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靜鬆這會兒把自己想象成爲運籌帷幄的諸葛亮。他舒服地坐在一個茶室,抽着陸洋給他帶來的古巴大雪茄。
“加點熱水。”他打開包廂門,朝外面服務員喊。
一會兒,門推開了,山口洋子拿着水壺走了進來,“怎麼樣,親愛的?”一副輕佻的口吻。
賈靜鬆白了她一眼,“膽子倒是挺大。有必要自己過來嗎?”
山口洋子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茶,“唉,人手緊張啊。保外就醫的那幾個,都弄好了沒有?”
“你道監獄是我家開的啊。”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那要看你想幹什麼。”賈靜鬆雖然事實上已經弄好了,可他不明白,山口洋子在他基本上搞定一切的時候,再提出這麼個要求是什麼意思。
“警方什麼時候去搜查工廠?”
“你要知道這些幹嘛。”
“保護你呀,讓你立功啊,”山口洋子露出不解的神色,“否則你從我這再拿個二手武器情報怕是沒價值了吧。”
“東海那邊現在還頂着,地方保護主義嘛,封個銀行帳號費了多少功夫你瞭解不?中國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柯瀾的保護傘能量不小,俞懿壽那邊越扯越邪門了,現在他們都求他別說了。搜查工廠沒那麼快,所以你也彆着急。”
“鬱鎮江的岳父不是省軍區的嗎?”
“嘖嘖嘖嘖,虧你研究了中國這麼多年。省軍區又不是軍區,省軍區跟文工團差不多!”賈靜鬆說完,又追問了一句,“你就那麼肯定,他們廠裡現在能夠生產這種武器?”
山口洋子從手袋裡拿出一個信封,從裡面到倒出一堆鋁疙瘩。
“哪裡弄來的?”
“在他們廠附近收集的。你看,這有好幾個口徑,跟你上次說的都不一樣。”
“嗯……”賈靜鬆點了點頭,“可以幫你,不過那把槍拿來以後要先給我研究過。”
“那我們就不插手了,你自己直接去拿吧。”山口洋子說完,從包裡又拿出一張紙放在桌上,立刻走人。
“你……”賈靜鬆把身體摔到沙發裡,有種被人吃準了的鬱悶。要是早知道那個廠在非法生產武器,還不如讓官方直接去工廠搜查好了,事情現在進行到這個程度,好像被這日本妞牽着鼻子在轉。
他拿起山口洋子走以前在桌上放下的紙條,上面是柯瀾現在的關押地址和主辦這個案子的警察:陸洋。
這狗孃養的本來就想讓我自己去拿這槍啊。
哎喲頭好痛……賈靜鬆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
胡啓蘊一人坐鎮工廠,每天如臨大敵,大約有一般時間是耗在了電話上。帳號封了、產權證扣了,銀行每天二十多個電話逼着還貸。還是舒芸神通廣大,才兩天時間不知怎麼就跟市裡面的某些人談好了條件,要把這土地和債務一手揹走,這可幫了大忙。
胡啓蘊謝她的時候,舒芸輕鬆地說,“你不是說那個專利賣了7000萬美金嗎?又不怕你破產,哈。以後慢慢謝吧,說真的,這次收你的地,是上面的意思,好處全讓他們交換走了。”
他心裡直想罵娘,你們不都是這樣交換來交換去的嗎。一億五的土地,五千萬拿走,媽的。趁火打劫呢,落井下石呢,還私下欠了舒芸近一億的債。這要換了一般人,那不得整得家破人亡?
算了,畢竟這樣一來,工廠的秘密又可以挨幾天時間了,要不是她從中斡旋,
連這個底線都守不住。
說到後來,有一句話也流露出舒芸的某種真心,“老胡,我發現這上層社會也混得不好也危險啊。鶴鳴房地產大佬林士冰被槍殺了你知道嗎?”
沈志傑自嘲“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在顧婷婷陪同下晚上去鶴鳴找到陸洋。這次,他們顧不得陸洋性格如何如何強韌,做事如何如何特立獨行,打算直接把實情告訴他,請他加入。
出來的時候,胡啓蘊說,要是柯瀾出面把握還大點,石堅強其次;他自己這張知識分子面孔似乎一點吸引力也沒有,申屠嘴上毛還沒長全就更別說了,“小沈啊,你以前是他的手下,我覺得這事情,懸。自己機靈點。”
果然,陸洋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後,立刻拒絕了,說沒加入的打算。
處世經驗還不夠老到的沈志傑急了,忘記了老爹的叮囑,就把鬱鎮海的事情說了出來。一看陸洋臉色不善,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你誤會了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萬一上面把你換了,那柯瀾不是更糟糕了嗎?我意思是我們早就把你當自己人看了。”
“別說了!”陸洋怒氣衝衝,“反正你們的事,我不想知道。我的生活我自己做主,我早都計劃好了!”
看到小沈張着嘴不知道說什麼好,陸洋接着說道,“你們愛怎麼辦怎麼辦。攻打監獄也好、劫法場也好,我就當不知道。以後我去國外旅遊、定居,跟我女兒一起,跟我女朋友一起,跟你們哪個都沒關係。”
沈志傑急得眼淚都流下來了,“那這次你總得幫幫我們吧?”
