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酒能壯膽,關客自認喝了不少酒,但仍睡不踏實。這些夥伴來自全球各地,酒桌上的文化不必遵守華國的,不會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他們想喝就喝,不喝也不會有人勸,完全是個人的自由行爲。關客喝了五瓶啤酒。五個空啤酒瓶整整齊齊地擺在腳底下,酒瓶內一滴液體也無。
他沾酒即醉,以往的最大戰績是喝了兩瓶,今天能喝五瓶已是極限。他要控制好量,頭腦眩暈但又不至於完全醉倒是關客希望的最好狀態,這樣,他在保持清醒的同時亦不會心生恐懼。
關客以爲喝個半瓶就會有酒醉的感覺,但今天有些奇怪,一瓶見底他還保持着清醒,腦中在思索別的事情,卻還能和同伴有說有笑。
“酒量不錯。”雪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面前的桌子上已擺放了兩個空酒瓶。
關客注意到了空酒瓶的數量,臉有些燒。一名成年男性,酒量還比不過一名女子,這要是在華國,是要被笑掉大牙的。他很快移開視線,否則臉會越來越燒。
不知別人覺得如何,關客覺得春天已經來了。聚會散的時候,微風拂面,冷意中似乎又有些暖意。
剛一站起來的時候,關客有些恍惚,身體傾斜了一下。雪兒上前扶住他,關切地望着。
直到小小的酒宴散去,關客才達到了目的,有點小醉,頭腦仍然清醒。
他衝雪兒搖了搖頭,說自己沒醉。喝醉了的人往往會說自己沒醉,雪兒不相信,她撒開手,想看看關客的反應。
關客原地搖晃了一下,馬上站穩了。他跟在夥伴的後面,上了樓。
雪兒由此確定,關客沒有喝醉,他的酒量確實漲了。
夜幕上星光燦爛,讓人心情很好,連帶着呼進身體裡的空氣也是甘甜的。關客低着頭,在一間房門前停下。屋內有些渾濁的空氣涌了出來。哪裡不對勁,他好像走錯了房間。
辨別了一會兒,關客才知道自己正站在雪兒的門口,立刻轉身,向着左邊的房間走去。
雪兒跟在他的後面,看得清清楚楚,說:“和我一塊兒睡吧。”她的聲音輕柔甜美,讓關客想起了豐瑞二十五號外面的大海。
那邊海灣的兩邊都有突出的陸地,是個避風的港灣,即使在冬天的時候,海水的溫度也不太冷。海浪一波一波的涌來,拍岸聲總是能讓關客的心平靜下來。
黑暗中,關客望着雪兒的雙眼。其他的房間裡亮起了燈光,幾許亮光從封閉的房子裡逃逸出來,讓走道眀昧不定。關客看不清她的臉,但能看清那雙如水的深眸。
關客的第一感覺,是心裡充滿了寧靜,溫暖,彷彿是歸家的遊子,投入了母親的懷抱;也像走在豐瑞二十五號的沙灘上,心無所想,溫暖愜意。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關客的感覺變了。除了安寧以外,又增加了些什麼東西。
關客從來沒有看透過她。她的人如同她的眼睛一樣,像一泓秋水,深不見底。人都有慾望,雪兒也有,但她的慾望不像是慾望,她真正想要的東西似乎瞞着很多人。她曾經治癒的患者不知道,落博爾特不知道,關客也不知道,就連她本人,也未必能夠清楚明白。
雪兒對關客的吸引力正在增加,白天的時候,關客就已覺得她十分美麗,現在,想要擁抱,親吻她的渴望一直佔據他的腦海。
但他沒有這樣做。
關客臉帶微笑,心裡卻怦怦直跳,他說:“不了,這裡的隔音效果不好,晚上動靜太大,會吵着別人的。”
他強迫自己鎮定,兩個人就如真正的夫妻般對話。一切都很自然,就好像“上.牀睡覺”已經做了八百次一樣。
說的時候還有些緊張,說完了後又鬆了一口氣。心中有一絲後悔,但被強行壓了下去。
雪兒微笑道:“好吧。”她同意了關客的說法。兩個人各自進入白天已分配好的房間。
關客現在在牀上睡不着,不是因爲情.欲,而是因爲恐怖。在踏進了房間裡以後,旖旎的念頭慢慢減弱,恐怖的感覺又像從前那樣,一點點的滋生。
他不知道爲什麼。
關客睜着眼睛。窗外星光燦爛,他的心卻跳個不停。這回可不是因爲情思,而是恐怖。
和夥伴們喝酒聊天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感覺,所以破天荒地喝了這麼多酒。酒能壯膽,但現在卻不實用了。
閉上眼睛,恐怖的感覺更甚。櫃子裡,空地上,窗戶外,彷彿都有一隻張着大口的野獸,它們沒有面容,只有尖銳鋒利的牙齒。他的心裡面也藏有一隻,正一口一口地啃噬着他的心。
