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見到了蕭珏, 想起了往事, 觸動了心腸。蕭珏走後沒多久,永和帝就下旨禪位了, 太子蕭璟元繼位, 成了新帝,改元昌元, 史稱昌元帝。尊永和帝爲太上皇,皇后爲皇太后,太子妃爲皇后,嫡長子蕭清熙爲太子。前朝也有封賞,其中,安平侯程諾兼任吏部尚書。
“任務這就完成了?怎麼這麼容易啊?我以爲最少也得到四五十歲之後才能當上一品誥命夫人呢!”李玥然看着自己欒錦玉軸的誥命冊封, 有些不敢相信。
程諾笑了,“這樣不好嗎?任務完成了,接下來咱們就該享受人生啦!等望平長大, 咱們就可以放心離開了。怎麼?你不高興嗎?”
“呵呵, 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大真實。”李玥然眨眨眼睛,“總覺得這一切來的太快了,往後幾十年呢?總怕還有什麼變數。”
程諾攬着李玥然,“我知道你是擔心望平,咱們兩風風雨雨這麼多年了, 這點子波折怎麼會放在心上。可是玥然,孩子總要長大的,咱們能保的了他們一時, 還能保的了他們一世嗎?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啊,好好過我們的日子就是了。這一次,咱們順其自然,好好享受人生。”
李玥然笑了,或許是上輩子活的太久了,又沒有子嗣,兔七和小狐狸再可愛,到底沒有十月懷胎,感覺就不一樣。如今有了孩子,反而有點不大習慣了。
“你說的對,是我想岔了。等到望平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你就辭官吧,咱們趁着還能走得動,出去看看?”李玥然想了想說道。
“好,都聽你的!”程諾寵溺的笑了。
幾個月後,蜀王府內,蕭珏正在教蕭璟和寫大字,忽然聽到管家回話,說外面有人要求見王爺,還奉上了一封書信,說王爺看了信就明白了。
蕭珏蹙眉,拿起那封書信,一看,冷笑幾聲,“居然真讓他找到了。他是一個人嗎?”
“是,他一個人,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管家說道。
“去,問問他,我那妹妹哪去了?”蕭珏冷笑道。
“是。”管家雖然不明白蕭珏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還是照辦了。
薛仁青聽到管家的話,臉色一白,然後露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孩子在路上受了風寒,一病沒了。絮兒她受不了這個打擊,也跟着沒了。”
“哼哼,她們都沒了,你怎麼還活着?你又來做什麼?”管家繼續問道。
薛仁青很是懊惱,他也知道,絮兒沒了,他到了王府,也沒法交代,可是絮兒不爭氣,他又有什麼法子。孩子沒了可以再生,絮兒偏偏想不開,將自己也折騰病了。他已經請了不少大夫了,可還是救不活絮兒,他盡力了。
“我,我有事要面見王爺!求您通融通融。”薛仁青懇求道。
來了一個侍衛,在管家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管家點點頭,“王爺說了,他想見的,只有絮兒小姐和小少爺,至於你,王爺不想見你。來人,攆他出去!”
薛仁青大驚失色,“你們不能這樣,我是駙馬,我家撫養公主有功,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慢着,給我割了他的舌頭,省的他胡言亂語,造謠生事,誣衊王爺!”管家剛要回頭,聽見薛仁青在那大放厥詞,說道。
侍衛們奉命而去,對薛仁青都很鄙夷,哪來的瘋子,敢誣衊王爺,他們蜀人誰不知道,王爺的親人全都沒了,整個王府只剩下王爺一人,連世子都是過繼來的,王爺是有個妹妹,不過王爺的妹妹那是郡主,可不是什麼公主,連這個都弄不清楚,可不是個瘋子嗎?
侍衛們手起刀落,割了薛仁青的舌頭,然後扔在了路邊上,“趕緊滾遠點!再敢胡言亂語,誣衊王爺,當心你的腦袋!”
薛仁青捂着嘴,**的疼痛哪裡比得上他心裡的疼痛,王爺這是在遷怒,遷怒自己沒有照顧好絮兒和孩子,可他已經盡力了,爲了替絮兒治病,他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是絮兒自己不爭氣!他恨啊,早知道不該帶着絮兒母子倆上路的,這樣的話,王爺或許就不會翻臉了。都怪薛琅,還有薛嬛,這兩個沒良心的賤人。早知道,自己就不該對她們那麼好!
現在怎麼辦?王爺生氣了,不肯相認,他的理想抱負倒也罷了,可他現在身無分文,又一身的傷病,王爺若不管,他也只有死路一條了。不行,他不甘心!他不能就這麼死去,他要活着,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活下去纔有希望。
薛仁青艱難的往王府爬去,剛爬到路中心,身後就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叫聲,“讓開,快讓開,馬驚了,快讓開!”
