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蘞過來時,只有小五一個人站在急救室門外。
正慌張地同護士交流。
看到白蘞,他抹了一把眼睛,這才找到了主心骨,“這是我姐,護、護士姐姐你有什麼跟我姐說。”
護士以爲家裡會來個大人,沒想到依舊是個年紀不大的女生。
看到白蘞,她愣了一下才把病危通知書遞給白蘞,“這個需要家屬簽字……”
“他現在還是孤兒。”白蘞接過來病危通知書。
孤兒?
護士一愣,“那你們現在趕緊報警,讓警察簽字。”
警察?
這裡距離雲霄區警局並不遠,白蘞拿手機,按着頁面給孫霏打過去電話。
打完電話,她才垂眸,看了眼和小五胳膊上的擦傷,黑色的外套看不到血跡,但他雙手滿是鮮血。
“那輛車,原本是停着的,”小五努力向白蘞轉達當時情況,“但是她踩錯了油門,直接衝小七開過去……”
小七跟小五毛坤不一樣,他一直專心與懸康的業務,沒跟毛坤鍛鍊過幾次。
身手比小五差很多。
車速又快,沒有人能想到明明停下來的車會加油門。
白蘞一邊聽着,一邊快速掃着手術知情書上的信息,眼眸擡了擡,“踩錯油門?肇事者人呢?”
“走……交警讓他們走了。”小五看着白蘞,有些遲疑。
他跟小七都見過任晚萱,知道任晚萱是白蘞的表妹。
所以剛剛慕族叔把銀行卡跟名片遞給過來時,小五沒有衝動。
白蘞平靜地看完手術知情書,在看到成功率時,她淡淡偏頭,依舊是很平靜的聲音:“走了?”
像是暴風雨的寧靜,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小五把銀行卡跟名片遞給白蘞。
慕族長並不在意小五跟小七,也是,對於慕家人來說,江京大部人在他們眼裡什麼也不是,更別說小五跟小七還是任晚萱口中的混混。
撞了也就撞了,能親自來一趟醫院配合調查就很不錯了,留下來道歉或者等小七的病情?
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白蘞聽着小五的話,低頭看手中的名片——
慕振東。
她手鬆了鬆。
燙金名片從她指縫掉下來,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是慕家啊。”
小五隻聽到她淡淡的幾個字,他背後冷汗漸起。
不過十分鐘,穿着一身執勤服裝的孫霏就到了,小五去找剛剛那個護士。
護士疑惑地拿着病危通知書出來,警局距離這也有十分鐘的路程,報警、備案、加上開車,最少也要半個小時吧。
怎麼這警察來得比一般家屬還快?
孫霏把自己的證件給護士亮了一下,然後拿筆簽了字。
白蘞跟孫霏差不多高,她手裡拿着手機,站在孫霏身邊,看她簽完了字,才問:“惡意撞人算是刑事罪嗎?”
孫霏隨身帶着筆記本,她翻開:“您說。”
刑事罪,警察才能插手,不然只能當一般交通事故讓交警處理。
如果說慌亂中踩油門是意外,偏偏開車的人又是任晚萱,撞得還是小七。
“京B7X516,”白蘞記得任晚萱那輛車的車牌,濃墨勾畫的眉眼壓抑着一股風暴:“我要那輛車的監控。”
**
慕氏。
慕以檸跟紀邵軍開完會,慕振東跟任晚萱才匆匆來到公司。
辦公室,慕以檸就沒那麼好說話,她凌厲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你們遲到一個多小時。”
“路上車子出了事故,所以纔回來,”慕振東向慕以檸解釋,並詢問會議的事,“會議上各大股東是怎麼提議的?”
慕振東隨意一筆帶過,就問起慕以檸公司會議。
今天開會討論銥這件事,任晚萱現在也開始逐漸接手公司部分工作,原本今天的會議她還要彙報進展。
他們在說着,任晚萱跟在慕振東身後,心緒不寧。
也就在這時候,她包裡的手機響起,任晚萱被嚇了一跳。
是雲霄區警局的電話。
這次普通交通事故已經轉變爲刑事案件,要求任晚萱配合調查。
不多時,孫霏就帶着幾個民警來慕氏,倒也沒給任晚萱戴手銬,只禮貌道:“任小姐,您需要跟我們走一趟。”
慕以檸被嚇一跳。
慕振東也放下茶杯,“警察同志,這件事該調查的都調查完了?”
