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榮呆呆的站在那裡, 一點反應都沒有。方景瑞見了, 嘆了口氣搖搖頭走了,真是被慣壞了,都到了這個地步了, 一點擔當都沒有。不過他也沒法子了,他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沒道理還要養弟弟和侄子,沒看連母親都不管他了嗎?要怪, 只能怪他識人不明!喜歡上了那麼個禍害!方家養了她這麼大, 竟然敢做出這種事來, 她當我們是死人啊!
方景瑞下決心一定要抓到舒佳人, 好好收拾她!
整個屋子頓時安靜了下來, 乳母嚴氏抱着寶兒出來了, 看着這人去屋空的場景,心裡有些害怕, 再看看方景榮,依舊傻呆呆的站在那裡,乳母咬咬牙,想着自謀生路, 可是看着懷裡酣睡的寶兒,又捨不得。她兒子五個月的時候死了,她傷心越絕之下,隔壁嬸子介紹了這個工作,來方家當乳母。她滿腔無處安放的母愛, 在看到寶兒的時候,有了寄託的地方。她是真心拿寶兒當親身兒子來疼愛的。寶兒身子不好,晚上整夜啼哭,三夫人一開始還會抱在懷裡耐心的勸哄,可時間長了,三夫人也沒耐心了。可是她不嫌棄寶兒哭鬧,只要寶兒高興,她可以抱着寶兒哄一晚上。
嚴氏看看失魂落魄的方景榮,咬咬牙,她對這個家的情況還是瞭解的,三爺身無長物,又沒什麼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讀了這麼多年的書,至今連個功名都沒有,平日裡對寶兒也不是很關心。三夫人又捲了家裡的錢財跑了,不過估計她跑不遠,可是就算她被抓回來了,對寶兒也沒什麼好的。老夫人一向不喜歡寶兒,如今又被大爺二爺接走了。這個家裡,竟沒人真心關心寶兒。嚴氏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瘋狂的想法,帶寶兒走!
反正這個家裡也沒人關心寶兒,如果她帶走寶兒的話,那就不一樣了,她的丈夫老實巴交,公公婆婆也都是厚道之人,兒子死了之後,公公婆婆甚至想過要抱養一個孩子來。寶兒白白嫩嫩相貌又好,公公婆婆和夫君一定會很喜歡的。他們可以搬到一個別人不認識他們的地方去,重新開始過日子。
嚴氏打定主意,也不管方景榮怎麼樣了,抱着寶兒就回了房,方家雖然落魄了,可是還有不少好東西,她隨便拿個一件兩件的,足夠他們家過日子了。她記得,寶兒滿月時得了不少東西,都收在寶兒的牀頭櫃裡,其中好幾個足金打造的長命鎖護身符什麼的,更別說鑲嵌着各色珠寶的玩具了。有了這些,他們可以置上些田地,或者做些小買賣,也能給寶兒過好日子了。
嚴氏抱着寶兒,將蒐羅來的東西裝在包袱裡,趁人心浮動,無人注意,悄悄從後門溜走了。
等到下人們發現小少爺不在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過後了,他們慌亂的告訴了方景榮,卻看到方景瑞一直保持着老夫人他們走的時候的姿勢,一動也不動,聽到小少爺失蹤的消息,也一點反應沒有。
下人們見他這個當父親的都不在乎,也不管了。若不是他們都是家生子,身契什麼的還在方家手裡,他們也早走了。也有忠心的下人去找了方景瑞,方景瑞正忙着在王氏跟前端茶倒水,哪有空管這事,只說了句知道了,然後讓人去報官,之後便不再管了。反正是老三的兒子,老三自己都不在乎,他一個當大伯的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老三呢?”方景瑞想了想問道。
“三爺就跟傻了似的,一直站在那裡,沒動過。”
“好,我知道了。”方景瑞翻了個白眼,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不就一個女人嗎?至於嗎?方景瑞懶得理他了。
其實誰也不明白方景榮心裡的悲傷已經逆流成河了!他手裡一直握着一顆夜明珠,這是他和佳人表妹定情之物,往日的海誓山盟、溫柔繾綣至今還歷歷在目,他不明白,佳人怎麼就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呢!他一直在努力啊,爲了他們的將來而努力啊,他爲了佳人,改變了這麼多,付出了這麼多,連自己做人的底線和信仰都拋棄了,爲了她,自己忍着厭惡,褻瀆了神聖的書本,用心考取功名,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他都已經付出了這麼多,爲什麼佳人還是會走,走的這麼義無反顧,走的這麼絕情!
