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開始落山的時候,全火器營那些被放了羊的軍士們開始陸陸續續坐着直通公交馬車回來了。有的人是興高采烈的,有的人是唉聲嘆氣的,還有的連路都走不動了,幾個同伴你攙扶着我,我摟着你的一搖一晃的從馬車上下來,連滾帶爬的走進了營地,有幾個顯得比較猥瑣的,時不時的相互吹捧着,你從懷了拿出個小肚兜,他從袖口裡摸出條小手絹什麼的。城裡的商家很清楚,全火器營的這幫大兵是攻下了兩個城的,口袋裡別的不多,硬貨有得是,要是這個時候都不懂得撈上一把,這生意也用不着做了。所以全火器營所到之處,幾乎是一夜之間,什麼賭場、青樓、酒館之類的便開了起來,難得秦有福很是隨和,讓這些大兵們隨便玩,一來二去。甚至有眼光的商家會根據全火器營行進的路線提前租賃下臨時的營業場所,就等着掙這幫大兵的錢。
扎木裡隨便抓了兩個小隊的人,開始進行晚上宿營的佈防工作,這是秦有福的一大優點,無論在什麼地方,每到晚上宿營的時候,宿營地是要進行一番佈置的,特別是主要防護地段,比方說秦有福的帥帳,肯定是要處於包圍之中的。當然了,貯存火藥的庫房,堆放火器的營房等等,這些地方不但要加強警戒,還必須小心防火。
按照扎木裡的命令,這兩個小隊的軍士移動了幾個帳篷的位置,正好將貯存火藥和槍械、火藥的帳篷給遮擋了起來。
“將軍,全火器營開始佈置晚上的防衛了,他們挪動了幾個帳篷,擋住了槍械和火炮的庫房。”距離全火器營大約一公里的一個山坳裡,一個顯然是擔任斥候的小兵正在跟一個穿着漢官武將鎧甲的將軍彙報着。
“看來是我多心了,真沒有想到,這個秦有福居然這麼怕死,每次到了晚上的時候就會重新佈防一次,讓人摸不着頭腦,早知道這樣,兩天前就該動手了,也省得兄弟們多受兩天的苦。”將軍有些懊惱的用力撕扯着一塊風乾的烤肉,一邊嘴裡嘀咕着。
“將軍說得是,全火器營實在是非常小心,無論是行進還是宿營,明崗暗哨就不用說了,時不時的還調整一下營地內的佈置,如果不是這些天我們一直盯着他們,就這麼冒冒失失的衝了進去,搞不好就當真吃了虧了。”一邊的一名將官趕忙將馬屁送了上來。
“是啊,若不是秦有福狡猾之極,皇上怎麼會把我們給派出來了?要知道,我們可是衡州城皇上身邊最後一道屏障了,這裡的哪一個不是跟着先皇出生入死的?皇上這是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心要剿滅全火器營這個心頭大患,以告祭先皇的在天之靈啊”將軍仰望着蒼天,感慨的說道,就差眼淚沒有掉下來了。
“皇上不顧安危把我們給派了出來,若是不能全殲全火器營這幫狗韃子,斬下秦有福的狗頭,我等還有何臉面去見皇上,即使九泉之下,我們也愧對先皇對我們的恩情。看樣子,秦有福他們是不知道我們要打他個措手不及了,要不我們今天就動手吧?”將官手握刀柄,恨不得一聲令下就砍了秦有福的腦袋的架勢。
“全火器營的稍微情況都搞清楚了麼?”將軍轉臉詢問着斥候道。
“將軍,全火器營行進的時候斥候放出去很遠,而且範圍很大,我們擔心耽誤了大事,不敢太過接近。按照全火器營的習慣,一旦選定駐地以後,首先就是佈置哨位,明哨還好說,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基本上已經掌握了規律了,但是他們的暗哨非常隱蔽,即使到了現在,我們也不過摸了個七八成,若是再有兩天,相信必定能摸清楚規律。”斥候小心的回答。
將軍咬着牙想了一會,搖了搖頭:“不行,不能等了再過兩天,全火器營就要進入河南道了,到時候即便是我們搶下全火器營的火搶和大炮,這麼遠的距離,我們也很難講武器都運回去,今天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說着話,將軍站了起來,吩咐着身邊的幾個將領:“傳下話去,所有人現在吃飯,吃完飯以後馬上睡覺,咱們今天半夜動手”
