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風驟雨席捲着京都,位於北地的溧水城,稍微顯得平靜。
時間已經進入到農曆六月,也是農忙時分,天氣也比前幾天更熱。耶律楚仁和寨主還沒有被捉拿,大周未破沛水,青璃的心裡就如懸着一塊大石,不一定什麼時候會砸下來。
對於此,淳于諳很是淡定,飯要一口一口吃,戰事也是,一點一滴,循序漸進,不可能一口吃一個胖子,萬一輕鬆地拿下沛水,己方會懷疑這是耶律楚仁的另一個陰謀。
上次大戰之後,大哥莫子歸回到鳳陽,皇上耶律楚陽派他到北地監督新糧種,這是個好差事,輕輕鬆鬆就可以得到功績,沒準回到京都馬上被提了官職。
或許是因爲她的怪病嚇到了夫君淳于諳,他已經很少提起軍營中的瑣事,而青璃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新糧種上,每日裡起牀第一件事就是觀察天氣,祈禱風調雨順,今年有個好年景。
一直到六月初三這天早上,小院裡來了人。平陽府上的馮管家風塵僕僕地趕過來,交給青璃一封信,這封信是前天晚上收到的,當時有一隻信鴿傷了腿。
馮管家不敢耽擱,昨日一大早卷着包袱皮出發,六月初三早上纔到達溧水城,和城北大營的士兵們打聽過少將軍的住址之後,這才上門送信。
“馮管家,不必客套,坐下喝茶,最近府裡沒什麼大事吧?下人們的下衫可做妥當了?”
於嬤嬤搬來一個小墩子,讓馮管家坐下說話,又端來一小盤的糕餅點心,上了茶水。看他匆忙趕路,應該還沒有用膳。
馮管家行禮道謝,接過茶水,又忍不住用糕餅墊了肚子,一路匆忙,還真的沒來得及吃什麼,他不會騎馬,坐在馬車裡速度比較慢,就怕送信慢一步,耽誤了大事。
“少夫人,衣衫都已經做好了,穿在身上輕薄透氣,都是好料子。”
馮管家指了指自己的衣衫,一臉崇敬,在誰家的府邸也不能給下人們穿的這麼好,還讓他們自己選料子,這是從來沒有的,府上的下人們感念少夫人的恩德,盡職盡責,現在府上沒有主子,也沒誰偷奸耍滑,都在埋頭做事。
聽聞府上沒有什麼要操心的,青璃鬆一口氣,估計公婆還要在莫家村住上一段日子,前幾天族人來送甜瓜,說起公婆二人還有爹莫如湖娘劉氏,晚上休閒的時候經常去活動中心找人打牌。
公公淳于老將軍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但是打牌那真叫一個爛,新學會的麻將上了癮,每次都在各種點炮,後來族人來家裡門外喊人玩,因爲沒有淳于老將軍,他們誰也不胡牌。
文氏得知後哭笑不得,也加入進去,衆人不是大賭博,小打小鬧,淳于老將軍輸的銅板,文氏能贏回來,勉勉強強做到收支平衡。
農忙時分,族人累的恨不得回家就躺下,可他們又覺得無聊,趁着晚上的時候也到活動中心摸幾把牌或者看熱鬧,村裡總能抓到兩三隻夜貓子。
“少夫人,這是老奴在書房門口撿到的,有一隻信鴿的翅膀受傷。”
馮管家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竹筒,遞給青璃,他沒有拆開,不過自家也只有少夫人經常和京都聯繫,那邊有幾家鋪子,他想到可能是找少夫人回稟情況的。
“恩,馮管家辛苦。”
青璃挑了挑眉,她就說最近一直沒收到京都的來信不太正常,原來信鴿受傷,這纔沒送到溧水城。米棟之事讓她有所擔憂,水零黎知道她爲難,便主動攬下,自告奮勇上書皇上耶律楚陽。