薛仁青愕然的回過頭,剛好看見高高揚起的馬前蹄,接着,胸前劇烈的疼痛傳來,鮮血大口大口的噴涌而出。沒等薛仁青緩過來,又一匹驚馬踏了上來,薛仁青終於在劇烈的疼痛中不甘心的死了。臨死前,他腦子裡浮現的依舊是他的功成名就的美夢。
蕭珏聽到管家回稟,說那個人被瘋馬踩死了,頭也沒擡,繼續手把手教着過繼來的兒子寫字,“知道了,屍體拖去亂葬崗,不許人給他收屍。再去查一查,他的妻子和兒子是不是真死了,埋在哪兒了?”
“是王爺!屬下這就安排人去。”
“父王,您爲何要在意那人?”蕭璟和對這個父王還是很滿意的,同樣的,蕭珏也很滿意這個兒子,父子兩都在試圖瞭解對方,依靠對方,想培養出真正的父子之情。因此很多事,蕭珏並沒有因爲蕭璟和還小就隱瞞他。
“事情是這樣的。”蕭珏將當年的事告訴了蕭璟和。“璟和,你要記住,善惡到頭終有報,韋氏當年何等猖狂,你祖父和大伯只因爲一向和哀太子交好,哀太子被誣衊謀逆的時候,爲哀太子求情,當面指責了韋氏幾句,說她包藏禍心。就遭到韋氏瘋狂的打擊報復。整個平王府幾乎死絕了。韋氏猖狂至此,可現在呢?韋氏的人全都死了,我卻還活着,平王府也後繼有人。不知道韋氏若知道這一切,會不會後悔當年的所作所爲。”
“韋氏是罪有應得,父王不必掛懷。只是表哥未免太過仁慈了,既然表哥早就知道薛家和那楊氏的身份,早就該下手除了他們。表哥此舉未免有些婦人之仁。太子,不,陛下即位前乃是元后所出的嫡長子,身份尊貴,太上皇又極信賴陛下,陛下的性子向來說一不二。如今太上皇尚在還好,萬一太上皇駕崩……父王該寫信提醒表哥纔是。”蕭璟和認真的說道。
蕭珏有些意外的看着他,看的蕭璟和有些無措,“父王,是孩兒說錯什麼了嗎?”
蕭珏搖搖頭,“不,你沒有說錯。父王知道了,會給你表哥寫信的。來,咱們繼續寫字。”他就知道,皇家的孩子,沒有一個是單純的。璟和也是,只不過,他才三歲啊,就有這樣的見識,他三歲那會子,還跟在大哥屁股後面撒歡吧!
只不過,蕭珏沒打算給外甥寫信。平王府和安平侯府保持一定的距離,對外甥,對自己都比較好。至於蕭璟和擔心的那些,蕭珏相信,沒有父母幫助下的程諾,能取得今天的成就,這些事他肯定心中早就有數了。不用他提醒也是一樣的。
不過,薛仁青這事,倒是應該寫信告訴外甥一聲。
程諾收到平王府快馬加鞭的信時已經是一個月後了,他看了信,隨即笑了。將信紙遞給了微服私訪的昌元帝,“陛下也看看吧,是舅舅的信。”
“哦?信中寫什麼了,璟和可好?”昌元帝拿起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薛仁青還真跑到平王府去了?嘶,你說他這腦子是怎麼想的?”
“薛家人腦子壞了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忘了那個薛家老太太?陛下登基,大赦天下,薛家老太太逃過一劫,不過她兒子媳婦走了,宅子鋪子沒了,女兒女婿也不肯認她,聽說如今瘋瘋癲癲的到處亂跑,胡言亂語,一時說她身份尊貴,是宮裡的娘娘,又說她兒子當了大官,她是一品誥命,等等。”程諾笑着說道。
薛母是真的瘋了,雖然逃過死刑,從牢裡出來了,不過兒子兒媳沒了,唯一或者的女兒薛琅夫婦倆不肯認她,更別說接她回去生活了。後來爲了躲避她,乾脆搬走了。薛母無處可去,只好住在城外的破廟裡,等着她兒子騎着高頭大馬回來。隨着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薛母遲遲等不回兒子,瘋了,卻依舊固執的在城門口等着。
“不說他們了,晦氣。”昌元帝此次微服私訪到了安平侯府,其實是有事的。“阿諾,朕想着,讓你上道摺子。”昌元帝說着,將一道摺子遞了過來。
程諾接過來一看,是一道奏請朝廷削藩的摺子。“陛下,這?”
昌元帝點點頭,“朕意已決。”
程諾深吸了口氣,將摺子看完了,“陛下已經準備好了?”