“得令”幾個將官小聲的答應着,轉身分頭去通知各自統領的部隊去了。
“注意盯着點,若是全火器營有什麼動靜,馬上告訴我。”將軍吩咐着斥候。
“明白”斥候答應着,也轉身佈置起自己的事來。
……
全火器營的營帳內,扎木裡領着兩個小隊移動帳篷的空擋,秦有福他們幾個主要精良開始忙碌起來,所有的百夫長都被通知到今天晚上可能出現的情況,火頭兵用來送水送飯的大車開始忙碌起來,一車一車的火槍和機槍被從庫房裡搬上了大車,送到了各個帳篷中。那些酒鬼是指望不上了,不過也有用處,時不時的能看見幾個酒鬼哭爹喊孃的被從帳篷裡趕了出來,鬧得厲害的,自然有長官訓斥或者是打板子,要是隻是在營地裡遊蕩的,倒是沒有人理他,隨他鬧去。
這些情況在遠遠盯着全火器營駐地的打算偷襲的斥候眼裡是再正常不過了的。一般情況下,只要出來執行任務的部隊是不准許喝酒的,就是擔心這些酒鬼酒後誤事,全火器營現在是勝利班師了,雖然還沒有到家,但是已經遠離了前線,讓當兵的喝點酒業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一個帳篷裡住着十幾二十個人,誰願意身邊有一個隨時可能吐出來的傢伙呆着?打出來是肯定的。雖說秦有福放開了禁令,但是軍紀還在那裡,當長官的教訓一頓也是正常的,這樣的事斥候這幾天見得多了,根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沒放在心上。只是他沒有注意到,今天的醉鬼明顯多了一些,平時那些到處亂竄的軍士倒是收斂了許多。
度爾翔被安排了一個好活,他帶着的一幫人不停的在火藥庫和軍械庫附近挖陷阱、埋竹籤什麼的,另外還得往帥帳裡送火藥。軍械庫和火藥庫的火藥好處理,可是在帥帳了堆那麼多火藥可是個危險的活,爲了迷惑敵人,帥帳裡晚上的燈火是不滅的,特別是天剛黑的時候,更是應該燈火通明。火藥跟炸.藥不一樣,見了火就炸,萬一一個不小心,度爾翔可就完了。不過即使如此,度爾翔還是幹得非常上心,畢竟這事的風險相對小得多,但是如果起了作用,功勞可是大大的。現在眼看就要回京了,能在整個時候搶到一份攻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哎,你說那幫傢伙今天晚上會來麼?”秦有福穿着一個小兵的衣服,捅了捅同樣穿着,跟他一起躲在靠近開闊地一邊帳篷裡的納蘭性德問道。秦有福從打算賭一把開始就在考慮如果敵人進攻會從哪個方向來。全火器營的駐地在官道附近的一片空地上,臨近官道一邊是很開闊的一片空地,要是有人在那邊活動,老遠就看到了,所以敵人不可能從那個方向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營地後面的山地了。雖說也有些距離,但是全力衝刺的話,從山上衝到營地也就是幾分鐘的事情。所以秦有福判斷去人如果進攻肯定是從山那邊衝過來。要是手裡還有地雷,秦有福倒是在那個方向上埋上地雷,可惜的是他手裡根本沒有地雷,只好用營地當誘餌,將敵人騙進來消滅。
“應該就是今天晚上了,如果再完,咱們就進河南道了,到時候距離太遠,他們想把咱們的東西運出去會很麻煩,再說萬一河南道來兵相迎,他們連打都不用打了。所以他們只有今天或明天着兩個機會。說起來多虧了你一直對偵查和崗哨非常小心,每次宿營以後發現佈置不合理的營帳還要進行調整,要不然可能前兩天咱們就受到攻擊了。”納蘭性德還真的捅佩服秦有福的,原來一直被他認爲是多餘的、怕死的舉動還真的有效,當初納蘭性德如果不是因爲秦有福的這些舉動並不違反規矩,差一點就要出聲勸阻了。已經有不止一個百夫長、千夫長找到納蘭性德,讓他跟秦有福,已經打完仗回到湖北了,甚至每天都給大家放了羊,幹嘛每天還要搞得那麼麻煩?現在想一想,規矩之所以制定出來還是有用處的。
