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形場地內中間只有一個櫃子,其他地方沒有椅子。關客直接坐在地上,也不顧形象了。兩名醫生匆忙從一條走廊裡出來,替關客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又有一人拿着個小板凳,把它塞在了關客的屁股底下。
光影裡的赫爾梅斯神態悠閒,並沒有多少不耐。關客只能看到赫爾梅斯側着的蒼老面容。他面對着是一個小池塘,池塘裡面滿是金魚在遊動。身邊有高大的綠色樹木,從肥大的樹葉來看,似乎夏天還沒有過去。
老人望着池塘,關客則望着畫面裡的老人。身上的傷口漸漸不再痛了,在被架往這裡的路途中,他身上的血就已止住,此時包紮也純屬多此一舉,除了向赫爾梅斯表明自己很敬業以外,並沒有什麼用處。
不過關客沒有理會在場的醫生。赫爾梅斯在神遊,也沒有想和來的醫生交談的意思。
醫生們動作很麻利,三兩下把關客裹成了木乃伊,就匆匆離開了。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只剩下關客後,老人還是沒有開口。他似乎頗有些感慨,也不知在回憶什麼。
關客:“找我來做什麼?”
赫爾梅斯回過神,轉過椅子,面向關客。他看了關客好一會兒,好像要從關客的臉上找出某些熟悉的特徵來。過了能有三分鐘,他才說:“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
關客:“什麼事?”
赫爾梅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關客:“那你讓我來這裡幹什麼?”
赫爾梅斯:“只是有些好奇,好奇你的行爲。”
關客:“我有什麼行爲是值得全球第一大公司的董事長好奇的?”
赫爾梅斯:“你千方百計地保護那位小姐,是爲了什麼?愛情?”
關客:“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您爲什麼想知道這些事?”
赫爾梅斯:“只是好奇。”
關客:“如果單單只是好奇,就把我從第六十八層提到第一層,那可真是大老闆的作風啊。”
赫爾梅斯:“我聽說麥克朗要拿你做實驗,他想讓你死,是我把你救了出來。你就是這樣的態度對待幫助你的人?”
關客:“好像讓我陷入這樣處境的人,就是您吧!”
赫爾梅斯:“我可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是他們自作主張要拿你做實驗。”
關客:“好吧,我不管你們這些彎彎繞繞。你找我來,到底想幹什麼?”
赫爾梅斯:“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難道不可以麼?”
關客:“咱們爲什麼不直接了當一點?你想知道什麼?還是那什麼雪兒女士的下落麼?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你問也是白問。”
赫爾梅斯:“今天我們不談其他人,來談談你好了。”
關客:“我不是已被你們查得一清二楚?恐怕連我身體裡一共有多少個細胞都知道。”
赫爾梅斯:“我知道你對我們頗有些不滿,不過沒關係,我們推心置腹地談一談,你會改變這種看法的。”
關客:“那也未必。你喜歡的那位韓若翰,我可看見他變成什麼樣了。我不會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話。”
赫爾梅斯:“韓若翰?那是誰?我們今天不談其他人,就談談你。你即使不相信我也沒關係。”他已經把他曾經喜歡的年輕人完全忘記了。
關客:“你既然有這樣的耐心,我陪你聊聊天又有什麼不可的?對待老人家要有耐心,你說什麼,我都接着。”
赫爾梅斯:“我的第一個問題你還沒有回答。不管是真話假話,我都願意聽。”
到了這個時候,關客也不必假裝不認識雪兒了。他說:“我喜歡她,因爲她很美麗。我在大街上見到每一個漂亮的女人,都會看兩眼。我喜歡漂亮的女人。我對雪兒的這種喜歡和看見大街上漂亮女人的喜歡是同一種,或許會更強烈一點,那可能是因爲我們認識得很久的原因。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愛情,反正在這方面來講,我是無所謂的。”
赫爾梅斯:“你能爲她付出生命,這還不算愛情?”
關客搖了搖頭:“之所以要保護她,絕不是因爲這方面的原因。”
赫爾梅斯:“那是因爲什麼?”