交代一些府上近日的安排,馮管家匆匆離開,如今府上不能沒人做主,有時候還有點人情往來,他一刻都不敢耽擱,青璃讓於嬤嬤去廚房用油紙袋子包了幾塊燻雞肉,熗拌土豆絲做的捲餅,給馮管家帶到路上吃。
馮管家一走,城北大營的士兵們來送冰盆,家裡沒有冰窖,淳于諳每天都會定期採買,託人送回來,上次青璃昏睡把他嚇得不輕,現在還沒緩過勁,午時定是要回來看一眼才放心。
請士兵們喝了涼茶,青璃讓於嬤嬤去廚房取一些吃食,家裡現在每天飯食消耗量巨大,還有一些糕餅點心和瓜果,巡邏的士兵們還有很多人在外面等候,總得給他們送一口水喝。
“小姐,老奴再去擀一些麪條吧?今兒天熱,等少將軍從大營回來,做點涼麪剛剛好。”
於嬤嬤整理了偏廳,見到青璃點頭,這纔出門。麥芽嘟嘟嘴,廚藝上她天生就是個榆木疙瘩,總是學不明白,做的太難吃,主要問題是她掌握不好火候。
一大早這天兒就和下火一樣,青璃喝了一碗茶水,等一會兒用辣椒做點肉末醬,加黃瓜絲,正好能做涼拌麪,吃着涼爽,味道也好。
青璃想到前世吃的涼拌餛飩,也覺得不錯,她在空間裡用鮮蝦仁,幾樣蔬菜包好,煮熟之後放在靈泉水透一遍,想吃的時候,上面淋着芝麻醬,又香又鮮,那味道才叫一個好。
每逢到了夏日,也是瘧疾高發的時節。城北大軍後勤的士兵們格外謹慎,每次都按照士兵們的用量,很少有剩餘的部分,不然放置一下午,就餿了,吃後容易鬧肚子。
每個士兵們的營帳全部發下來驅蟲的藥粉,還有蚊帳,保證士兵們可以睡一個好覺。有時候驅蟲藥粉的效力不足,每次打掃從會被無意中掃出去,最後青璃想了一個辦法。
聽說溧水城產一種葉子,驅蚊效果非常好,她就找了製作蠟燭的作坊尋求合作,裡面加了這些藥汁,這樣士兵們每天晚上點燃蠟燭的時候,自動在驅趕蚊蟲,可解決了他們的大煩惱。
青璃眨眨眼,輕嘆一口氣,發生了這種事,都不知道怎麼面對小雨姐了。她拆開竹筒,看到娟秀的字跡,心中一動,果然是沈冰雨的來信。
米棟在溧水城的所作所爲,青璃隱瞞着沒有說,她也不是不相信沈冰雨,只是覺得用這種事考驗一個人,沒有必要。
“小姐,是沈小姐的來信嗎?”
麥芽多少知道一些情況,看到自家小姐皺眉,她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恩,你去廚房幫着於嬤嬤擀麪吧。”
青璃打開信紙定睛一看,第一行就是讓她驚訝的消息。她擡頭看了一眼麥芽,打發麥芽出門去,她想要一個人靜下心來,順便想想如何應對。
麥芽推出去之後,青璃揉揉發疼的額角,繼續看下去。
幾天以前,米家聯合一些老臣,質疑玉璽是假的。這些老臣沒有采取任何過激的行爲,而是跪在皇城腳下,要求耶律楚陽給一個說法,他們無法接受一個名不正言不順是假皇上,也無法接受被欺騙這麼久的事實。
玉璽一事,震驚朝野,連京都的百姓們都在議論。因爲一切是百年世家,那個低調的米家發起,所以衆人心裡猜測,八九不離十。
百姓們十分憤怒,尤其是那些激進的學子們,每日都在茶樓裡高談闊論,說話十分難聽。京兆尹爲避免惡劣影響,派官差抓了不少人,強行鎮壓,有很多無辜之人慘死在牢獄中。
或許真的是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耶律楚陽那邊還在沉默,京都的學子們首先鬧起來,又因爲有人慘死,一時間,民怨升級,百姓們和官府的官差,京城防的士兵們暴力對抗。
看到這裡,青璃撇嘴,她還真沒聽說過百姓們敢和官府對抗的,讀書壞了腦子的書生除外,那些人本來就一個心眼。或許是耶律楚陽太過仁慈,才把這些人慣得膽大包天,這種時候,她支持鎮壓。