“奶奶的,要是今天晚上他們不來,咱們明天就先不走了,好好休息一下,等接到了回京的聖旨再說。”秦有福打算好了,要是吳世藩的人不來攻擊全火器營,明天開始,全火器營就全天戒備,把營地挪一下,反正他們就是兩千多人,全火器營雖然有些傷亡,但是還有三千多將近四千人,硬抗他們兩千人還是有把握的。
“我看可以。多虧當初你還留了一手,剩下了寫彈藥,要不然咱們還真就麻煩了。”納蘭性德道。
“那是”秦有福用力撓了撓頭,開始神侃起來:“咱不管幹什麼活,從來都不幹那砂鍋搗蒜的事,防一手是有必要的,你就說我京城的宅子,別看人不多,但是碰上一兩百號刺客還是不怕的,即使能衝進去,想好好的出去可就不是簡單的事了,除非用火炮,否則只要我把小樓的鐵門一關上,想衝進去那是做夢。”秦有福洋洋得意的說道,在這方面他是行家,當初在確山縣,那麼多鬧土匪的,誰也不敢找上他的秦府。後來熊賜履幾千騎兵想攻進秦府,他只不過二十個人就擋住了,雖然那是演習,跟實戰還是有區別,但是真的打起來,熊賜履也沾不到什麼便宜。要說起來,恐怕在整個京城他的秦府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
“行了,別神侃了,有功夫還不如休息一下,看好你的馬,別一會打起來了馬跑了,到時候你都不知道往哪裡躲。”納蘭性德忍不住奚落起秦有福來,秦有福還真是做好了兩手準備的,反正現在他馬是裝好的鞍具栓在帳篷裡的,萬一有個什麼不對勁了,這傢伙肯定跑。
……
三更天剛過,扎木裡突然跑進了秦有福他們躲着的帳篷裡:“秦大人,剛纔哨兵發來信號,山坳裡有動靜了”
秦有福爲了方便晚上聯絡,特意製造了一種手爐,平時爐門一封,爐裡的火就成了闇火,燒一兩個時辰沒問題,如果有什麼情況,只要把爐門對着需要聯繫的地方打開,遠遠的就能看見微弱的亮光,作爲暗哨晚上聯繫的工具是再好不過的了。
“交代各隊準備,讓面向山坳那邊的幾個營帳的兄弟們小心一點,等敵人差不多衝到了就跑,別傻傻的把命給丟了,其餘各部以火藥爆炸爲信號,只要火藥一炸就給我開火先收拾衝進來的敵人,機槍負責收拾後面的,打死多少算多少”秦有福開始激動了,總算沒白白熬了一宿,能不能消滅這兩千多人就看今天晚上了。
……
“大家聽着,怎麼這是給先皇報仇來了,全火器營仗着火槍火炮之利,不但打敗了我們的長江水師,打死了吳啓亮大都督,還攻下了咸寧和岳陽,這幫韃子燒殺搶掠無所不爲,我大周軍民但凡是條漢子的都不能繞了他們。等一會咱們衝上去的時候可能會有一些韃子已經準備好了槍了,可是大家想想先皇在世的時候是怎麼對我們的,今天晚上,就是所有的人都交待在着了,我們也要全殲了這幫韃子,砍了秦有福的狗頭。本將軍先把話說在這,一會無論是誰,只有往前衝,不能後退一步。凡有後退者,殺無赦砍下秦有福狗頭的,賞黃金千兩你們當中,只要是死在前進路上的,你們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們的孩子我給養一輩子大家放心的去把”戰前動員很簡單,但是很有煽動性,反正就是賭這一把了。
兩千多人紛紛抽出了腰裡的刀劍,小心的上了山坡的頂端。山坡上原來有一個崗哨的,可是斥候發現,那個傢伙早早的就溜到了山下,跟另一個站崗的聊天去了。
一般人也沒有多想,一窩蜂衝下山去,直奔全火器營的大營。路上的幾個哨兵一看黑壓壓跑下來你們多人,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眼看着越來越近的大營和那些連褲子都沒有穿好就四處亂跑的全火器營的軍士,將軍用力大喝一聲:“給我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