那頭卻不是溫姐的聲音，“你好，我是餘虹漪，想問問你，能不能幫忙聯繫一下許家人。”
餘虹漪。
齊書筠早就在那羣名媛圈聽過她的大名，雖然餘虹漪舞刀弄槍，不是名媛圈的，但大家對她如雷貫耳，齊書筠也一樣。
她沒想到這種人會找上自己。
“餘小姐，許文堯他們家？”齊書筠站起來，朝齊父齊母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餘虹漪很直接，“對，關於我弟弟的事，我想親自向他們道歉……”
聽到前面，齊書筠後面就沒聽清了，“好，我儘量轉告。”
她掛斷，拿着手機怔怔坐下。
“怎麼了？”齊父看她一眼。
齊書筠擡頭，“餘家人……要給許家道歉……”
“什麼？”齊父失色。
從明豐區遷到雲霄區的餘家，需要給許家道歉？
齊父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拐彎抹角地從其他人口中探聽許家人的消息，“你說許總？他今天還出席了工商聯的活，”說着那人壓低聲音，“我還看到工商聯的主席單獨找他了……”
**
雲霄區嚴打了好幾天，會所里路過的老鼠都要挨一棍子。
山海公寓的白蘞卻並不受影響。
許家老爺子的壽辰就在後天，今天一大早，高嫣帶着她做的小點心來山海公寓看白蘞。
她還沒打消收白蘞做乾女兒的想法。
姜附離跟許南璟在302商量正事。
303，白蘞將手中的打印紙放在桌上，拉開凳子坐在路曉晗身邊。
明東珩將茶重新換了一杯給她倒上。
姜鶴坐在路曉晗左邊，路曉晗拿了塊糕點塞他手裡，“快吃，鳥哥。”
路曉晗又拿了塊梅花形狀的糕點，咬了一口，看向白蘞：“我們什麼時候走？”
“吃完。”白蘞拿起茶杯，低頭輕輕吹了吹。
另一隻手打開手機，微信上好幾條消息。
楊琳：【剛看完奶奶，明天的火車】
白蘞單手按着屏幕，回她：【什麼時候到，我接你。】
唐銘在羣裡發消息：【你們都去江京了？？】
“你們要去哪兒？”高嫣這才聽到她們又要出門，十分關心。
“阿姨，我跟蘞姐去看鷺姐，”路曉晗眯了眯眼，因爲糕點她跟高嫣也熟悉起來，“過兩天我們同學也要來了。”
閆鷺早上六點到的江京，已經提前到江音了，幾個人都很久沒見，加上路曉晗來江京還沒拜訪過簡院長，兩人打算先去江音。
吃完，白蘞跟路曉晗出門。
隔壁302。
姜附離也剛好拿了車鑰匙，正慢條斯理地將門打開，許南璟跟在他身後。
看到高嫣，姜附離禮貌地朝她點頭打招呼。
高嫣一看姜附離手裡的鑰匙，就知道他要送白蘞出門。
等人全都走後，許南璟才偏了偏頭，“怎麼樣，她有答應去嗎？”
“沒，”高嫣瞥許南璟一眼，“蘞蘞怎麼有這麼多朋友在江京，難怪你沒什麼用。”
老爺子壽辰來的人多，高嫣想給白蘞介紹幾個人。
白蘞不去許南璟不意外，他擡腳往樓上走，“就算沒朋友她也忙啊，姜西珏那傢伙都還沒見到她。”
高嫣想想也是，她跟上去，“你樓上裝完沒？”
“還早，鶴每天都在家，我哪有時間裝。”許南璟也怕裝修打擾到白蘞他們。
高嫣：“302跟301怎麼就這麼快？”
“姜哥他要是想，兩天就能讓中興給他造一個移動客廳搬到302，”許南璟看樓上的三間公寓，“媽，您可別說了。”
**
與此同時，白少綺也一早趕往長安區。
殷家在北洪區，距離長安區很遠，要穿過雲霄區繞到長安。
開車的是殷家司機，殷總坐在副駕駛，宋泯跟白少綺坐在後面。
白少綺今天去上完早課，要去江大找白少柯，所以宋泯陪她一起。
雲霄區這幾天都是警察，設了不少路障，今天都還沒撤。
白少綺看着外面路障，“這裡是怎麼了？”
“出事了，”殷總看了一眼車窗外，感嘆：“嚴查七天了，好幾個會所都被連根拔起，聽說雲霄區好幾個人下馬，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是我們能管的。”
這種事，殷家人自然不知道，只能道聽途說。
白少綺只看着那些路障，很震撼。
她身邊，宋泯在低頭看挑戰題庫沒擡頭。
殷總在殷家的公司停下，車子繼續開到江音。
宋泯跟白少綺下車，兩人對江音已經很熟了，直接去往江音的大樓。
“少綺，”一直跟白少綺上課的女生遠遠就看到兩人，等她一起，“宋泯，你又來陪少綺上課啊。”
她跟白少綺嘰嘰喳喳地說着，就前往大樓。
暑假期間，江音來上早課的人也有那麼幾個。
大樓就一個電梯，白少綺三人在電梯門口等了幾分鐘，電梯才從五樓下來。
三人一進去，就看到三樓的“禁停”標誌。
女生看着標誌，愣了一下，“三樓又有人錄音啊？”
白少綺跟宋泯都朝那個禁停標誌看了一眼，“三樓到底是誰在用啊？”
都暑假了還這麼忙。
“不就是那幾個，”女生解釋，“我們學校的錄音室是亞洲最好的，不止國內，國外都有一堆人慕名前來，我什麼時候也能去三樓錄音啊。”
她一邊說着，一邊按了五樓，等電梯門合上。
與此同時。
電梯門外傳來一道女聲，“美女，等等我們！”
一隻白皙的手擋在合在的電梯上。
女生連忙按了開門鍵。
“謝謝，謝謝，”路曉晗向女生道謝，並朝外喊，“鳥哥，你能不能快點。”
電梯門一打開，就能看到幾步遠處。
一女生邁着長腿在前面走，她微微低着眉眼，手裡還拿着個白玉扇子，晶瑩剔透的扇骨搭在屈起的骨節上。
她穿着九分袖長裙，裙襬很大，白底，各色虞美人掩映在褶皺間，隨着她的步伐綻放。
身後，一個容色精緻的男孩正費力小跑着。
兩個人幾步就到達電梯。
電梯很大，再進來三個人也依舊很寬敞，宋泯跟白少綺站在左邊。
幾乎是電梯門一打開，兩人就認出了白蘞。
以前的白蘞長相就不俗，這一年，她變化更大，那種內斂遺世獨立的氣質愈發明顯。
一直低頭看app的宋泯終於擡頭，目光落在白蘞身上。
白蘞站在電梯門口，腳步停了一下，她擡頭，目光掠過宋泯跟白少綺，然後帶姜鶴站在右邊，中間空了一大塊。
低頭拿出手機，給簡院長髮了一句到了。
並沒再看白少綺跟宋泯。
“鳥哥，你真要多喝點牛奶了。”路曉晗站在按鍵邊，揉了下姜鶴的頭，語重心長。
姜鶴低頭戳着自己的手錶，給姜附離發過去一堆逗號。
路曉晗沒注意到白蘞他們之間的氣氛，只側頭問白蘞，“幾樓啊蘞姐。”
“三樓。”白蘞往電梯上靠了靠，展開摺扇，隨意開口。
她這話一出，電梯裡另外三人都不由看過來，尤其剛剛給白少綺科普的女生。
路曉晗看到三樓有“禁停”的標誌，不過白蘞說三樓，她就伸手按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