嘴皮子有用的話,還要官差幹嘛,還要城防軍隊做什麼?優柔寡斷的人不適合當皇上,若是耶律楚仁的話,一定會趕在流言散播出去前滅口。
耶律楚陽沒給什麼反應,也正是他的性格,平心而論,這種皇上可以讓人更放心。
米家突然鬧事,沈冰雨被軟禁起來,因爲她和青璃的關係,被告知不得出府門一步。她跑去找族長問清楚,因米棟不在,一切毫無預兆,她始終不能相信,夫君米棟是知情者。
得到米族長的答案之後,沈冰雨心涼了半截,她想到每次青璃來信的時候,米棟在身旁,總是似有若無地問起,而她也沒有揹着夫君,一五一十實話實話。
想通其中的癥結,沈冰雨一夜未眠,她紅着眼眶,找到一個婆子,那個婆子負責採買,一次犯錯差點被打死,是她救下人。沈冰雨求着婆子給輔國將軍夫人,也就是青璃的四嬸陳氏送信,言明此事。
就在形勢緊張的時候,魯南王恰到好處地出現,作爲皇叔,他和滿朝文武驗明玉璽爲真,一向沉默的雲家也從背後站出來,指明米家是耶律楚仁放在京都的探子。
沈冰雨寫這封信的時候,她已經跟隨米家一衆人被下了大獄,皇后娘娘阮冉冉親自來看過她,並且幫助她帶出這封書信,她寫這封書信沒有別的意思,並不想青璃插手此事。
信上沒有說得很詳細,不過青璃能想到京都定是處在水深火熱中,她不相信百姓們能有這麼大的膽子鬧事,多半是耶律楚仁爲製造民怨,這次的計劃比較倉促,若是耶律楚仁掌握京都的城防,或許大周的皇位再一次易主。
雲家的態度真是比較曖昧,開始米家站出來的時候,雲家一直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等到魯南王出現,雲家也來個雪中送炭,順便給米家紮了一刀。
雲家家主真是一個精明的老狐狸,難怪一直屹立不倒,時機抓得恰到好處。
一場風波慢慢地過去,京都又恢復正常。耶律楚陽卻多了一件心事,玉璽的真假他再清楚不過,大周皇族只有皇叔魯南王能幫助他,若是魯南王也有謀反的心思,衆叛親離。
青璃嘆一口氣,米家也不傻,肯定會給自己脫罪,說是受到奸人的挑撥,只要不承認和耶律楚仁有瓜葛,就不算證據確鑿,最多被小懲大誡。
青璃想了想,走到內室,對着銅鏡擦塗抹了一點保溼的花露,輕輕地在臉上拍了拍,她到竈間喊了麥芽,讓於嬤嬤留下看家。
水零黎有了身孕之後,不適合住在客棧,她半夜總是折騰,周圍的客人們很是不滿,於是,就被客棧的掌櫃“請”了出去。
因爲此事,水零黎很是不平,差點跑去拆客棧,可她還算講點道理,知道是自己理虧,最後摸摸鼻子,讓夫君白若塵找了一所精緻的小宅院。
溧水城畢竟是曾經是大秦的地盤,百姓們對大周的官員沒有概念,也不買賬,就好比京兆尹他管不到溧水城的事。
有了宅院確實方便一些,米棟這個昏迷不醒的人,也被從城北大營移動到了白若塵的臨時居所,方便白可心研究金蠶蠱的解法。
快到午時,街邊的百姓不多,青璃打着一把油紙傘遮陽,有一段日子沒有出門走動,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開闊了。街邊還有很多沒離開的小攤販,賣着新鮮的果子。
青璃讓麥芽從雜貨鋪子買了一個編織精美的竹筐,又在小販的攤位前挑選幾樣水靈靈的果子。竹筐的手柄旁邊,擠着一個綢緞做的絲帶。
“小姐,您還別說,這樣裝飾還怪好看的。”
麥芽拎着果籃,一臉欣喜,白夫人有了身孕之後最是喜歡吃果子,這樣送過去,投其所好。