“你要我怎麼幫,現在趕緊說好,下次你們就別再來找我了。”
“檢察院那邊批捕,無論如何幫我們拖到一月十號晚上,怎麼樣?一定讓柯瀾在那之前別挪地方。”
根據印度那邊過來的消息,石堅強回家的時間在一月九日至一月十日晚上之間。胡啓蘊早就把案子的性質看得一清二楚,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這是必然的結果。一旦批捕,根據陸洋和小沈知道的情況,一般肯定會轉移到在鶴鳴市區的第一看守所。現在這個第二看守所離市中心有兩個半小時的車程,檢察院和法院辦起案子來太麻煩。
一旦到了市中心,行動難度那就太大了。
現在只能靠武力爭取,別無他法。這會兒廠裡面已經在生產強效麻醉子彈和催淚瓦斯榴彈了,老頭子自己也抽空在地下室和姑娘們一起在劉佳這個對系統半生不熟的教官的指導下練習射擊和戰術配合,打算赤膊上陣。
“案子我再找藉口偵查幾天,另外也得讓柯瀾稍微吃點苦頭。可以。”陸洋麪無表情地回答。
把胡啓蘊剛做的一對通訊器留下,沈志傑灰溜溜地回到廠裡。
……
波特曼大酒店大套房,一個專門爲日本公司服務的莫姓律師帶着兩個人進了山口洋子的套房,然後退了出去。
“何先生,請跟我進來。”山口洋子對着一個頭戴白色塑料面具、站姿有點痀僂的人說道。
何英俊邁着身殘志不殘的堅韌步伐跟了進去,畢乘風唯唯諾諾地恭候在外面。
……
鶴鳴希爾頓飯店,肖大斌打開房門,熱情地請賈靜鬆進來。
“賈老師,這次女兒給您添麻煩了呀!”
“哪兒的話,您喊我老師,慚愧慚愧。肖璐沒事,你們倆放心。”賈靜鬆坐了下來,悠然說道。
“當然,當然,有您在,我們當然放心,一百個放心!”肖璐媽媽滿臉笑容地迎合着,“哪裡想到那個柯瀾,居然是個殺人犯!我們家肖璐命苦啊!幸好沒登記成!”
賈靜鬆微微點頭,“畫虎畫皮難畫骨,……”
肖大斌接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唉。”
“你那律師有沒有見到柯瀾本人?”賈靜鬆問。
“一直不讓見。”
“依我看啊,”賈靜鬆說,“你們也已經仁至義盡了,耗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律師我在這兒幫他找一個。肖總,您這麼多年總也明白,這裡頭水有多深我就不用說了。總之,可以幫忙的,我盡力吧!”
“好吧,”肖大斌看了他老婆一看,後者極爲贊同地連連點頭,他稍猶豫了一下,說道,“那我們明天就回去了,這裡就全拜託了!”
……
八日下午,這是柯瀾第二次見到莫律師。上午來的時候,周圍站着兩名看守,聊了一大堆廢話。不知道莫律師一頓飯的時間下了什麼功夫,現在房間裡只有他們兩人。透過窗口,連門外都看不到獄警。
這兩天拒不承認犯罪行爲的柯瀾“稍微吃了點苦頭”,這還是有陸洋暗中照顧着。昨晚總算是睡了三個小時,不過屁股都坐出痔瘡,腰也挺不直,渾身散發着一種廁所的味道,形容比較憔悴。
人畢竟不是鐵打的,要是再這麼折磨兩天時間,那真的是什麼都不管啦,簽字畫押認罪算了。不過,再過兩天時間,石堅強他們就可以回來了。必須咬牙堅持。
鶴鳴市第二看守所上空200米,兩枚蜻蜓日夜在上空盤旋,沈志傑帶着電磁短槍、MISA等監控設備與顧婷婷兩人守在離此不遠的一個旅社。幾天的相處,某種微妙的情愫在兩位年輕人之間萌發。
“開始了,”柯瀾把戴着手銬的雙手舉到臉部, 裝作揉鼻子,撓癢癢,輕聲報告。
“收到,已經找到你的位置。”沈志傑回覆。
一個“蟑螂”沿着門縫鑽進屋子。
莫律師面對柯瀾,背對着門坐定,“柯先生,有件事情需要和你商量。”
“莫律師,不必客氣,你是我的律師嘛,這話從何講起呢。”
蟑螂從門爬到莫律師的椅子腳。
“我今天來,是想轉告你一句話。肖璐的安全取決於你接下來的表現。”
柯瀾眼睛猛地瞪了出來。少頃,他緩緩地靠回椅子,然後又忽然站起身,看似想走到窗戶邊透透氣。腳下的鐐銬嘩啦一下,連凳子帶人伴了一跤。
莫律師趕緊上來攙扶。
蟑螂飛上桌子,鑽進了莫律師的公文包。
“對不起啊,心情不好,”柯瀾坐回椅子,開口道歉。
“理解理解。我只是傳話的,老闆要你把這件物品交給我們。”莫律師從公文包拿出卷宗,從卷宗裡面抽出一張紙。
柯瀾拿過來瞄了一眼,紙上一行短短的中文,“你們年初在香水河特大橋上用過的那把槍。”柯瀾用非常清晰的語調把全部內容唸了出來。
“很好,給他們。這下有可能讓我們追蹤到了。”胡啓蘊在廠裡下令。
柯瀾故意忍了一會兒,艱難地點頭嘆氣,“好吧……!唉。我給你們。”
莫律師從包裡拿出另一個手機,遞了過來,從卷宗裡又抽出一張紙,“柯先生,那就麻煩你現在跟你的人聯繫吧。按這上面寫的進行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