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謙面色鐵青, “想跟我離婚, 許令善我告訴你, 我張家只有被休棄的女人，離婚？不可能！你們許家想過河拆橋, 想得倒美！告訴你們，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李副官匆匆走了進來，附耳在張子謙耳邊說了幾句話，張子謙臉色大變，狠狠的瞪了許家人一眼，轉身帶着人走了。
出了許家, 張子謙面色陰沉, “少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李副官憂心忡忡的問道。
他護送七姨娘去了酒店, 剛辦理了入住手續, 想着打個電話回去報平安, 順便問問媳婦老孃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他在上海買了帶回去, 誰知道，電話打回去才知道，李大帥趁着少帥不在長春的時候, 趁機帶兵佔領了通化白山遼源等幾個地方。長春那邊估計發電報了, 只是這邊慌亂中可能還沒收到。
“還能怎麼辦？馬上回去！否則連老本營都得給人一鍋端了！這幫子蠢貨, 到底是怎麼看家的！”張子謙大怒。
酒店房間裡, 李淺語剛剛洗完澡, 穿着絲質睡衣, 靠在窗臺前，看着車水馬龍的上海，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滿是咖啡的香味，李淺語笑了，這纔是她理想中的生活啊！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說服少帥，以後定居上海。
“七姨娘，快換衣服吧！少帥要回長春，如今已經驅車讓火車站去了，讓您趕緊收拾收拾趕過去呢！”
李淺語瞪大眼睛，纔來上海，就要回去？到底怎麼了？還是說少帥和許家談崩了，不應該啊，有夫人在，夫人難道不該幫少帥說話嗎？
“時間來不及啦，姨娘快點吧！”抱杏匆忙幫李淺語換着衣服，地上到處都是衣服，攤開的行李箱擺在一邊，衣服什麼的還沒收拾好呢，就又要往回收了。
等到李淺語帶着人匆匆趕到火車站的時候，張子謙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他剛剛給老家打了電話，部署了一番，此刻心事重重的坐在車廂裡，看到李淺語進來了，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坐下吧！”
李淺語四下裡看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夫人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話音剛落，張子謙就瞪了過來，若不是看在李淺語那和文千語相似的臉，他可能會當場發貨。
李副官站在張子謙身後，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李淺語忙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你進去休息吧！我們還要開個會！”張子謙低聲說道。
“是！”李淺語不敢多言，低頭帶着丫鬟走了。
等回了車廂，李淺語看了抱杏一眼，抱杏點點頭，轉身出去打探消息了，不一會兒，抱杏回來了，悄悄和李淺語說了幾句話，李淺語有些驚訝，“果真嗎？夫人要和少帥離婚？”
抱杏點點頭，“是啊，是跟在少帥身邊的姜維親口和我說的，千真萬確！少帥和許家也鬧翻了。姨娘，您的機會來了！”
李淺語眼中閃過一絲喜悅，“我知道了。還有什麼？”
抱杏想了想，“還有就是，據說李大帥趁少帥不在，趁機佔領了咱們幾座城池，少帥就是因此才匆匆回程的。姨娘，少帥此次來上海，就是爲了找許家要錢的。可是如今夫人要和少帥離婚，而少帥也和許家鬧翻了，你說少帥會不會輸啊？”
“別胡說！”李淺語瞪了她一眼，“說過你多少次了，不許胡說！要是讓少帥知道了，你的命還要不要了？”
抱杏捂住嘴，不敢說話了。
李淺語作勢欲靠在牀上，抱杏趕緊拿了幾個軟枕墊在她身後，李淺語靠在牀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盤算開了。