昌元帝點點頭。
“好,臣可以上這道摺子,只是太上皇那裡?”程諾猶豫道。
“朕就是來找你商量這件事的。父皇老了,越發心軟了。老二幾個每每上摺子訴苦,說什麼封地貧寒,缺衣少食,父皇就心軟,下旨免了三年的賦稅。你說,老二他們是何居心?削藩勢在必行!”昌元帝說起這個就生氣。
程諾點點頭,“臣明白了,臣明日先進宮去見太上皇。”
“阿諾,幸好朕身邊還有你!否則的話,朕就真是孤家寡人了。”昌元帝嘆了口氣,才登基之初,昌元帝也想過優待手足,當個好哥哥。可惜啊,這始終只是幻想罷了。
程諾沒有說話,只是低頭一笑。
昌元帝走後,程諾看着那道摺子,嘆了口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不過,他還是認命的拿起紙筆,將那道摺子重新謄抄了一遍。
三日後,大明宮內,程諾勸服了太上皇,打算第二天上摺子。太上皇看着他,嘆了口氣,“阿諾,要知道,這摺子一旦呈上去,戰亂必起,你就是那些人眼中的罪魁禍首。勝則罷了,若一旦敗了,你就是朝廷的替罪羊,你可想清楚了?”
程諾笑道:“表舅放心,我心中有數。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活着,我還有望平呢!”
太上皇長長的嘆了口氣,“總歸是我們蕭家欠了你們程家啊。你將這個拿着,必要時,可保你一命。”太上皇從袖子裡掏出一張蓋了玉璽的聖旨。
當晚,程諾將這事和李玥然說了,李玥然很坦然,“知道了,你去吧!”風風雨雨這麼多年,有什麼好擔心的。
“好。”程諾沒有多說,只牽着李玥然的手,二人相視而笑。
吏部尚書、安平侯程諾早朝時上了道摺子,引得朝野轟動,朝臣們議了幾天,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昌元帝態度堅持,最後,還是準了這道摺子,下了削藩令。
削藩令一下,舉國震動。齊王、秦王幾個率先反對,紛紛上摺子給太上皇,太上皇卻去了湯泉行宮養病去了,擺明了不想管這事。晉王乾脆殺了朝廷派來執行削藩令的官員,打着清君側的名號,聯合齊王、秦王等,公開叛亂。史稱五王之亂。
五王之亂總共打了六年,太上皇駕崩都沒能阻止這場叛亂。前五年,朝廷的軍隊節節敗退,五王聯軍一度逼近京師,朝廷內反對削藩的聲音也越來越高,甚至有人提出殺了安平侯程諾,和聯軍和談。昌元帝迫於壓力,不得不採納了這個提議。
危機時刻,安平侯拿出了太上皇的聖旨,最終保住一命,不過罷官奪爵,賦閒在家。不過好在程諾看得開,李玥然又持家生財有道,一家三口搬回了程家老宅,其樂融融。程諾偶爾出門幾次被有心人砸了幾次爛菜葉,後來三人乾脆不出門了,就待在家裡,沒事輔導兒子讀書,一家人偶爾心血來潮,在園子裡搞個燒烤攤,吃吃喝喝,日子過得開心的很。
期間,王家來了幾次,看他們挺能自得其樂,過得的確不錯,這才放心了。王慶山和王徐氏夫婦都已經不在了。而王家受了程諾的連累,王慶海被貶官,王青松兄弟幾個仕途也受了些影響,不過好在岳家都還給力,影響不大。
李玥然算算時間,估摸着這大概就是書裡薛仁青納妾的時候了吧,估計那時候王家在削藩的問題上自身難保,二則,薛仁青那時候正炙手可熱,剛從戰場上回來,又要參加平叛,所以王寶釵纔沒有向王家求助吧!
不過李玥然記得,王寶釵死了,薛仁青沒有去成,那時他還和薛母抱怨來着,說王寶釵死的不是時候,害他不能去平叛,沒趕上加官進爵的好機會。
看樣子,這場五王之亂快要結束了啊!
李玥然看着書房裡正將兒子問的啞口無言的程諾一眼,無聲的笑了。
果然,蜀中一直軍隊異軍突起,戰無不勝,直接抄了晉王的老巢,一連奪了江浙滬皖好幾地,和朝廷的軍隊內外夾攻,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平息了這場叛亂。
之後,昌元帝論功行賞,參見平叛的將士們各有封賞,首功就是原吏部尚書,安平侯程諾。那時候,人們才知道蜀中那支軍隊就是安平侯提議的,甚至訓練方法也是安平侯提供的。
程諾獲封從一品護國公,又擢升爲正一品內閣大學士,太子太傅。其子程望平,封爲護國公世子。
李玥然看着面前的兩封一品誥命夫人的詔書,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