關客:“因爲她救過我。我的資料想必你們已經很清楚。我曾經遭遇過一場車禍,非常嚴重得那種,她如果當時沒有出現,我就活不到今天。她因爲救我而沉睡了幾個月,我很感動,所以發誓一定要保護好她。很多人都以爲我被她迷得失去了心智,所以才那麼死心塌地得聽她的話。其實一點兒也不對。投桃報李,她既然捨命救我,我就要捨命保她。沒有那麼多複雜的理由,原因就是這麼簡單。”
赫爾梅斯雙手交叉,聽了關客的話後,說:“你倒是很有騎士精神。”
關客:“這可不是騎士精神。騎士是保護公主的,或者說他就是爲了公主存在的。曾經我也以爲自己是騎士,但現在我不這麼認爲。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庸,我就是我自己,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可不比任何人的地位低下。”
赫爾梅斯:“你這種看法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爲你很喜歡那個小姑娘的。”
關客:“我確實很喜歡她,但也沒有到迷戀的程度。”
赫爾梅斯:“如果你們兩個現在還在外面的話,你是否還會跟在她的左右?”
關客:“當然。我欠她的永遠還不完。”
赫爾梅斯看着他,忽然嘆了一口氣:“如果我的兒子能有你的一半心性,我就把這偌大的公司交給他們了。”
關客直言道:“我從沒聽到這方面的消息,我以爲您並沒有子嗣。”
赫爾梅斯:“不,我有三個孩子。大兒子沉默寡言,有些老實,沒有多少心機。我要是把公司放在他手裡,不到一個月就會被人騙得公司倒閉。”
關客:“您太誇張了,您的公司就是一天撒出一億美金,也沒有那麼快吧?”
赫爾梅斯不理會他,繼續說:“二兒子就喜歡玩,他倒是想管理公司,可我不願意讓他管。這小子整天就知道打遊戲,讓他接管公司,恐怕所有的子公司都會變成遊戲工作室。”
關客:“那也不錯,至少沒有那麼多變異動物,兇殘的殺手,也不會死那麼多人了。”
赫爾梅斯:“即使沒有了落博爾特這家公司,這個世界每天照樣要死很多人。這世界看起來很大,其實資源總量就這麼多,它養活不了那麼多人。”
關客:“如果每個像你這樣的人,把錢放出來一點,或許就能養活更多人了。”
赫爾梅斯:“我知道很多人都有你這種想法,總以爲我富可敵國。不錯,我生活的的確是富裕一些,但也並沒有到富可敵國的地步。你要知道,那些龐大的資產並不是屬於我,而是屬於公司。我想你又會這樣反駁:這公司是你的,那麼這些資產不也是你的麼?這也是一種錯誤的認識。公司並不屬於我,我只是管理者,這公司是屬於落博爾特每個員工的,這龐大的資產是要養活成千上萬個人的。
“或許有一些財產集中到了個別人的手中,但也不會很多。還是那句話,資源總量擺在那裡,卻有無數人爭搶,總是要死很多人的,這是必然的事,與財富是否平均沒有太大的關係。”
關客:“我可不相信你這番鬼扯。這是你們有錢人自己想出來的一套說辭,恐怕除了你們自己會信以外,沒人會相信。”
赫爾梅斯:“你不相信也沒有關係,我們今天不是來討論這些的。可以和我談談你小時候的事麼?”
關客警惕起來:“你要知道這些幹什麼?在我的調查報告上難道寫得還不夠清楚?你想親自再確認一下?”
赫爾梅斯:“你沒必要那麼敏感。我很欣賞你,雖然你的態度不怎麼討人喜歡,但你的品格卻是沒幾個人有的。”
關客:“我記得領我進來的那個年輕人你也很欣賞,最後卻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寧可你還是不要欣賞我。”
赫爾梅斯:“只是隨意談談你的感受。想必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天,你也快憋壞了吧。我不是想要了解什麼秘密,我只是想了解你。”
關客:“你難道要從一個企業家變成一個心理學家了?”
赫爾梅斯:“其實每一個職業都不是相對固定的,作爲一個企業的掌舵人,他不應該只是會拍板定奪,他需要每方面都瞭解一點。作爲管理者,你總得了解下面的人在想些什麼,所以有必要知道一些心理學的知識。”
關客:“我很不想和你這種老傢伙聊天。”
赫爾梅斯:“爲什麼?難道你還有什麼秘密是我們所不知道的?”
關客:“不是,只是大企業家有些令人討厭。”
赫爾梅斯:“我也令你討厭?”
關客:“你不怎麼令人討厭。”
赫爾梅斯:“那爲什麼不願與我聊天?”
關客:“正因爲這一點,我纔不願與你聊天。你看起來太平易近人,太不像一個公司的執掌者了,我怕聊着聊着,就掉入了你的陷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