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未知的東西都懷着一種敬畏的心情的,就比方說李全寶。李全寶是見識過火炮的,他的軍中也有火炮,青銅鑄造的,每一門有一千八百多斤,能將海碗大的彈丸射出去兩三百丈,若是碰到人身上那是沒話說的,少不得缺胳膊斷腿的,即使是最好的駿馬也受不了那麼大彈丸的攻擊,基本上碰上就是個死。不過這火炮發射起來太慢,準頭也不行,只合適對付大部隊的攻擊,對付個體單位基本上就得靠老天爺保佑了。反正用過幾次以後李全寶的總結就是火炮這東西的確是個嚇唬人的好玩意,但是真正兩軍對陣還是得靠真刀真槍的,若是算起傷亡的用處來,一門火炮怕是還比不上一個好一點的弓箭手,至少弓箭手靠譜一些。但是面對全火器營的火炮,李全寶心裡沒底了。雖然他沒有見識過全火器營的火炮攻擊的效果,但是他手下有不少從長江水師或咸寧城跑出來的散兵遊勇,他們可是見識過全火器營萬炮齊轟的場面的,李全寶詢問他們中的不少人,這些人每當談到全火器營火炮轟鳴的場面的時候,各個都顯得不寒而慄,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根本就是受了很大刺激的摸樣。不過通過大量的詢問,李全寶也算是掌握了全火器營火炮的一些特點。火炮的外形不大,看上去很輕便的樣子,發射了機炮以後便或被籠罩在煙霧之中,顯得卓爾不凡。炮彈是會爆炸的,凡是炮彈附近的人,即使不當場被炸得粉身碎骨,也一個兩個頭腦不清,耳聾眼瞎的樣子,實在是可怕。
這兩天來,李全寶算是見識了全火器營的火炮,雖說沒有那些戰場上下來的逃兵說得那麼可怕,但是也相去不遠了。至少了李全寶自己就不止一次看見全火器營的炮彈落到城裡以後的威力,且不說人,就是稍微單薄一些的房子,不過是一炮的事情,等硝煙過去以後,剩下的就只有殘磚斷壁了。
若不是考慮就這麼放棄岳陽要擔着天大的干係,若不是考慮自己遠在雲南的妻兒老小,李全寶恨不得遠遠的就躲着全火器營,想要什麼地方由他們去。可是李全寶不敢,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都得擔着責任,就算不爲了什麼狗屁的大周朝,也得考慮考慮自己的家人。黃理信是被一炮轟成了肉醬,自然是無需說的,可是李全寶知道,黃理信的家人前腳剛剛受了皇上的封賞,後腳就有戶部的官員尋他們討要房契地契,黃理信並不是南方人,他的家眷乃是作爲人質留在衡州的,所住的房子乃是官宅,哪裡來的房契地契?就這麼着,黃理信屍骨未寒,他的一家老小就被畢恭畢敬的請出了官宅,至於以後他們該住到什麼地方就不是李全寶能關心的了,不過想一想就知道,這麼大的一家人,原來黃理信當官的時候還有俸祿和各種孝敬,日子自然是好過的,可是現如今黃理信已經死了,就算還有些家底,皇上又賞下了些東西,可是又能架得住多久的嚼口?即使在老家有些田地,但北方肯定是回不去了,如果能節儉一些,或許能在南方買上點地,老老實實的當幾天田舍郎,不過想一想自己家裡的那幾個,李全寶實在不覺得黃理信的家人會有什麼好下場。反正他家裡如果出了這樣的問題,怕是用不了幾天就得去要飯去了。一幫肩不能挑手不能擡的公子夫人,你還指望他們能幹些什麼?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李全寶是跟西平王爺從北方一直打下來的,在南方這些年,多少置辦了些田地莊園什麼的,只要不是太奢侈,即使沒有了李全寶,想來也夠家裡人挺一陣子的,將來的事就不好說了,不過那就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李全寶很是提心吊膽的過了兩天,不停地在揣摩着全火器營的動向,通過全火器營的攻擊方式,李全寶還真看出了點問題來。全火器營除了西門這個方向以外,並不攻擊其他方向的城門。而且根本就沒有合圍岳陽城的意思,不過想想也很自然,畢竟全火器營就只有那麼一點人,即使他們的火器再厲害,自己豁出去派出騎兵全力衝擊一番,只要能跟他們攪合在一起,那麼勝利的天平就要傾瀉了。畢竟自己的部隊在人數上遠不是全火器營可以比擬的,就算是十個拼一個,只要能動員岳陽城的老百姓跟着自己一起幹,拿下全火器營根本不在話下。