溧水城自從被大周佔領之後,一部分曾經在這邊生活的大周人紛紛返回平陽以南,一部分房屋空置下來,價錢比較合理。白若塵他們不打算長期居住,就找衆人賃了一個精緻的二進小院,離青璃家很近,走路只需要一刻鐘。
自從有了身孕之後,水零黎變得很懶散,她在樹蔭下放置一個小榻,平日躺在上面,從溧水城請了兩個婆子貼身伺候,給她端茶遞水。
青璃來到小院的時候,水零黎正在迷糊着,聽下人回稟,這才眯了眯眼,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
“喏,你看看這個。”
青璃沒有客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沈冰雨寫來的信遞給水零黎,問道,“現在怎麼辦好?米家真是棘手。”
“誰說不是呢。唉。”
水零黎立刻精神了一些,她正了正面色,開始認真看信,不是緊皺着眉頭,若有所思。
樹蔭下,只有太陽斑駁的影子,偶爾清風吹過,院子裡滿是花香。這個院子不大,亭臺樓閣,修建得極其精緻,聽聞主人也是大周南邊人士,喜好的風格自然和北的大氣厚重不同。
片刻之後,聽到動靜的白若塵和白可心兄妹紛紛前來,有下人在樹蔭下襬放一個小几,小几上茶壺茶碗俱全,還有一盤已經洗好切片的果盤。
“青璃,小諳諳怎麼沒來?”
白若塵左看右看,沒發現淳于諳的蹤跡,他用手把玩着摺扇,眯着眼睛笑道,“前幾天你昏睡,可把他嚇得不輕。”
每次見到幾人,都要有這話作爲開場白,青璃無奈地攤手,以後她一定會剋制,絕對不逞能,雖然耗幹精神力之後,武功有所進益,但是後遺症強大,她現在必須時刻保持警惕,具備保護自己的本領。
“他在大營。”
淳于諳每日裡起早貪黑,最近城北大營新兵在排練陣型,似乎已經和北堂諺的軍隊聯繫好了,隨時準備夾擊攻打沛水。現在青璃只關注後方之事,一些隱秘的軍情她閉口不談。雖說叛徒是米棟,但是有很多消息都是從她這傳出去的。
“米棟醒了。”
白可心低着頭,手裡把玩一個瓷瓶,她的聲音清冷,不包含任何喜怒哀樂等情緒。她似乎很討厭太陽,找了一處最陰涼的地方坐過去,幾日不見,青璃見白可心臉上有不正常的蒼白。
一句話,立刻吸引了幾人注意,連水零黎都放下手中的信,追問道,“醒了是什麼意思,解蠱了?”
青璃和白若塵也有此類的疑問,三人齊齊的轉頭,往白可心的方向看過去。
“沒有,解蠱幾乎不可能。”
異族的寶貝怎麼能如此輕易地解開,必須用施蠱人的心頭血,否則只能解開一半,例如現在米棟雖然醒過來,可他不記得自己是誰,對自己做過什麼一無所知。
“怎麼會這樣?”
水零黎低聲驚呼,米家衆人在京都肯定還有別的打算,現在己方不得而知,只能等着米棟來透露,他居然什麼都不記得,那還有什麼活着的必要!“他暫時不會受施蠱人控制。”
雖然是沒有作用,可好處是暫時不受施蠱人控制,也做不出什麼事來。白若塵對米棟還是有很深的兄弟情,聞言立刻坐不住了,急匆匆地往前院趕。
“水姐姐,先不提米棟,關於米家,你怎麼看?”
青璃從恍惚中回過神,她突然想起,沈冰雨的信上沒有提及米棟太多,要麼就是小雨姐發現了真相,那麼就是故意躲避。前者的機率比較大。
“怕是不能留着。”
水零黎分析一下,覺得這次耶律楚陽必定得用米家開刀才能服衆,若是不借着這個機會給自己正名,還是如以前一般仁慈,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必然會讓一衆老臣產生輕視心裡。
“那小雨姐怎麼辦?”