莫非,一直以來,自己都看錯了佳人?或許,佳人骨子裡就是這樣自私自利的女人?那麼,自己爲了這個自私自利的女人付出了什麼?從侯府公子淪爲如今這落魄的模樣,這一切都是因爲這個女人。她用溫柔僞善的面目,僞裝着自己虛僞自私的內心,一步步的迷惑了自己,讓自己沉浸在她的溫柔鄉里,一步錯,步步錯!二哥說得對,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看錯了人!
方景榮不甘心,他不甘心就這樣沉淪下去。他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
這是因爲長時間站立在風口最後風寒入體最後導致暈倒的方景榮最後的想法。
半年後,程諾李玥然帶着鳳瀟、小甲等人回京了。眼看着家就在眼前,小甲摸了摸自己的小嫩臉,原本他以爲出去一趟,自己一定會變黑變醜,沒曾想在小姑姑的英明領導下每日敷那個叫面膜的東西,皮膚居然一點都沒變粗糙,和以前一樣粉嫩,看樣子,自己蕭家第一美男子的名頭終於可以保住了。
鳳瀟看了小甲一眼,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男子漢大丈夫,這樣注重外貌,成何體統!況且,皮膚黑一點纔是男子漢的氣概!”小甲小乙小丙都跟着叔祖母一起做面膜,個個白白嫩嫩的,外表上除了身子壯了些,沒什麼區別。這讓鳳瀟很不屑,他之所以選擇跟叔祖出來,就是爲了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
小乙反駁道:“我們還小呢,暫時還不用做男子漢。姑姑說了,若是祖母母親們看到我們變黑變糙了,肯定會傷心難過的。說不定會用眼淚包圍我們!你難道不知道嗎?女人的發散思維是很恐怖的,她們會自動腦補你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然後這些腦補會化作沒日沒夜的補藥美食關心撲在你身上,你受得了嗎?”
鳳瀟不以爲然。
馬車先將小甲小乙小丙送回了威遠侯府,李玥然也留下了,程諾再親自送着鳳瀟回宮。
李氏和韶華公主明珠郡主上下打量着三人,見他們除了個子長高了些,身子骨壯了些,氣質也改變了不少,和小丁幾個站在一起,差異十分明顯。可除此之外,個個白白嫩嫩的,根本不像在外頭漂泊了半年之久的樣子。韶華公主和明珠郡主一直拎着的心放下了,隨即不好意思起來,兒子是出去歷練的,結果被照顧的這樣好,可見小姑子費了多少心思啊。“妹妹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看看這三個白白嫩嫩的樣子,比小丁皮膚還好一些。真是的,都是皮小子,那麼金貴做什麼啊!”
“就是就是。下次可不比這樣了,男孩子就該粗養,別慣壞了他們。”明珠郡主摟着兒子笑道。
李玥然衝着小甲小乙小丙笑了,四個人露出一副只有他們才懂的笑容。
或許是因爲看到兒子們被照顧的很好,小甲等人逃過了來自祖母母親們的噓寒問暖,寒暄幾句之後,就帶着弟弟們出去侃大山吹牛皮去了。留下李玥然和母親嫂子們說話了。
而宮裡的鳳瀟卻沒那麼好的運氣了,太子妃看到他,當場就心疼的不顧形象抱着他哭了起來,皇后娘娘也沒忍住,“我可憐的瀟兒啊!”爲開頭,也哭了,就連皇太后,也哭了。鳳瀟被三個女人的眼淚包圍了,很是無奈,他長高了,長大了,眼界開闊了,思想深邃了,境界不一樣了,這些你們都沒看到嗎?
不光女人們哭,就連太子也紅了眼眶,皇上稍微好點,但看向鳳瀟的眼神也是一臉心疼。鳳瀟底下那些原本心思各異的弟弟們看着他也是一臉的同情。
鳳瀟更無奈了。爲什麼所有人都只關心他的外貌而不關心他的內在呢!難道小甲他們說的是真的?女人永遠這麼膚淺?
