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丈夫還不知道妻子想要殺他,酣睡正甜,一點兒也不知道死亡正在靠近他。
尖刀的刀身反射着窗外的星光,映得瓊的臉晦暗不明,猶如鬼魅。
以前在一塊兒的甜蜜時刻,溫馨回憶,瓊想不起來了,只有憤怒的火焰越燒越旺。
照着史密斯的心口,瓊雙手握着刀柄,向下插了過去。
史密斯陡然驚醒,胸口處的疼痛使他說不出話來。嘴巴無聲地張開,他驚駭地看着妻子的臉,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小樓裡面還有其他的客人,要是讓丈夫呼喊出來,吵醒他人可就不好了。瓊迅速從丈夫的身上拔出刀,接着刺入他的嘴裡。
這下丈夫無法呼喊出來了。
枕頭上,被單上有了血跡,空氣中彷彿也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窗戶打開,但這股味道一時半會也散不出去。
瓊聞着血腥味,眼睛很亮,像一頭矯健的母豹。
丈夫已經死去,他再也不會不聽話了。
事情還沒有完。瓊盯着丈夫的腿間,乾脆利落地割下。鮮血噴了出來,很多灑在了她的臉上,她也只眯了眯眼睛。
瓊想,這就是背叛者的下場。不聽自己話的人都應該死。
牀上的屍體緩緩流着鮮血,空氣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瓊的鼻子嗅了嗅,興奮的眼睛越發亮了。
嗜血的慾望進一步高漲,丈夫的死亡只是開始。
她走出臥室,打開了廚房裡的煤氣罐。煤氣是昨天晚上剛換的,花了十幾美元,只在今天晚上用了一點點。
煤氣罐打開,像蛇一樣的嘶嘶聲響起。瓊可以想象得出,擠壓在一起的空氣分子,正爭先恐後的往外涌出。她已聞到了煤氣特有的味道。
瓊查看了一下門窗,確保全部關上。但這還不夠。小樓一共三層,二三樓還有很多窗戶,煤氣瀰漫上去,也會從窗口溢出,起不到她想要的結果。
她很快想到了新的辦法。用來擺放雜物的房間還有幾桶汽油,是最好不過的引火材料。
瓊把油桶搬出來,把一樓的每一個地面都澆上汽油。她曾想過要不要到樓上去,在走道里面也澆上一些,但直覺告訴她,一旦上樓,就會被發現,所以在樓梯拐角處,瓊止住了腳步。
做完了一切後,瓊兜裡揣着打火機,回到了臥室裡。
還不到三歲的孩子安靜地睡着,恬靜的面容即使在黑暗裡看起來也很可愛。瓊摸着孩子的鼻子,溫柔地說:“我的兒子真乖。”
等鼻子裡面聞到煤氣味道以後,瓊按下了打火機。一點火光出現,搖擺了一下,接着轟然一聲,火焰瞬間膨脹,充滿孩子的小小房間,並從門口像臥室裡涌。地面上的火舌蔓延,吞噬着每一個角落。
瓊的衣服燒了起來,她被火焰包圍着,卻不感到痛苦。孩子的嬰兒牀也燃了起來,身上身下全是火焰。孩子預感到了不妙,睜眼醒來。他要放聲尖叫,似乎這樣可以對抗死亡的到來。
母親喜歡孩子安安靜靜的模樣,不喜歡吵鬧的孩子。她皺了皺眉,兩隻滿是火焰的手臂伸了出去,掐住了孩子的脖子。
孩子的哭喊聲被扼住了,瓊聽到的只有火焰燃燒的聲音。
--在釋放了第一次巨大的恐懼過後,關客又深呼吸了幾次,慢慢調整自己的心情。情緒上的波動對一個人的決策很有影響,無論是大喜還是大悲都不是他想要的。保持冷靜,保持鎮定,才能讓頭腦高速運轉。他不是一個聰明人,但也要向聰明人看齊。
努力了一會兒,心裡面只殘存着很少的恐怖,隱隱約約,像是熄滅灰燼下的紅光。這已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在新語提供的小城鎮裡面,他就是這樣的狀態。
但不可控的是,這點紅光又燃燒了起來。恐怖的感覺一點一點累積,越聚越多,越聚越大,沉甸甸的壓在心頭。他感覺時間放緩了,心臟又停止了跳動。
不對。外面星光燦爛,人應感到平和纔對。關客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妥,心頭的恐懼不像是自己生出來的,而像是外界壓力所致。有什麼東西在影響着他。
關客的睡意一掃而空,他翻身下牀。窗戶外面是一片野樹林,樹木的影子斑駁的交錯,不明顯,若是有鬼魅藏在裡面,關客是發現不了的。
新鮮的空氣涌入身體裡,滌盪着靈魂。巨大的恐怖感正在慢慢消逝,隨着每一次有節奏的呼吸,關客的心情慢慢平靜,思維也變得清晰。
他的鼻子嗅了嗅,新鮮的空氣裡似乎還摻雜着其他的味道。這久已不住人的屋子裡,曾經瀰漫着黴味,腐朽的味道,在大掃除過後,這些死人一樣的味道已經減少了很多。但空氣裡又多出了另一種味。
關客很快知道那是什麼味了,那是煤氣味。上大學的時候,關客獨自一人生活,也曾炒過幾個菜,所以對煤氣的味道很熟悉。
在決定住宿的時候,關客已經觀察過小賣鋪的主人。他們是普通的生意人,沒什麼問題。可當時沒有問題,不代表現在沒有問題。
關客打算下樓看一看。
其他房間的房門緊閉,有細細的鼾聲傳來。關客不用去看,也能猜的出是誰發出的。除了劉選以外,誰能發出那麼粗野的聲音?