青璃滿臉愁容,心煩意亂,這件事,總要把沈冰雨摘出來纔好,還有云家,和米家關係何等密切,她就不相信雲家事先沒有發現蛛絲馬跡,最後等魯南王出面的時候才冒頭,耶律楚陽還要對雲家感恩戴德。
“唉,我們還是先看看米棟的情況吧。”
水零黎從榻上站起身,招呼着白可心和青璃二人一同去前院看情況。
米棟身受重傷,臉色蒼白如紙,穿着一身純白色的絲綢衣衫,可能是失血過多,他的臉頰白淨的帶着一絲透明,看起來弱不禁風,卻多了另一種風姿。
“你們是何人?我爲什麼要在這個地方?”
米棟側過頭,看着身旁的白若塵問道,“你不是說我已經娶妻了,她們三位,誰是我的妻?”
“咳咳!”
青璃用手捂着嘴,轉過頭尷尬地咳嗽幾聲,米棟現在的模樣,就好比山頂處的白雪,純潔得沒有一絲污垢和雜質,他的眼神帶着迷茫,眼底還有微微地疑惑。
到底是真的失憶還是假裝?青璃不敢掉以輕心,她看了一眼旁邊的水零黎和白可心,笑着問米棟,“你猜呢?”
“應該是她吧。”
米棟不確定地指着水零黎。白可心梳着姑娘的髮髻,明顯是未嫁的少女,而青璃看起來還是太年輕了一些,他在潛意識裡覺得自己的夫人不是那麼年少。
“噗……”
白若塵一口水噴了出去,正好朝着米棟的方向,米棟順勢挪開身子,他驚訝自己的動作,“莫非我還會功夫不成?”
經過幾個人的測試,米棟只是忘記自己是誰和生活圈子,對於自己的喜好等反應正常,他和衆人侃侃而談,非常友好。
青璃只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走的時候和水零黎約好,有新情況一定要告知於她,她非常想知道耶律楚陽要如何處置米家人。
午時,淳于諳從城北大營歸來,又帶給青璃一個消息,尼瑪不見了!
“爲什麼不見了?”
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尼瑪非常老實,除非一日兩餐的時候能見到來做飯的婆子,其餘時辰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在屋裡,根本沒有和外面的人有接觸。
“會不會是異族的人來殺人滅口的?”
青璃想到一種可能之後,又搖頭否決,如果異族能進入到大營,早就引起轟動了,就算殺人也在原地行兇,帶人出去之後誅殺這種可能性太小了。
“定然是她自己走的。”
尼瑪認字不多,也沒留下書信,打掃院子的婆子,在屋內找到一個紅色的荷包,上面是金色的並蒂蓮,青璃認得,這個是薛蓉給尼瑪的,之前有好幾個,後來在薛蓉的靈堂前,尼瑪燒了一個。
“你不用擔心,她雖然性子直,辦事卻不是全然沒有把握。”
淳于諳把青璃摟抱在懷裡,用手順了順她的烏髮,天知道前段時間他有多麼害怕,害怕他回來的時候,見到一個昏睡的她,怕她和米棟一樣,中了金蠶蠱,而他一直在自責中,沒有好好的保護青璃。
“晌午天熱,你怎麼又回來了?”
