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有李怡三人的出租車,在離開平樂市十分多鐘之後,速度慢慢降了下來,只比騎自行車的速度快上那麼一點兒。
路的兩邊全是高大的白楊樹,厚實肥大的綠葉中偶爾會傳來嘹亮的蟬鳴聲。一夜未睡,關客終於抵擋不住催眠的蟬鳴聲,仰靠在座椅上沉沉睡了過去。
被李怡稱爲祝兄的老人,一邊悠閒的開着出租車,一邊和昔日的老大哥閒聊着,他一見關客真的睡了過去,便對李怡說道:“你真的認爲這麼一個年輕人能夠接過你的職位麼?”
李怡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眼皮半垂着,一臉倦意的就想要像關客一樣睡上一覺。他閉上眼睛,說道:“至少他還算不賴。”他的話音剛剛落下,眼睛就完全的閉上了,微微的鼾聲傳出,他也很快睡着了。
開車的老人見兩人實在太過疲倦,就不再多問一些了,而是把車開的穩穩的。
這段悠閒的公路旅途持續了有半天之久,當關客昏沉沉的醒過來的時候,耳中已經能夠隱隱聽到海浪的濤聲,呼吸之中全是溼潤的空氣。久在炎熱乾燥的城裡,所以關客一感受到從敞開的車窗外吹來的溼潤涼風,就感覺渾身氣爽,那種剛睡醒時的眩暈也馬上消散一空。
李怡還在一旁的座椅上睡着,也許是連日的勞累使得他太過疲倦,他睡得很是香甜。
“你醒了。我還沒有做一下自我介紹,我叫祝嚴,我和你的幫主是兄弟,你以後大可以叫我祝爺爺就可以。”開車的老人簡單的三兩句介紹起自己來,彷彿他真的是鄰家的一位老翁,沒有絲毫特殊之處。
但是關客怎麼會認爲他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從過了重重的關卡也沒有人敢問一聲來看,一定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關客向來不敢招惹有實權的人,更何況是一市的交警都俯首聽命的人物,所以關客不敢怠慢的說道:“祝爺爺好。”
祝嚴嗯了一聲,說道:“以後你也是一位大人物了,有些事還是需要提醒你一下。”
“您儘管說。”
“我不管你是如何管理幫衆的,但是有一條你需要記得,不要太過殺傷人命。雖然這個時代,是各個財團掌管的時代,政府部門所發出的聲音微乎其微,但我還是希望你明白,控制一下自己的慾望,多想一想別人,是沒有什麼壞處的。如果你要是濫殺無辜,我雖然老了,不中用了,但也會親自動手抓你到監獄裡面坐上一坐的。”
祝嚴雖然說得平淡至極,就像爺爺在講故事給孫子聽一樣,但是關客卻感凜然,他從中聽出了一絲威脅之意。“祝爺爺,您擔心的不無道理,不過我是一位怎樣的人,和我接觸過的人都是明白的。我雖然算不上一個好人,但也不會做一個壞人。濫殺無辜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我從來不會輕易的殺人,只有當別的人威脅到我的生命時,纔會考慮考慮殺人的事情。”關客面色肅然的說道。
“希望你能記住今天所說的話。”祝嚴仍然不疾不徐的說道。
一番短暫的談話過後,車裡又陷入了沉默。
空氣中的潮溼程度更加深了,海浪拍岸的聲音也更加清晰的傳遞到耳邊。關客深深的呼吸一口,只覺得能聞到空氣中的鹹味。
出租車繼續行駛十多分鐘後,路上就漸漸出現了一些車輛和行人。關客向前望去,只見靠近海岸邊有一個大型的運輸港口,平坦開闊的空地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貨倉,有兩三個大型的黃色貨物機車在期間慢慢開動,上面全部裝着滿滿的貨物。
海浪拍岸聲中,夾雜着忙碌人們的交談聲音。碼頭上的人大多赤裸着上半身,但即使這樣,他們還是大汗淋漓,不時擦着額頭上的汗。
夜色已經昏暗,港口上各處亮起了黃色的燈光。一些飛蛾圍着發光的光源上下飛舞,甚至不惜用瘦小的身軀撞上去來一探究竟。
“這裡就是平樂市的一處港口麼?”關客把脖子伸出窗外,好奇的看着港口上的人們作業。他還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第一次見到這樣忙碌的景象,難免會產生新奇之感。
祝嚴又將車速往下降了降,緩緩的轉入通往港口的一條小小公路之中。路上的行人在聽到幾聲鳴笛後,紛紛讓到一邊,好奇的注視着這輛出租車。“不錯,這裡雖然算不上平樂市的第一大港口,而且也沒有太大的名氣,但是每天的運輸量卻是最高的。”