程諾得意的笑了,該!讓你不聽我老婆的話!
看着孫子被女人們包圍,皇上叫住了程諾到邊上說話,“這次回來打算在京裡待多久?”
“還沒想好,怎麼了?”程諾說道。
“還不是過繼的事!母后自從知道你們要回來之後,就一直在追問。你們也該靜下心待在京城了吧?小十一一直養在母后宮裡,這孩子乖巧的很,一點也不鬧人。母后很喜歡他,唉!年初的時候,母后大病了一場,醒來後身子就不如以前了。她這是對小十一有了感情,想替他安排好一切。阿淵,你就隨了母后的心思吧!”皇上看了一眼太后說道。
“好吧,我回去和文兒商量商量,若是她也沒意見的話,明兒就進宮來接他。”程諾其實沒打算這麼早過繼孩子的,他還沒玩夠呢。不過這次回來,母后看着蒼老了許多,他對皇太后還是有些感情的。
“恩,這樣就好。”皇上笑了。
程諾從宮裡出來,去了威遠侯府用了晚飯,然後接了李玥然回府。
路上,路過一個街口,忽然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衝到了馬車前,“蕭文,我錯了,我錯了。我纔是你的夫君,我們重新開始吧!我錯了,我錯了!”
侍衛們立刻過去拉開了他,將他惡狠狠的推到地上,罵道:“哪裡來的瘋子,再敢胡言亂語,打斷你的狗腿!”
那人眼睜睜的看着馬車揚長而去,嘴裡還唸唸有詞,“我纔是你的夫君,我們先定親的。我錯了我錯了。”
李玥然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這人誰啊?什麼叫他纔是我的夫君?”李玥然忽然想起一個可能,“他該不會是方景榮吧?他怎麼成這樣了?”
程諾有些吃醋,“你那麼緊張他做什麼啊!”
李玥然白了他一眼,“你亂吃什麼飛醋啊!我只是好奇而已,方景榮到底怎麼了?快說,你肯定知道。”李玥然趴在程諾懷裡,揪着他的衣領問道。
“舒佳人捲了方家的錢跑路了,王氏氣的中風偏癱了,被方景瑞接了回去,方景瑞也不知怎麼回事,傻了似的,什麼也不管不顧,最後兒子被奶孃偷走了也不知道,雖然方家報了官,可也找不回來了。舒佳人最後被方家的人找到了,錢財被拿了回來,人當時被打了個半死,最後不知怎麼的讓她跑掉了。舒佳人大概是爲了報復,找了人回到了京城,又發現兒子不見了,這下子仇更大了,趁着王氏生辰,方景瑞兄弟三家齊聚一堂,舒佳人帶人在井裡下了藥,迷倒了方家人,然後將方家洗劫一空。舒佳人找的那夥人窮兇惡極,洗劫方家之後,怕留有什麼後患,將方家人堆在一個屋裡,放了一把火。舒佳人也不知道是良心發現幡然悔悟還是對方景榮餘情未了,將方景榮從屋裡救了出來,自己卻被倒下來的房樑砸死了,整個方家,除了方景榮,都死絕了。方景榮受不了這個打擊,瘋了。事情就是這樣了。”程諾笑着說道。
李玥然瞪大了眼睛,峰迴路轉,方家居然還是一樣的下場,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方景榮和舒佳人大火裡明珠定情的戲碼沒有了。“那個方秒如呢?”
“呵呵,被老五打斷了兩條腿,如今躺在牀上苟延殘喘呢!”程諾說道,“放心吧,一切都不一樣了,太子地位穩固,老五老七狗咬狗一身毛,沒心思做其他的。皇兄也加強了對皇城的掌控,一切都和原來不一樣了。”
李玥然笑了,“恩,不一樣了。”
“明天我們進宮去接小十一吧,不對,我得給他起個名字,既然過繼給我了,就不能再叫小十一了。叫什麼好呢?你有什麼意見嗎?聽說他很乖巧呢!”程諾笑道。
李玥然靠在程諾懷裡,笑呵呵的拉着程諾的手,“你做主就好了啊,我對起名不是很懂。”
馬車慢慢往前走去,程諾和李玥然的笑聲從車窗傳了出去,一如他們的生活,歡聲笑語,永遠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