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們哥倆都不知道在這上面廝殺過多少盤,那桌子上留下的劃痕,上面還殘留着一股殺氣。
他們兩個喜歡互叫哥倆,王天成也是在墳頭村唯一敢直呼鐵柱小名的人。鐵柱當年有個小名叫牛根,牛根牛根,牛的根,這是聽了都讓人覺得彆扭。
王鐵柱自然是不喜歡這個小名,自從他爹去世後,也就只有王天成敢這樣叫他了。村裡人知道王鐵柱不喜歡別人這樣叫他,更是沒人敢叫了。
可是後來不知道咋回事啊,這牛根的小名就連王天成也不敢叫了。
說起這王天成他當年也是墳頭村小有名氣的木匠師傅,他手藝好,墳頭村的人家都喜歡找他製作傢俱,王鐵柱家裡的那些精美的傢俱,大部分都是出自於王天成之手。他們當年可是拜把子兄弟啊,在墳頭村這一帶,王鐵柱仗着家勢大,底氣足,村頭村尾的人都得讓他三分。
這些人當着面都是王哥長王哥短的,喊得是異常的尊敬,可是背地裡怎麼罵他,他自己心裡也有數。
王鐵柱對這些人自然是不予理會,他是這村裡唯一的醫生,醫病的活除了王鐵柱村裡還真找不出第二個,除非你想提早下去和家人團聚,否則誰都得看着王鐵柱的臉色。
王鐵柱心裡也是孤單的,墳頭村裡誰見了他都是唯唯諾諾的,汗顏微笑的,但是這笑裡面的成分太過複雜了。或憤怒、或害怕,反正啥成分都有,唯獨一點尊敬也是少的可憐。
可是他不在乎,他王鐵柱也不是沒有朋友,王天成起初就算是一個。因爲他知道王鐵柱的心思,所以他纔有當王鐵柱朋友的資格。
“俺待他也是不薄的啊,可是這王天成還真不是東西啊,當初竟然會因爲一個女人跟老子翻臉,今天落得這個下場啊。”王鐵柱在屋內四處打量着,似乎已經忘了此行來的目的了。他踱着步子,在堂內走動起來。
一不小心,觸碰到了放在地面上的破瓦罐,那罐子發出“咯咯蹬蹬”的聲響,着實把他嚇了一跳。
屋內有了動靜,一個女人掀開了簾,從屋內走了出來。她臉上淚痕未乾,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翠花。
“鐵柱哥,你來了,俺家天成在屋裡呢,你快去看看吧。”翠花說的眼淚啊,簌簌的往下掉着,連忙擡起袖子,擦了擦眼淚。
“嗯,俺去看看。”王鐵柱迴應着,遲疑了一會邊掀開簾子進了內屋。
屋內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那是一種成人的糞便沾染上被子,而被子很久沒洗,散發出來的悶騷的氣味。
王鐵柱忙擡起一隻手,掐住了鼻子,他只覺得那氣味太濃厚了,都透過了他的袖子,鑽進了他的鼻子裡,然後直接鑽入他的肺裡。胃裡不自覺的有種涌動的感覺,好像隨時都會把早上吃過的東西噴出來。
屋內側擺着一張破木牀,上面躺着一個瘦骨嶙峋的人,正長着大嘴呼吸着。
“鐵柱哥,天成自從病了之後就變成這樣了,這天氣還冷,味都散不出去,你可要多擔待啊。”翠花見狀,臉上露出了歉意的神色說。
“哦,沒事,你去屋外等着。”王鐵柱沉沉的說道。
“啊,啥。”翠花似乎並沒有挺清楚他說什麼,弱弱的問道。
“你去屋外等着。”王鐵柱壓低聲音說道。
“哦,中,那俺出去了,鐵柱哥麻煩你了。”翠花說着就掀開了簾子急急地走了出去。她知道王鐵柱的脾氣,她之前也是聽說王鐵柱給人看病的時候,除了接生要個幫手外,許多時候都不喜歡他人站在他身邊,就連是病人的親人也不例外。
王鐵柱看着他出去後,便輕手輕腳的朝牀邊走去。王鐵柱這一瞧心驚不已,王天成可是墳頭村裡出了名的美男子,如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臉頰已經深深地陷了下去。他雙目緊閉着,如同一個臨終的老人。
王鐵柱記得清楚啊,這若是算到了年關,王天成的年紀也不過是才四十歲,可如今他卻衰老的如同六十多歲的老頭,不由得心裡有些急促不安起來了。
王天成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響,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沉沉的吐了一口氣。突然,那如同死水般的眼神泛起了波瀾,眼睛裡也放出了異樣的光彩。
他緩緩的嘆了一口氣說:“牛根,你終於來了,俺等你很久了。”
“牛根?”王鐵柱愣住了,他覺得這名字聽起來有些陌生,但是確實是他的小名。牛根、牛根,牛的根啊。
這王天成已經許久沒有直呼他的小名了,莫不是這人病得快了結的時候,就會做出一些不常做的事情。
王鐵柱沒有吭聲,不動聲色的看着病牀上臉蠟黃的如同草紙般的王天成。
“牛根,你終於來了,俺已經等你很久了。”王天成艱難的說道,他喉嚨裡“咕咕”作響,好像在喉嚨裡有一臺大型號的鼓風機在裡面鼓動着。
“等俺很久了?”王鐵柱斜着眼睛看着王天成,不知道王天成這話是啥意思,但是他肯定明白王天成是話外有話啊,他等待着王天成繼續說下去。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王天成並沒有繼續往下說,閉了閉眼睛,艱難的嚥了口口水說:“牛根,俺們當年做的那件事情,要遭報應了,現在是該還的時候了,俺得先去了。”
王鐵柱心裡一驚,只覺得心裡有根弦在劇烈的撩動便斷了,他的下眼簾急劇的抖動着,如那鼓鼓往外噴發的火山泥漿,快速的跳動着。不自覺的低下了頭,咬着牙說道:“你竟敢用那件事來威脅老子,老子可不吃你那套,你得把你知道的都帶到土裡去。”
“牛根,俺只想告訴你。”王天成吐字艱難,似乎隨時都會把這口氣嚥下去。
還未等王天成說完,王鐵柱俯下身來,一張冷酷的臉直逼王天成,似乎要貼在了其的臉上,惡狠狠的說道:“你給老子住嘴。”
翠花在廳堂裡踱着步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屋內似乎並沒有什麼動靜,她許多次想掀開門簾,進內屋去問問王鐵柱有關王天成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