青璃抱着淳于諳的肩膀,在他身上蹭了蹭,他的身上有陽光的味道和一種淡淡的草藥香,非常溫暖而又舒心,讓她很有安全感。
“我不放心。”
淳于諳托起青璃的臉頰,在上面印了一個吻。他眼眸深邃地盯着自家娘子看個不停,那種快要失去的滋味差點折磨瘋了他,面對大秦幾十萬大軍面不改色,而對着當時昏睡又說胡話的青璃,他卻如此脆弱。
夫妻二人到內室裡相互依偎,青璃把米棟失憶的事情說了一遍,淳于諳若有所思,沒有表態。
溧水城的夏日比平陽還要炎熱,尤其是正午時分,日頭毒,出去一會兒,就被曬得黑一層。青璃也變得越發懶散,偶爾約夏荷夏燕姐妹閒聊,去水零黎那邊坐坐,餘下的時間,窩在小院裡避暑。
可能是今年後勤上慢慢完善,往年在軍營裡出現的瘧疾等病症,今年基本上全部消滅。士兵們的吃食爽口,還提供大量解暑的薄荷涼茶,待遇一點點慢慢提升。
去年開墾出來一大片荒地,今年全部種上新糧種,等發賣之後,換成普通的米麪供應城北大營的軍需,慢慢實現自給自足。這場戰爭還不知道要打幾年,青璃從開始地鬥志滿滿,到現在的猶豫。
北地受氣候影響,一年中真正能打仗的時間也就那麼幾個月,而一次大戰之後,雙方都需要一定時間恢復體力,如果還有高純度的火藥就好了,按照上次的方法,很快就能轟開沛水城。
等到進了農曆七月,淳于諳也變得越發忙碌,有的時候回到小院到了半夜時分,青璃睡得迷迷糊糊,察覺到有人摟着她一起,等到早上她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
尼瑪仍舊沒有消息,青璃找人打聽過,每人發現溧水城有異族的痕跡。抽空,她去了薛蓉買的那個小院子。尼瑪和老乞丐以前的居所,青璃和淳于諳曾經在此處誅殺過異族。
或許是下了很多次雨,院子裡已經沒有任何血跡,院子裡的家當被人重新擺設過,煥然一新。現在這個小院子住着幾個原來破廟裡的乞丐,其中有兩三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他們現在也能在外面做工,幫着打打下手,賺幾個銅板生活,也有落腳的地方,對一切感到很滿足。
沒有人去追求那夜發生了什麼,連周圍的鄰居也不知情,一切就這樣平靜地過去。
七月初,城北大軍已經做好一切妥當準備,從戰車到雲梯全部架設,按照青璃的提議,在城牆腳下準備了一些網兜,萬一有士兵們爬雲梯的時候掉落,在網兜上也可以撿回一命,己方會準備大量的箭矣,防止大秦士兵投石。
出征前,青璃最在乎的就是醫療隊伍,若是這些人手腳麻利一些,己方就能多救援出一些士兵們,有會減少傷亡人數,這點非常重要,除一些要用的藥材外,己方還準備了一些老蔘湯,給重傷的士兵吊命用,無論怎麼樣,人命都是最重要的前提。
天時地利,等候和北堂諺的殘餘部隊聯絡,薛謙作爲主要副將之一,由淳于諳帶領,向大秦沛水發動猛烈的進攻。
就在城北大軍出發前一天,青璃的小院迎來了兩個特殊人物。
男子身材高大,穿着一身藍色的絲綢短打衣衫,容貌俊美中帶着英氣,不苟言笑,女子一身絹紗金絲繡花長裙,氣若幽蘭,華美中不失典雅。
二人相攜站在一處,立刻能吸引住衆人的目光,麥芽眼神複雜地望着二人,喃喃道,“北堂將軍,晚春小姐……”
“麥芽,當時情況緊急,是我得罪了。”
趙晚春對着麥芽歉意地行了一禮,她的嘴角帶着清淺的笑意,“我們知曉三天後有人會去打掃,所以才把你關在那裡。”
“您太客氣了,說起來還是放過了我。”
麥芽感嘆一句,當時是她誤打誤撞,正好碰到二人私奔,爲了不泄露消息,她被趙晚春騙上車,關在一所空宅院,二人離開之前,也給她留下了足夠的水和糕餅,沒有被殺人滅口已經是萬幸,在這些上位者眼裡,做奴婢的命不值錢。
“春兒姐!”
