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揍得很慘,鼻青臉腫的。他們一邊拳打腳踢,一邊還說:‘你很聰明是不是?那我把你的腦袋打成稀巴爛,應該就聰明不起來了吧。兄弟們,照他的腦袋打!’
“我很想還擊,可惜沒有力氣。我雙手抱頭,儘量護着自己的頭。儘管如此,臉上還是像開了染坊一樣難看。他們打得夠狠,但沒有下死手。他們雖然恨我,但也怕弄死人。
“晚上回家後,我掩着臉,低着頭,想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我不想讓父母看見我臉上的傷,可父母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那天晚上我回去的很晚,他們早已下班回家了。見我話也不說,埋頭就往自己的房裡衝,都很奇怪。
“我躲進房子裡沒多久,正想着怎麼處理臉上的傷口,才能讓人看不出痕跡的時候,敲門聲響了。我不能不開門。打開門,我年邁的父親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我。
“我雖然知道遮掩是沒有用的,可還是用手擋着臉。父親好長時間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說:‘不請我進去坐坐麼?’
“我側身讓他進來。既然他已經看出了我臉上的傷,也就沒有遮擋的必要了,索性放下了手。
“父親和我談了一會兒,他的語調柔和,並沒有要怪任何人的意思。我緊張的心頓時放下了。就在我以爲學校裡的生活還會周而復始地進行時,第二天早晨,父親就到學校裡,要求校方給我轉學。
“當時我很驚訝,也很高興,但還沒有意識到,那將並不是我的第一次轉學。我高興,既是高興能轉學,又是高興有這樣爲我着想的父親。不論他是否是我的親生父母,至少在做父親方面無可挑剔。
“我到了新的學校裡,以爲一切都會好起來。爲了不讓自己顯得特立獨行,我和其他學生一樣,也開始認真學習。上課認真聽講,下課了也會像其他孩子一樣溫習一下書本。
“我和我的同桌保持不近不遠的關係,既不讓對方感到難以相處,也不讓他覺得我很熱情--實際上我也熱情不起來。
“一天,兩天,三天,日子如平淡的流水般度過,我以爲以後的日子也將如此過下去。”
關客沉默了一會兒。他不想說自己可以預見未來的事,即使是最親近的人,包括父母,包括雪兒,他也不想說。
雪兒沒有發問,她知道這個時候,做個安靜的聽客是最好的選擇。
關客繼續說:“一個月後,我再次受到排擠,我又感受到了其他人奇怪目光的注視。我的同桌不想和我坐一塊兒,他要求換一個位子。
“我一個人單獨坐在了教室的角落裡,像一隻骯髒的爬蟲。沒人和我說話,就連老師上課的時候,也從不向我提問。
“每次上體育課,總是很難熬。老師要求三個兩個併成一組,而我卻找不到任何一位夥伴。我孤零零地站在遠處,別提多尷尬了。
“我在學校裡的日子不好過,但我仍竭力向父母隱瞞被孤立的事,但最後還是被發現了。我們再次轉學。大城市裡,學校很多,我父親挑了一個較遠的地方,那裡沒人認識我,我將在那裡重新開始學校生活。
“然而好景不長,我在第三個學校也沒能撐多長時間,流言蜚語很快在學校裡傳揚開來。在同學的眼中,我是個不切實際加患有妄想症的孤僻少年;在老師眼中,我是個問題學生,行爲和思想都有些怪異。
“轉了兩次學,上了三次學校,就連我自己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我是否真的有問題?自始至終相信我是個正常人的,只有我的父母。他們對他們收養的孩子,抱有十二分的信任,每想到這裡,我就心懷感激。
“接下來就是再次轉學。我的小學和高中生涯都是在不斷地轉學中完成的,每當流言開始四散,我父親就會毫不猶豫地提出轉學申請,這費了他好大一筆錢,但他不在乎。
“現在想想,要不是有父母的寬容,諒解,我很有可能真的會變成一個精神錯亂者,下半生將在封閉的精神病院裡度過。
“這就是我全部的兒時生活了,是不是很無趣?”
兩個人穿過灌木叢時,發出沙沙的聲響,讓關客久違地想起了大學時的一個月夜。那時他和一位漂亮的姑娘在月光下漫步,風吹過竹林發出的聲音就是這樣。
雪兒說:“有一點,但並不完全都是。”
關客講述了某些細節,但有更多的細節沒有講出來。他的語氣雖然自然,可雪兒是能聽出來的,但她沒有去問。
關客回過頭,問:“你小時候呢?一定比我小時候精彩很多吧。”
雪兒:“沒有,我的生活很枯燥的。不是在訓練自己的能力,就是在配合他們的研究。”
關客:“不枯燥啊,有那麼多人找你,至少不會無聊。”
雪兒:“如果每天都在重複同一件事情,多少都會無聊的。而且,地下實驗基地的環境你是知道的,陰森,冰冷,所以我纔想上去看一看。”
關客:“我倒是想下去看一看,可惜沒有機會。”
雪兒笑了起來,她說:“基地裡面的每個人都想着能夠出去,你卻偏偏想要進去。”
關客:“這可能就是圍牆理論吧,進去的想出來,出來的想進去。落博爾特已經影響到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說實話,我很好奇全球第一大公司的實驗基地是怎樣的。”
雪兒:“你若真的進去,就不會那麼好奇了。那裡常年不見陽光,人的臉在節能燈光的照耀下,全是慘白的。每當看見有人在過道里行走時,我都覺得他們是一具具屍體,而不是人。”
關客:“真的嗎?”
雪兒:“比我描述得還要可怕。相信我,你在那裡絕不會想多呆一分鐘的。”
時已深夜,樹林裡的能見度很低,快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周圍仍是靜悄悄的,關客豎起耳朵仔細聽,也沒聽出附近有人。
雪兒:“我們趕了很久的路,天又太黑了,先歇一會兒吧。”
關客:“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