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侵略華東的日軍侵佔南京後,第13師團北渡長江,進至安徽池河東岸的藕塘、明光一線;侵略華北的日軍第10師團從山東青城、濟陽間南渡黃河,佔領濟南後,進至濟寧、蒙陰、青島一線。日本大本營爲打通津浦鐵路(天津-浦口),使南北戰場聯成一片,先後調集8個師團另3個旅團、2個支隊(相當於旅團)約24萬人,分別由華中派遣軍(1938年2月18日由華中方面軍改編)司令官畑俊六和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寺內壽一指揮,實行南北對進。由於韓復榘的擅自撤退,戰略要地濟南落於日軍之手,而後日軍繼續南下,直逼古城徐州。
當時,津浦路南段直到長江浦口,幾乎沒有中國軍隊防守。南京淪陷後,日軍以爲這裡的中國軍隊已被消滅,沿津浦路北上僅是一次行軍而已。
李宗仁當機立斷,將劉士毅的中國陸軍第三十一軍調到了津浦路南段的滁州、明光一線阻擊日軍。這一線,明光的西北面是津浦路上的蚌埠,滁州的南面就是長江北岸的浦口了。
中國陸軍第三十一軍隸屬於第十一集團軍,是桂系部隊。第十一集團軍原本還轄第七軍和第四十八軍,但這兩個軍投入淞滬戰場後被編爲第二十一集團軍,因此第十一集團軍總司令李品仙手裡只有第三十一軍了。
李宗仁深謀遠慮,立即調部分二十一集團精兵編入第三十一軍,其中第一七三師奉命編入第三十一軍,番號爲國民革命軍獨立93師,原第一七三師獨立團改爲國民革命軍獨立93師獨立團。
與參加淞滬桂軍第二十一集團軍第一七三師一樣,阪源南雄聯隊亦被調到日軍華中方面軍第十三師團作爲先鋒,進攻塗縣。
1938年1月,日軍攻向滁縣。桂軍第31軍軍長劉士毅下令,依託滁縣、來安、張八嶺諸城節節抵抗,拖延日軍進度。
國民革命軍獨立93師在塗縣佈防,以阻止日軍北上。
1月21日,日軍分兵三路,分別進攻烏衣、珠龍、沙河集,直逼塗縣縣城。
阪源南雄聯隊從東南入侵塗縣,向烏衣鎮挺進。
然而,鎮守在烏衣鎮的恰恰是獨立93師獨立團。
由於淞滬會戰中,桂軍作戰兇猛,且戰鬥減員厲害,獨立93師團級以上軍官基本上都官升一兩級,或任旅長或副旅長,唯獨李桂南因帶兵劫持“囚車”留下污點,不升不降。
獨立團一營營長張大彪因一連戰功顯赫也官升一級,調到二團當團副。一連連長李磊自然晉升爲一營營長,而柳洛塵也升爲一連上尉連長。
至此,柳洛塵從准尉排長連升三級當上上尉連長,其軍銜追平了江風。這令江風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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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風不服,直接到陳伯元的辦公室反映情況。
江風道:“報告主任,柳洛塵就一個土匪出身,一身的匪氣,他有什麼資格連升三級?這不公平。他臨陣逃脫,毆打、綁架長官樣樣都犯了,他憑什麼當上一連的連長?我覺得,團座偏心得太明顯了。柳洛塵剛從土匪窩裡出來參軍,就直接當上班長,不到一兩個月,就當上了排長了。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陳伯元在擦自己的配槍,絨毛巾擦了兩下又哈了哈氣,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陳伯元道:“如果柳洛塵不當一連連長,你覺得誰是比較合適的人選?”
江風整了整軍容,尬笑地道:“我去當一連連長也比柳洛塵強啊!”
陳伯元快速把拆下的零部件裝好,上了膛,指着江風。
江風被嚇得四肢發抖,不斷擺手道:“別別別,主任。這個可開不得玩笑。”
“叭”的一聲,陳伯元勾動了扳機,試了一下空槍。
江風本能地閉着眼睛側身後仰,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哈哈……熊樣,空槍呢!”
“嘿嘿,主任開這種玩笑快嚇人的。”江風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才鎮定下來。
“人家柳洛塵炸鬼子的大炮、伏擊輜重部隊、炸坦克、二十多個人拿刀和七八十個鬼子肉搏,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幹過幾件這樣的事?一把空槍都把你嚇成個慫樣了,還要和人家比嗎?”
“兩件!”江風伸出兩個指頭,不好意思地道。
“兩件!哼……”陳伯元帶着諷刺的語氣,道:“炸鬼子的大炮是沾着別人的光,跟鬼子肉博也是撿了人家的便宜,你以爲我不知道啊?至於你說人家毆打和綁架長官,你空口無憑,有個鳥用?”
“哎……主任,我被柳洛塵綁了,這是事實啊!那些人都是柳洛塵的兵,他們肯定不會爲我作證了。這不,長官們不信可以去調查啊!毆打長官一事,朱師長和唐副師長還有馬站長都看到了,就在庭審時。”
“那叫活該!”