關客四處掃視着,似乎在尋找什麼。他沒有觀察多久,就發現了港口偏右的位置上,停靠着一艘巨大的海船。在濛濛的星光下看來,那艘船泛着模糊的白光。關客猜想,李怡恐怕過一會兒就會坐上那艘船,遠走海外了。
出租車剛剛慢慢停靠在了車位,李怡馬上就醒了過來。他向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感受着海風的輕拂,忍不住舒服的嘆息了一聲。
關客連忙下車,繞到另一邊給李老爺子開了車門。
李怡緩緩從車上走了下來,便徑直朝着關客注意過的那艘大船走去。
原來這個港口不僅運送貨物,還運送人。只是表面上,港口對外的名聲打着運輸的旗號,但這其實只是它其中一個方面的功能。
臨近了,關客可以看見大船的上面站了一排黑衣人,全都雙手放在背後的站立着。大船下面的港口上,也同樣站着一排黑衣人,腰桿挺得筆直,腰間鼓鼓囊囊,雙手也是交叉着背在了身後。
還有十幾步遠的距離時,就見船上船下的人,一起躬身彎腰無言行禮,動作雖然算不上一致,但也稱得上整齊。
李怡無言的點了點頭,黑衣人們就全部昂首向前的直立起腰桿來。
李怡站在上船的樓梯口處,轉過身來說道:“小萌,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從此之後,你要保護的對象已經不再是我,而是紅崗幫的新任幫主,關客。”
一路上從來沒有開過口的小萌,此時沒有什麼離愁別緒,還是非常冷酷的說道:“不是從今以後,而是隻有六個月。”
李怡看着她的模樣,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六個月就是六個月,半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掃視了一眼大家,繼續說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多囑咐的話我就不說了,大家想聚的時候自然還能再聚的。”說完,他就想要往樓梯上走去。
關客在下車的時候,就覺得似乎有什麼事必須要請示一下,但一時之間就是想不起來。這會兒等到李老爺子快要上船離開的時候,才終於想起了自己究竟忘記了什麼事情。“那些反叛您的人應該怎麼辦?”
李怡聽到這句話,止住了登船的腳步。他沒有回頭的原地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先暫時饒他們一命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上去。
老人在兩個黑衣人的保護下,緩緩走入了船艙之中。一片黑暗之中,船頭船尾忽然各自亮起了兩三盞昏黃的油燈,在潮溼的海風輕拂之下,輕微的搖擺着。昏黃搖曳的燈光灑在海面上,使得水面也變得波光凌凌,和星光相互輝映之下,更讓人感到景色的優美寧靜。
船在一聲劇烈的轟鳴之中,輕微地顫抖起來。發動機的聲音越來越大,這艘巨大的海船也開始慢慢移動。它沿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慢慢駛離了港灣。
一位特別美麗,但有些僵硬的女士,一個特別普通,僅僅有些帥氣的青年,一位白了大半邊頭髮的老人,就這樣靜靜的站立在港口臨海岸的邊上,默默注視着那艘海船越來越遠,最終變成了一團模糊的黑影,消失在天際。
也許是人們早已見慣了這幅景象,所以忙碌的碼頭人們,並沒有對右邊的海船離去多望幾眼。吆喝聲一直持續不斷,大黃機車也一直在嗡鳴着,而港灣裡的運輸船也是走了又來,來了又走,一派忙碌的景象。
祝嚴望着已經不見大船蹤跡的天邊,說道:“關客,以後你就是平樂市頭頂的這片天空。你的一舉一動,就像颳風下雨一樣影響着千家萬戶,所以每次下決定之前,都要想上一想。從正面想一想,從反面想一想,再從其他各個角度想一想,如此思考周到之後,纔有可能使得你的本意不會有所偏差。”
關客滿臉誠摯的聽着,一副你說什麼都很對的模樣:“您的話關客銘記在心,以後每次做出決定前,我一定會先思索一番的。”
“你不要嫌我嘮叨。上位者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十分重要的。如果上位者本人,無法意識到自己決定的重要性,是很容易激起反抗從而覆滅的。隨便下達命令,而不考慮後果,無論對人對己,都將是沒有什麼好處的。總而言之,三思而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