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零點,樹林裡雖說不上伸手不見五指,卻也差不多了。因爲能見度很低,關客摸索着用了很長時間搭帳篷。雪兒在一旁幫忙。兩個人一邊忙碌一邊閒話。
雪兒:“我們很少像這樣聊天了。”
關客:“怎麼說?”
雪兒:“自從坐飛機飛到M國後,我總覺得我們兩個人變生分了。”
關客:“是你多想了吧。”他停了停,思索了一會兒,繼續說,“可能我太忙了。”
雪兒:“不,那只是藉口,你是故意疏遠我的。一開始還不明顯,發生了馬龍那件事後,我就覺得你離我更遠了。”
關客:“這些都是你瞎想的,我同你一直都很親近。”
關客有些疑惑,他不明白雪兒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在他的眼中,雪兒一直是菩薩一般的存在,她對任何人都會一視同仁,即使是關客他自己,也不會看得特別纔對。
雪兒說:“今天晚上的你纔像當初我認識的人。”
關客無奈地說:“真搞不懂你的邏輯。”
雪兒微笑道:“我常常聽小蘭和花木清說‘女人的直覺’,也許這就是女人的直覺吧。”
關客:“你可別被她們帶壞了。”
雪兒:“已經被帶壞了。”
兩頂小小的藍色帳篷很快搭好,兩人卻沒有就睡。
關客說:“如果我能像帕蘭一樣,生一堆火就好了。”此時雖已入春,天氣卻是反覆無常,有時很暖和,有時卻也很冷。今天的晚上無疑是個較寒冷的晚上,關客的手偶爾碰到灌木從的枝葉時,都會覺得一股寒氣入體。
雪兒微笑說:“人總不能是全能的,你不可能什麼都會。能夠完美融合實驗室藥劑的人,可沒幾個。”
她所說的實驗室藥劑,自然是指“諸神之怒”了。雪兒不喜歡奇奇怪怪的名字,所以她不會念“諸神之怒”這樣有些犯二的名字--其實她自己的名字也挺奇怪的。
關客:“完美融合?倒是第一次聽說。”
雪兒:“自我記事起,那種能強化人身體素質的藥劑就在研究中。當時主持研究工作的是一位很有名的老醫生,他已經七十多歲了,頭髮白了大半。他想退休,可是上級沒有同意。公司的人找他談了一次話以後,他就再也沒提過退休的事。
“也不知道公司給他許諾了什麼,老人家回來後幹勁十足。他經常研究至深夜,甚至有幾天,他在實驗室裡一研究就是二十幾個小時。
“那時候藥劑的名字還不叫諸神之怒,是純以數字與字母組成的,由於時間久遠,我已記不得了。老人家在公司的激勵下,幹勁十足,對藥劑的研究也取得了實質性的進展。
“每次有了很大進展後,他們都會找活人來做實驗。只要錢給得夠,自然會有人來當實驗體。在進行注射之前,作爲實驗體的個人都會和公司簽訂一份協議,大概的意思就是:若在實驗過程中出現了意外,本公司概不負責。”
關客插言說:“他們事先應該知道實驗的嚴重後果吧?”
雪兒說:“當然知道。我在電視上曾看到過一句話:‘錢能通鬼神’,只要大把的錢撒下來,肯定是有人願意的。”
關客:“明知會死,也要去?”
雪兒:“對某些人來說,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
這個道理關客也明白,可是他實在無法認同,爲了錢去當小白鼠這樣的事。
關客問:“結果怎麼樣?”
雪兒:“在對試劑進行第一次大的變動後,老人家先後在老鼠,小貓,小狗等十幾種動物身上試驗了一下,它們的身體素質明顯提高了不少,而且活蹦亂跳了好幾天。
“老人家很高興,他被實驗成功的假像衝昏了頭腦,認爲藥劑已經研製成功。公司得知消息後,立刻讓他加快實驗步驟,讓他直接在人體上進行實驗。
“老人家是有些不同意的,他覺得應該在觀察一下。但公司來人逼得很緊,老人家又自忖藥劑研究得不差,也就同意了。
“第一個實驗體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愛笑,皮膚黝黑,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工地上幹活的那種。藥劑從他手臂上的靜脈注入,那時他還笑着和實驗人員說話。一管針劑注射完畢,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他突然死了。
“我沒有親眼看到,不過有人跟我描述過那人死亡的場景。他全身的血管暴凸,一條條的像蚯蚓一樣,爬滿他的整個身體。他的臉很可怕,很紅很紅,就連一雙眼睛,也滿布着血絲。
“最可怕的是,他本人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事。血管暴凸,他應該很疼纔對,可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還在和實驗人員談話。幾名助手滿臉恐怖的往後退,他還笑着問怎麼了。
“老人家焦急地讓人把他擡到病房裡,他才感覺不對勁。他覺得臉上有些溼潤,用手一摸,發現全是血。幾名助手被嚇呆了,根本不敢上前。老人家第二遍叫人把他擡走的時候,中年人身體裡的血液突然全噴了出來,像升到空中的煙花一樣,突然爆炸開來。
“實驗室裡像是下了一場血雨,地板上,桌子上,牆壁上,老人家的白大褂上,助手的臉上,都是血點子。中年人死了,躺在椅子上,頭耷拉到一邊。他的眼睛沒了,不知被血衝到哪裡去了,只留下兩個血肉模糊的窟窿。他的嘴巴還向兩邊翹起,臉上仍帶着笑意。他到死時仍未感覺到疼痛,或許這是唯一能安慰到老人家的一點。
“本來是很健壯的一個人,在突然撒了一場血雨後,縮小了好幾圈,只剩皮膚裹着骨頭架子了,就好像他的血肉被什麼東西抽乾淨了一樣。
“實驗失敗給了老人家沉重的打擊,他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突然暴斃的屍體,腦子裡一片空白。
“給老人家打下手的幾名實驗人員,因爲沒有在突發情況下做出合理的反應,被解僱了,從此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