東北雖好，到底不如上海這般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如果少帥守得住東北也罷，如果守不住，不如勸少帥帶着家產定居上海吧！到時候，她也可以像上海灘那些貴婦人一般舒服度日，不必再待在長春那個鄉下地方了。如果能說服少帥只帶自己一個人去上海，那就更好了！
就算張子謙回了長春，也沒能挽回張家軍節節敗退的局勢，不到半個月，張子謙帶着人退守哈爾濱，李大帥佔領了長春的少帥府。
李淺語的肚子已經有些大了，扶着腰在府裡走來走去，連番戰敗，府里人心惶惶，張子謙此番退守哈爾濱，只帶了幾名子女和幾房妾室，府裡的下人也逃走大半。如今住在這裡，好些地方沒有打掃，竟有些促襟見肘之感。
這宅子倒還真不錯，據說是前朝某個王爺的府邸，雕樑畫棟，亭臺樓閣，只是，到底年久失修，無人維護，空蕩蕩的沒個人氣。
李淺語嘆了口氣，沒了繼續逛下去的心情。抱杏勸道：“姨娘，不如咱們去前面亭子裡坐坐吧！春紅她們正在收拾屋子，這會子估計還沒好呢，烏煙瘴氣的。不如在外面待着。”
李淺語想想也是，去亭子裡歇下了。
“少帥呢？”
“在前頭和李副官他們開會呢！”抱杏殷勤在石凳上鋪上墊子，又展開披風給李淺語披上。
“如今的局勢如何了？”李淺語嘆了口氣。
“姨娘，這是男人們的事，您還是別打聽了，少帥不喜歡內宅婦人管前頭的事，您忘了二姨娘三姨娘的事了？”抱杏勸道。
李淺語愣了愣，二姨娘三姨娘正是因爲插手前頭的事，才被少帥所嫌惡，從長春逃出來的時候，少帥只帶了自己和五姨娘，不過，因爲自己有孕在身，少帥又不放心幾個孩子，竟都交給了五姨娘照顧。五姨娘自然跟着水漲船高。
別看五姨娘平時不聲不響，彷彿沒什麼存在感，沒想到那樣危急的時刻，少帥還不忘帶上她，看來，是自己素日小看了她。
李淺語摸着肚子，開始思考起來。五姨娘雖然沒有生育，可是如今少帥的幾個孩子都在她跟前養着，那蹄子慣會做人，哄得那幾個孩子待她爲親母一般親厚。寵愛方面，少帥雖然更寵愛自己，可是自己出身不如五姨娘。自己出身青樓，可五姨娘卻有些來歷，據說祖上還中過舉人，若不是家世凋零，也不至於委身少帥做妾。
李淺語也曾旁敲側擊的問過少帥，五姨娘那般無趣的一個人，整日就知道談詩作畫，一點意思也沒有，少帥也並不精通詩書，爲何少帥會娶她。
可少帥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回答。
如今想來，這裡頭肯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李淺語嘆了口氣，摸摸肚子，不怕，她寵愛不及自己，又不像自己有孕在身，那幾個孩子待她再親，總歸不是親生。她就不信，五姨娘真的一點私心也沒有。
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
可是沒等李淺語高興多久，張子謙又敗了，李大帥的軍隊一路高歌猛進，逼近哈爾濱，與此同時，張家軍後院起火，黑河伊春鶴崗等地的守軍不知怎麼回事被李大帥收買了，雙方成合圍之勢，眼看着張家軍就要全軍覆沒了。
短短半個月，張子謙便老了十多歲，白頭髮都出來了。他已經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退守哈爾濱了，沒想到李思明還是不肯放過他！張子謙試着和李思明求和，沒想到對方絲毫沒有求和的意思，繼續逼近。如今後有狼前有虎，他該怎麼做？
張子謙一個人坐在指揮室裡，很是淒涼。
李副官悄悄走了進來，“少帥，眼下這種情況，屬下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吧！”張子謙動也沒動，說道。
“眼下李家君兵臨城下，張偉那幾個畜生又持續逼近，咱們一路奔波，軍士士氣不高，硬抗也不是辦法，屬下的意思，不如咱們另尋其道吧！”李副官眼珠子轉了轉，建議道。
“你的意思是？”張子謙終於擡起了頭。
“少帥，不如咱們撤吧！去上海，您別忘了，您和夫人還沒離婚呢！許家有錢，只要您哄好了夫人，許家答應出錢，咱們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李副官勸道。
張子謙冷冷的看着他，“你是要我在許家人面前伏低做小？”