“現在重新調查,”孫霏看向慕振東,她現在是樂少明一手提拔上去的,見過的大領導不少,身上這股氣勢也鍛煉出來了,“任小姐,您配合跟我們去一趟事故現場,做筆錄。”
說完,孫霏冷酷地擡手:“帶走。”
任晚萱被兩個民警架着往外走,在出門時,她終於反應過來,看向同在休息室的紀邵軍:“大伯,我是不小心撞白蘞朋友的,你幫我去跟她說一聲,大伯!”
她被警察帶走。
紀邵軍跟慕以檸都看向慕振東。
慕振東並不替任晚萱擔心,交通事故大不了就多賠點錢,他在江京混了這麼多年,在警局自然也有認識的人:“她不小心撞到你外甥女的朋友,叫什麼……小七來着。”
“什麼?小七?”紀邵軍面色一變,他自然記得小七,紀家一大家子對小七印象都很好。
他匆匆跟慕以檸說完就出門去找白蘞。
“撞阿蘞的哪個朋友了?人撞成什麼樣?”慕以檸皺眉詢問慕振東,不認識小七,但她知道白蘞紀邵軍這些人對任晚萱沒什麼感情。
看紀邵軍這表情,白蘞這朋友應該比任晚萱重要。
“湘城青水街的一個小混混,人還在急救室,腿跟後腦勺受了傷,流了不少血,夠嗆。”慕振東抽出一根菸,並無所謂。
白蘞跟任晚萱都是青水街的人,能有什麼重要的朋友。
他伸手在手機上翻找幾個認識的人,聯繫警局,“老夏,是我,我有個侄女現在被你們的人帶去警局……對,你順便也幫我摸摸那個人的底細。”
“這件事,跟阿蘞有些關係,”慕以檸被嚇一跳:“你直接打給夏處了?”
慕振東父兄那邊代表慕顯光執掌慕家族裡事兒,在慕家話語權並不低。
有個老同學就是警局的夏處。
只是慕振東平日裡不會求這位老同學,畢竟人情債難還,這次能給他打電話,也是在向任晚萱賣好。
“這事兒本就是意外,”慕振東點燃煙,對慕以檸道:“你也跟白蘞說一聲,都是一家人,讓她勸勸她這朋友,咱們私了就行。”
慕以檸沒立馬回答。
慕以檸聽着慕振東的話,有些心緒不寧。
交通事故,警察卻出面把任晚萱帶走,任晚萱又轉求紀邵軍……
總覺得這不是件小事。
**
醫院。
這個點,小七的手術還沒做完。
白蘞還在醫院,毛坤雪純都來了。
劉醫生這半年在醫術界名聲也大,認識幾個醫生,他正在找熟人討論小七現在的傷情。 姜附離實驗室沒有忙完,只是聽說白蘞在醫院,就放下手邊的事直接過來。
他到達醫院時,白蘞坐在門診部大樓外面的臺階上。
沒什麼儀態。
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了,門診部外面的燈亮起,昏暗的光線打在她側臉上,右手中指跟食指間鬆鬆夾着根未點燃的細煙。
姜附離腳步放緩,矜冷的神色也變得舒緩。
“顧院長已經去了,”他坐在白蘞身邊,垂眸,溫聲細語,“放心,他沒什麼大事。”
“他是我表弟。”白蘞忽然開口。
姜附離終於有些愣了,他遲疑着回想着小七這個人,“你表弟?”
“嗯,”白蘞垂下眼睫,像是在盯手上的煙,“紀紹榮的兒子,當初被人丟在湘城孤兒院門口,丟他的人應該是任謙之前的秘書。”
對方在湘城被判處無期徒刑。
“先上去看看,”姜附離沉吟片刻,起身,順手將白蘞拉起來,“手術快結束了。”
白蘞站起。
藍色的裙襬垂下。
姜附離抓起她的右手,看到她指尖夾着的一根細長的香菸,不緊不慢地伸手將煙抽出來,然後帶她往電梯間走。
急救室外面,此時擠着一堆人。
顧院長還舉着手,穿着藍色手術服,正在跟毛坤雪純二人說着什麼,看到白蘞跟姜附離,他連忙舉着手轉身。
“姜少,病人搶救得及時,暫時沒,”顧院長目光沒敢多看白蘞,眼神才碰到姜附離白蘞那雙交握的手,神遊了片刻,“沒……”
姜附離一記眼刀掃過去。
神色寡淡。
“幸虧他體質比一般人好一點,纔不至於有生命危險,”顧院長一大把年紀,依舊頂不住姜公子的凝視,清醒過來,立馬回覆:“明天下午應該能清醒,如果體徵還可以就能出icu,就是……他那雙腿可能以後不能太用力。”
還是會有後遺症。
但今天能把小七搶救回來,恢復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
搶救室的門被打開。
白蘞跟姜附離都看過去,小七的麻藥還沒過,他躺在病牀上,臉上罩着呼吸機,一張臉極其蒼白。
手平放在身體兩邊。
白蘞左手搭上小七的脈搏。
小七雖然身手不及小五跟毛坤,但到底也是訓練過,用過原液,體質比一般人好上很多,不然這次真不一定能挺過去。
確認小七沒生命危險,白蘞才鬆了一口氣。
她旁邊,顧院長看着白蘞的手法,詫異。
等白蘞跟姜附離一行人隨着病牀一起去ICU,顧院長才摘下自己沾血的手套,詢問身邊的明東珩,“明先生,白小姐究竟是什麼人?”