恍惚間,心臟停止了跳動。接着砰的一聲,心臟強有力的收縮一下,把血液泵到全身各處。關客不得不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他剛纔感覺自己好像死了,現在又活了過來。他黑暗中的雙眼睜地很大,外面的星光有一種不真實感。
打開窗戶,讓空氣涌進來,把潮溼腐爛的空氣換出去。關客深深吸了三大口氣,才覺得真真切切地身處人世間。
這是個不同尋常的夜晚,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史密斯.瓊今年有二十七歲,即使過了生日,她也還不到三十歲,但現在卻有一種老了的感覺。頭髮亂糟糟,皮膚粗糙,說是四十多歲的婦人也不爲過。她的丈夫每晚和她躺在一張牀上,已不願碰她了。
日子過得枯燥,每天希望能有多一點的客人過來,好養活年幼的孩子。現實總是不如意,她早就知道。越盼着客人到,越沒有客人來。
原本以爲跟着史密斯,做一點小買賣,生活會滋潤一些,現在史密斯太太才發現,結婚前的生活並不比結婚後的差。命運像個調皮的孩子,把她從一個泥沼裡趕到了另一個泥沼裡。
她屈服了。能夠稍微讓她的心起點漣漪的,是進貨的日子。只有這樣的時候,她纔不會有無所事事般的無聊。架子上能夠擺有全新的商品,會給人一種錯覺--小賣鋪的生意還不錯。
日子如平淡的流水般淌過,瓊的心快要死了。她的下半輩子和上半輩子一樣,不會有出奇的光彩。
可是這一天,瓊的心重新悸動。三更半夜,丈夫在旁邊安穩地睡着。孩子出奇地沒有苦惱,以前總會哭得很大聲,把夫妻倆攪擾得不得安寧,爲此,瓊曾十分後悔把他生下來。
外面還冷,所以在熄燈之前,瓊把窗戶關上了。家裡的溼氣很重,瓊會有呼吸不上來的感覺。但當習慣了以後,瓊覺得她在水裡都能呼吸。
腦後有冰冷的刺痛感,一股極寒的冷氣,像一根針,刺破了頭皮,刺入了腦海中。
瓊以爲那裡流着血,用手摸一摸,就着星光一看,卻沒有血漬。她搖了搖頭,認爲自己神經過敏。
再想躺下睡覺,已經睡不着了。剛結婚的時候,還能和丈夫纏綿一會兒,隨着時間的流逝,兩個人之間的激情也消逝了,他們再也不會有如膠似漆的感覺了。
不知道爲什麼,瓊心中的死水,今天突然活了。她那看不出往昔嬌美面容的臉,突然綻放出一個柔弱的笑。那笑容像是紅紅的玫瑰,奔放大膽。
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夫妻間的情緒還是有的,瓊記得很清楚。她像當初那樣挑.逗着丈夫。今時不同往日,她花費的時間長了一些。
丈夫有了反應,瓊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史密斯先生睡得懵懵懂懂,他老婆要是不做那些小動作,他會睡得更好。他清楚瓊的想法,但他沒有那樣的心情。史密斯寧可對着海報來上一發,也不願在形容枯槁的老婆身上馳.騁。
但他還是有了生理反應。史密斯悲哀地想,你爲什麼不能老實點呢?他想裝睡過去,以躲避這場災難。
瓊準備霸王硬上弓。從前的時候,有多少個夜晚,她正在睡覺的時候,都被丈夫擺弄醒了,現在角色要調換過來了,瓊很開心。
丈夫不在是模模糊糊的半睡眠狀態,他完全睜開了眼睛。他冷漠地看着上方妻子的臉,那張藏在黑暗中的臉,對他不在有任何的誘惑力。他冷冰冰地說:“你最好從我的身上下來。”
瓊清晰地感受到丈夫的身體變化,現在就是強行去做,也不能了。她興高采烈的熱望被一桶冷水澆得透涼。臉上的笑容不再,瓊離開了房間。
史密斯輕鬆了一些,很快又睡了過去。
瓊的仇恨瞬間滋生了出來,如燎原的火,蓬的一下旺盛。怒火填滿心間,熊熊燃燒。瓊想要燒死自己,更想燒死丈夫。
不,這樣還不夠。瓊從廚房裡拿起一把尖刀,丈夫曾用這把刀切過菜。
她拿着刀走進了臥室。
孩子在相通的小房間裡安睡,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
瓊想把丈夫的男性象徵切下來,就是那惹怒了她。臨到牀前,瓊猶豫了。活生生地切割人體的一部分,他會很痛苦。瓊是個善良的女人,不會這麼做。還是先把他殺死,再把那玩意切下來吧,這樣他就感覺不到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