江風本來要在陳伯元面前說柳洛塵的壞話,沒想到連自己的長官都爲他說好還奚落自己,令他心裡更加不是滋味。
江風想了想,還是馬站長可靠,對自己最好。
馬站長已被上峰委派重任,緊盯桂軍的抗日立場,只要有桂軍參加的戰役,他都陰魂不散的跟着。
桂軍在津浦一線阻擊敵軍,馬站長也跟到津浦線一帶。
馬站長重點盯防的還是93師的獨立團,因爲在上海,獨立團的柳洛塵和李桂南都給他下不了臺,這個仇他必須得報,要不然咽不下這口氣。
馬站長要掌握獨立團的第一手材料,江風自然是個最好的突破口。
當晚,馬站長正好約江風到烏衣鎮的一家小酒館喝酒。
二十多平米的大包間裡,只有兩人喝酒,卻擺上一大桌子菜,有醃鮮鱖魚、黃山燉鴿、虎皮毛豆腐等五個安徽名菜。
酒過三巡後,江風大倒苦水。
江風把他向陳伯元說的話,又重複講給馬站長聽一遍,顯然不同的聽衆就有不同的觀點。
馬站長道:“江上尉所言極是。柳洛塵何德何能就當上連長了呢?不就是一個小土匪嗎?總有一天,我會扳倒他。”
江風道:“對了,馬站長。柳洛塵和孟雅思之間還有個新情況。”
“哦,什麼新情況?說來聽聽。”
“你說,柳洛塵被收監以後,《申報》的記者怎麼就在這個時候來寫柳洛塵的報道呢?而且,上峰爲何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就得知報道的內容呢?這其中必有文章。”
馬站長震驚,道:“對啊,這個情報很重要。《申報》被赤化很嚴重……這就對了。你之前懷疑李桂南和柳洛塵有通共嫌疑……”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還有另一個,到底是誰給上峰發報呢?難道是……”
“難道是誰?”
江風壓低了聲音:“陳伯元。只有他才能隨時動用電臺。”
“不會吧?我查過陳伯元的底細了,他沒那麼大的本事吧?”
江風道:“這很難說。他跟李桂南的關係不一般……狗急了跳牆也不是不可能的。”
“有道理。關鍵時刻,如阻礙我們的事業發展的,也可以……”馬站長的右掌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升官發財是人生一大幸事。
然而,官位連升兩級、軍銜連升三級的柳洛塵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他三番五次想殺了李桂南爲父報仇,但是李桂南不僅救了他,還給他官升兩級,這讓他以後如何下得了手?
男子漢大丈夫,有仇不報非君子,有恩不報是小人,這置他於兩難境地。
當柳洛塵得知李桂南爲了救自己而得不到提拔後,他心裡更加難過。
第二天早上,陣地上異常的安靜。
柳洛塵獨自一個人坐在陣地的一個角落裡抽菸,他想靜一靜,讓自己零亂的思緒得到片刻寧靜。
小時候,二叔把李桂南說成十惡不赦的軍閥惡霸,但是自從和李桂南打交道後,他現實中的形象和二叔所說的相差甚遠。嚴格地說,他是個平易近人的好人,好長官,從不拖欠、不克扣軍餉,這在國軍的部隊算是一朵奇葩。
難道二叔所言有失偏頗?不,天底下不可能有人拿殺父之仇來騙自己的侄兒吧?
“少爺。”山炮走了過來,看沒有其他人在場,便不稱他爲連長。
柳洛塵很少抽菸,看到山炮過來,他趕緊將半截煙丟了,用腳踩滅。
“原……原……原來你躲在這裡抽……抽……抽菸?有……有……有心事?”
柳洛塵點了點頭道:“有些事想不通。”
山炮以爲他想念小六子,道:“你又想……想……想小六子了吧?他是英……英……英雄,死得其所!”
山炮在柳洛塵身旁坐下來。
柳洛塵拍了拍山炮的肩膀,道:“是的,小六子是我們的好兄弟,是抗日英雄。以後,我們要多殺小鬼子爲小六子報仇。”
“嗯啊!”
“好兄弟,我問你一件事,你對團座有什麼評價。你就直說,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山炮想都沒想就舉起大拇指,道:“是這個。團……團……團座愛……愛……愛兵如子,打小日本也不……不……不含糊。打……打……打小日本的都是英……英……英雄,是大……大……大好人。”
“你說,會不會有一些當官的愛自己的羽毛,表面一套背後又一套呢?也就是說吧,表裡不一。團座會不會是這種人?”
“團……團……團座絕……絕……絕對不是那種人!要裝……裝……裝也裝不了那麼久。他……他……他塞給我幾次荷……荷……荷包蛋,每……每……每一次都是三個,一個給你,一個給……給……給小六子。還有韋……韋……韋阿姨也經常給吃的,讓……讓……讓我拿給你。”
作爲吃貨的山炮拿到吃的從來都不會拒絕,但是對於這兩人給的東西,至今他都沒有分給柳洛塵和小六子一次。
小六子突然犧牲了,山炮覺得挺對不起兄弟的,今天話趕話,便全都抖了出來。
“呃?這事我怎麼一點不知道?”柳洛塵驚訝。
“對……對……對不起,少……少……少爺!我忍不住拿了。但是,我擔……擔……擔心,你和小六子不……不……不吃他們的東西,就……就……就自己吃了,不……不……不吃白不吃。”最後,山炮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