李全寶也看出來來了,雖說全火器營的火炮厲害,但是面對高大堅固的岳陽城還是威脅不大的,他們可以隔着城牆在城裡炸出一片無人區來,但是大炮的炮彈打在城牆上的時候只不過留下一個碗口大的疤痕,根本無傷大雅。
李全寶這兩天反覆考慮,自己到底是就這麼抻着全火器營,等他們打夠了,沒有炮彈和糧草自己回家,還是發點狠派人出去衝一下,拼着傷亡些人,乾脆利索的嚇走全火器營。至於殲滅全火器營的事李全寶是不想了,別人的營帳就在江邊上,江裡看得見的地方都是他們的船,當真打得傷筋動骨了,無非是上船一走了之,反正自己的手裡也沒有水師,根本不用指望跟他們在水上拼命。
其實李全寶不單是這麼想的,也小規模的試了一下,想看看全火器營的反應和底牌。哪知道這一試才知道,別人敢用這麼點人就攻打岳陽城那是有底氣的。西邊的城門李全寶自然是不敢開的,即使開了城門,估計不等他的騎兵走出去,全火器營的炮彈就落下來了,如果在跟着衝擊一番,說不定岳陽城就丟了。爲了試一下全火器營的底牌,李全寶派出了一千騎兵,從東門悄悄的出了岳陽城,繞過岳陽之後,從兩個方向同時衝擊全火器營的駐地。雖說被發現是肯定的,畢竟上千騎兵同時攻擊的動靜不是一般的小,但是李全寶沒有想到,全火器營居然早早的就已經做好了準備,營帳外圍的溝渠(戰壕)裡藏的都是火槍兵,還有大炮。自己這邊的騎兵剛剛開始衝鋒,別人的大炮就響了,一陣炮彈一下就打亂了陣腳,本指望他們也就是這些防禦手段的,誰知道等騎兵跑起來了以後,溝渠裡的火槍兵成了真正的勾魂使者,整整一千騎兵,一個衝鋒,除了少數眼明手快的逃出來了以外,剩下的連別人的營帳邊都沒有有捱上,全都倒在了衝鋒的路上。、這兩天來,全火器營那邊的大鍋就沒有斷過火,全在煮着馬肉,那個香味,連李全寶都能聞得到。
其實也難怪李全寶的騎兵會全軍覆沒。秦有福是個怕死的,雖然是他主動要求出來打的仗,但是這主要還是希望藉此告訴熊婉兒,自己是非常在意她的,甚至可以爲她冒險出來打仗。正是因爲秦有福怕死,全火器營的弟兄們都知道,秦大人什麼都好說,但是有兩樣是必須非常小心的,誰都相信,不管是什麼人,只要違反了這兩項軍規,秦大人肯定不會手下留情。反正全火器營現在是他說了算,即使有能耐拿下秦有福,那也是回京城以後的事情,只要跟着秦有福,他可是誰都敢殺的。全火器營最忌諱的第一就是站崗放哨。按照規定,全火器營每到一處,首先選擇的是易守難攻的駐地,接着就是安排崗哨的問題。秦有福對安排崗哨不是一般的在意。不但要有明崗暗哨,而且彼此之間還得能相互照應,崗哨派出去的距離也很遠,遠到能保證全火器營能夠在面對敵人偷襲的時候有足夠的準備時間。明崗控制着附近的要點,哨位周圍佈置着陷阱和竹籤,除非知道路徑,否則想幹掉哨兵是不可能的。按照秦有福的規定,哨兵周圍不能有障礙物,站哨的時候必須站直,哨兵之間彼此監督,一旦發現問題,第一時間鳴槍報警。至於暗哨就說不定了,就連明崗也不知道暗哨的位置,但是可以肯定,暗哨是可以發現明崗的情況的,而且也有自己的監督範圍。經過秦有福這樣明崗暗哨的佈置,先要偷襲他的營地不被發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另一個就是戰壕。每次紮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全軍挖戰壕,不但要挖得能保護全營地,還必須縱橫交錯,能起到交通壕和預防騎兵的做用。秦有福考慮過了,這個年頭,憑着全火器營的火力,有能力對全火器營照成威脅的只有大規模的騎兵突襲了,只要能扛住騎兵,全火器營基本上可以在補給充足的情況下包打天下。只要別給別人陰了,一般情況下問題不大。
李全寶當然是不知道這些的,不過不管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他已經不但算再去試驗着進攻前火器營了。他打定了主意,自己打死了都不開城門,就這麼跟全火器營耗下去,看看誰耗得過誰。
可惜,全火器營這會的動靜還真是嚇着他了,不用說李全寶就知道,全火器營怕是想出了什麼攻城的辦法來,否則也不至於那麼大動干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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