李副官被張子謙的眼神看的抖了一下，“少帥，眼下這個情況，這已經是最好的路了。少帥，難道你真的要和他們同歸於盡嗎？還是那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您還在，以後還怕沒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嗎？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韓信受□□之辱，才成就了後來的大業，少帥！”
張子謙沉默了許久，“你讓我好好想想。”
李副官見火已經點的差不多，便下去了，剩下的，就看七姨娘的了。
張子謙一個人坐了許久，然後回去了，先去了五姨娘那裡，五姨娘正在教孩子們讀書，書聲琅琅，孩子們奶聲奶氣的聲音讓張子謙心裡舒服了許多。張子謙看着五姨娘的側影出神，站了好一會兒方纔出去了。
張子謙又去了李淺語那兒，李淺語扶着腰迎了出來，“少帥，餓了嗎？我讓抱杏準備了杏仁茶，少帥喝一點吧！”
李淺語幫着張子謙脫下外套，又端來杏仁茶，張子謙接過茶，喝了一口，李淺語看着張子謙的臉色，想起李副官派人遞的話，李淺語想了想，試探性的問道：“少帥，夫人近日可有消息？”
張子謙喝茶的手頓了頓，“好好的，你問起她做什麼？”
李淺語看了張子謙一眼，“淺語是想，夫人和少帥到底是夫妻一場，東北的事，夫人在上海定也有所耳聞，夫人心裡肯定也是記掛着少帥的。少帥不如主動給夫人打個電話，也好讓夫人安安心啊！”
張子謙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李淺語生怕自己的話觸怒了他，也不說話了。
過了很長時間，張子謙方纔問了一句，“淺語啊，你覺得上海怎麼樣？”
李淺語頓了頓，方纔擡起頭，觀察着張子謙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上海？當然好了，車水馬龍，歌舞昇平。”
“那如果以後我們要是在上海定居呢？”張子謙問道。彼時的張子謙依舊認爲自己只是一時時運不濟而已，只要給他機會，終究有東山再起的一天。上海，許家，他還有希望。爲了理想，爲了他的大業，他就是委屈一次又何妨。
“去上海定居？少帥，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李淺語輕聲問道，聲音有些顫抖，伏在張子謙懷裡。
“別怕，不會有事的。”張子謙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只是，他低頭看了看李淺語高聳肚子，“你如今有了身孕，此次去上海，路途顛簸，你受得了嗎？”
李淺語立刻緊張起來，聽少帥這語氣，是想丟下她嗎？不行，這絕對不行！“沒事的，少帥，我們的孩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少帥，你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害怕。”
張子謙看着李淺語眼裡含着的淚花，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張子謙從後院出來，找來王副官和李副官，將自己的決定說了出來，“放棄東北，去上海！”
“什麼，少帥您要走？那底下幾千號兄弟怎麼辦？不管了嗎？”王副官拍桌而起。
張子謙皺眉，“他們跟了我一場，我當然不會丟下他們不管。每人發銀元十個，解散回家吧！”張子謙認真想過的，他從長春撤退的時候，匆忙間將家產全都變賣了，這算大概有五十萬銀元，他手下大概還有七八千號人，一人十個銀元，頂多十萬，剩下的錢，他也不打算動，這是他給孩子們留的錢，至於東山再起所需的資金，不是還有許家嗎？
王副官欲哭無淚，十個銀元，能幹什麼，那麼多兄弟跟着少帥出生入死，到頭來就換來這十塊銀元嗎？少帥啊少帥，你也不怕寒了兄弟們的心嗎？你這樣無情，以後還想着東山再起？你還是老老實實在上海當你的富家翁吧！
王副官也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既然少帥無情在先，也別怪他無義在後，“少帥，就由李副官帶人護送您和家眷去上海吧，屬下留下善後。”
張子謙欣慰的拍拍王副官的肩膀，“你很好。好，我給你留十萬塊銀元，你負責安撫兄弟們，剩下的錢拿去打點一下地頭蛇，以備將來。記得告訴兄弟們，讓他們耐心等着，我張子謙還會回來的。”
王副官點點頭，“是，少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