看起來還會醫術。
剛剛那搭脈的手法真嫺熟。
明東珩臨走之前,瞥顧院長一眼,說了句廢話,“是白小姐。”
**
翌日。
白蘞請了假,呆在醫院,姜附離一直陪她在醫院。
下午,孫霏把痕檢跟監控資料發了一部分給白蘞。
這事兒白蘞既然要控告故意殺人,警方自然會調查,而且現場的剎車痕跡跟監控確實存在很大問題。
小七恢復得很好,下午四點就清醒了。
護士也很意外,看他狀態還行,便嘗試拿下他的呼吸機。
他在ICU,能看到玻璃房外,雪純跟毛坤還有白蘞姜附離幾人。
小七嘴角輕微扯了扯,有點想咳。
主任醫師拿着病例,頂着姜附離的壓力,硬着頭皮在上面記錄,“他的體徵各方面都達標了,可以轉去普通病房。”
姜附離就這麼站在玻璃窗邊,目光落在病牀上,出聲:“現在轉。”
轉到普通病房,就能進去看小七了。
醫生跟護士給小七轉好病房。
白蘞跟姜附離這倆尊大佛一直在醫院,雲霄區幾位都知曉,尤其是陳局跟樂少明。
兩人幾乎是剛下班,就直奔醫院。
陳永坤還帶上了鮮花。
“這到底是誰住院啊?”樂少明還是分局的局長,不過小七這事兒還沒上報到他這來。
畢竟,交通故意殺人罪,這還驚動不了他。
但姜附離跟白蘞在他的管轄區,樂少明自然不會放過這機會。
“小七。”陳局回想着小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當初沈清住院,姜附離都沒呆在醫院,只偶爾跟白蘞去看幾回,這次竟然跟白蘞一起一直在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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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雲霄區分局。
夏雲接待慕振東,把他帶到自己辦公室,“這是那個毛小七的資料。”
他把一份資料給慕振東。
慕振東低頭看了眼。
這些都是孫霏記錄的資料,小七是孤兒,所以沒有戶口本,只有一張身份證,也沒什麼履歷。
檔案袋上只記錄到他初二。
初二輟學。
兩眼就能看完的東西,很明顯,跟任晚萱形容的一樣,是個混混沒什麼背景。
慕振東隨意看過去一眼,就把資料還給夏雲,“老夏,我能把晚萱接回去了嗎?你也知道,她跟許小姐他們都認識,最近還在跟人談一筆稀有金屬。”
慕家最近在江京也混得開,夏雲自然給慕振東面子,“可以,我讓人帶她出來。”
等任晚萱被人帶出來後,夏雲才又對慕振東道,“對了,這事還在處理階段,建議你們去找當事人私了。”
任晚萱跟慕振東離開,夏雲身邊纔有人遲疑開口:“夏處,這是孫警官留押的人,我們這麼放走,沒事吧?”
孫霏最近一年都是紅人,前兩個月還立了個三等功。
“沒事,”夏雲想着小七那檔案,他自然有所判斷,“沒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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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
慕振東在紀邵軍那旁敲側擊到的地址給任晚萱,任晚萱帶任謙去小七病房。
任晚萱穿着一身價格不菲的衣服,又說是白蘞的表妹,護士以爲是白蘞那些認識的人,便讓他們進去。
單人病房內。
任謙看着幾乎不能說話的小七,他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歉意,“你好,我是晚萱的外公,我們家晚萱是新手,她不小心撞了你,爲此向你說一句抱歉,聽說你初二就輟學了?我們會送你去國外上學,希望你原諒她,咱們私了可以嗎?”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