青璃聽到聲音,從偏廳走出,再次見到趙晚春,她突然有些激動,春兒姐姐還是如多年前一樣,青璃恍惚想起了幾年之前,在鎮上,她和二姐青牆去買布料的時候,遇見仗義執言的趙晚春,那個時候,春兒姐也是這樣的笑。
“璃妹妹,我們在外海,消息閉塞,我也是才聽說你成親的消息。”
趙晚春拉着北堂諺,夫妻二人始終攜手,看得出來,就算是在外海,春兒姐也沒吃苦頭,青璃觀察了一下她的手,還是如青蔥一般白嫩。
“那你們這次歸來,應該是得到我派人送過去的消息。”
青璃算了一下,應該是自家船隊再次去外海送了消息,二人從外海趕回來,也要折騰幾個月的時間。
“原本覺得一切都可以放下,後來覺得,做不到呢。”
趙晚春的眸子閃亮,她幽幽地嘆口氣,和北堂諺坐在沙發上,“你這裡還真是按照外海的風格佈置,原本回來之後,坐着椅子都覺得不習慣了。”
夫妻二人在外海開了一個小農場,養了成羣的牛羊,其實也是有人打理。遠離故土,自然也得不到太多消息,直到幾個月之前,青璃手下的人找到二人的住處。
北堂諺早就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趙晚春也有些捨不得,如今大秦已經有兩個城池劃到大周的版圖,而北堂諺也因此被誣陷成通敵叛國,二人回去再也沒有阻力。
“是啊,我喜歡坐在沙發,地方大。”
青璃招呼於嬤嬤上了一壺冰鎮的果酒,原想着給二人端出來酸奶,又怕他們喝不慣那個味道。沙發比椅子強很多,特別適合青璃這種懶人,沒人的時候她就當成小榻半躺着,比正襟危坐要舒服得多。
“我們前幾天到達平陽,先回到府上。”
趙晚春眨眨眼,粲然一笑,爹孃終於認可北堂諺,不認可又怎麼樣呢,二人早已經生米煮成熟飯,在外海的教堂裡成親,按照大周的習俗,夫妻二人宴請親朋,再次拜堂成親。
“冬梅她……”
說到冬梅,趙晚春有點傷心,她去了冬梅的墳前上了一炷香,曾經主僕二人情同姐妹,所以在她走的時候,特地找到娘,乞求能許一門好親事,結果到底是害了她。
“不提這個了,這次回來聽聞大周要攻打沛水,特來助淳于少將軍一臂之力!”
趙晚春輕抿茶水,歪着頭看了一眼北堂諺,夫妻二人眼神交匯,北堂諺點點頭,道,“前幾天已經聯繫了舊部,就在這兩天有消息傳來,裡應外合,攻打沛水有九成把握。”
九成,這麼高?青璃眼睛一亮,攻打沛水,裡應外合無疑是最好的辦法,既然北堂諺願意相助,大周能更省力。
“可惜,宇文鯤就這麼死了。”
趙晚春提起這個無恥的小人,恨得牙根癢癢,當年她和北堂諺定情,被這個淫賊得知,深夜裡去了知府後宅,用迷香試圖染指她,正好那夜北堂諺前來,她纔沒有失去清白,但是這件事對她來說留下不小的陰影。
“是啊,就這麼死了,有點便宜他。”
本來想着留着宇文鯤一命,慢慢折磨,誰想到計劃沒變化快,宇文鯤被他的妹妹宇文紫幽殺死,這中間還有複雜的關係,宇文家壞事做盡,早晚遭天譴。
“這次從外海,跟着你的船隊一起,比萃華樓舒坦。”
外海到大周總共就那麼幾艘船,北堂諺和趙晚春趕時間,跟着青璃的船隻,這次抄近路,不巧地遇見了海盜。海盜常年在這片海域上打劫,戰鬥力非常兇悍。
青璃的船早就做了預防,船體堅固,防側翻,在前面用了火流箭等,殺海盜措手不及。也是趕巧北堂諺在船上,指揮青璃的夥計們戰鬥,最後海盜投降,兩方簽訂了條約,永不劫持青璃的船隻,並且送上一部分金銀交好。
以前劫船因爲語言不通,所以原本可以妥協最後都變成了戰爭,這些海盜們比較兇悍,對於主動出擊的一方毫不留情。青璃的船上夥計們早已經學會外海話,和海盜頭子介紹了大周的風土民情,海盜頭子很有興趣,衆人約定下次返航的時候帶他們到大周的國土上長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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