對於劉選,關客的信任大於懷疑。他雖然好說大話,但關客直覺他不是個壞人,更不是個間諜。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關客怕先入爲主的好感影響了他的判斷,所以又默默地戒備着劉選。拋開劉選那些自誇的話,拋開他給人的印象,關客知道自己對他一無所知,甚至連他現在的姓名是真是假也搞不清楚。
此時此刻就有一個陰謀,也許就是劉選制定出來的。他的鼾聲只不過是假像,是迷惑他人用的。
關客心裡面對自己翻來覆去的說,劉選有可能是個破壞者。
一到走廊裡,煤氣味更濃了。關客聽到了噼啪的聲響。火光映照在樓梯拐角的牆壁上,明滅不定,像恐懼的怪獸。
那種潮溼感沒有了,撲面而來的都是火熱的氣息。關客不敢大意,小心的來到樓梯拐角處,向下望去。
進入眼簾的全是火,一樓大廳已成了一片火海。木製的桌子,窗簾都在燃燒,樓梯的扶欄也在燃燒。黑色的煙氣順着樓梯涌了上來,要把空氣裡的氧氣排擠到外面,好讓外來者無法呼吸。
關客第一時間叫醒了所有人,讓他們逃生。窗戶口並不狹小,足夠人跳出去。關客不需要盼月跟在身邊,她只需要把雪兒帶出去。
在夥伴們一個個從窗口跳出,逃離開着火的小樓後,只有關客還留在裡面。
他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那個曾經引發一場空難的幽靈味道。
精神力量延展出去,關客很快發現了一樓臥室裡面的女主人。她全身燃起了火焰,雙手還掐着自己的孩子沒有放手。其實孩子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完全沒有呼吸了。
瓊的生命也在消逝,但火焰的吞噬似乎沒有給她造成多大的痛苦。她微笑着鬆開手,自覺像一隻火中的鳳凰。
一樓裡面的氧氣沒有多少,瓊很快就會死去。在關客看來,瓊的微笑更像是一種瘋狂。
惡魔已經寄存在她的體內,暫時還沒有離去。它不會消亡的,宿主死亡,它會另找一個宿主。
關客想要救出這個倒黴的女人。打敗魔鬼的唯一方法,不是逃跑,而是直面它。
他回到屋子裡,把身上的衣服弄溼,又找了一條幹淨的毛巾,浸溼以後圍住口鼻。
關客不知道這種簡易的處理方法,能不能起到作用。沒有時間了,來不及了,在多等一會兒,下面的那個女人就會死去。
關客踩着樓梯扶手,縱身跳下。剛一碰到地面,關客的雙腿就已彈起,三步兩步跨越火海,來到了嬰兒房裡。
瓊的頭髮也燒了起來,頭頂着一團火。她的臉色很紅,紅的要滴出鮮血。但她仍然看着牀上的孩子在笑,好像孩子已去了極樂世界。
關客脫下潮溼的外套,撲滅瓊身上的火焰。在這短暫的幾秒中時間裡,一股尖銳,冰冷的氣息出現在關客的腦後方。周邊全是熱浪,關客的脖子卻感到涼颼颼的,毛髮顫慄。
瓊失去了意識,要跌倒在火焰中。
關客抱住了他,同時恍惚了一下,眼前一黑,也差點摔倒在火海中。
腦後冰冷的氣息不見了,寒毛樹起的感覺彷彿只是錯覺。
關客打橫抱起瓊,一刻也不願耽誤,飛快地向着門口跑去。
瓊身上的衣服都燒沒了,蓬鬆的頭髮也燒得所剩無幾。她全身發燙,呼吸微弱,關客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她。
擡起腳要踹房門的時候,那股冰冷的氣息又出現了。它如實質的一根鋼針一樣,旋轉着要往關客的腦袋裡鑽。
一陣刺痛的感覺在腦海中傳來,關客險些站立不住,更不要說踹開房門了。
當他重新站穩時,立刻明白,那股冰冷銳利的氣息,就是魔鬼本身。它想控制自己,就像控制懷裡的女人一樣。它試了兩次,但兩次都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