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那裡都安排好了?”好半天, 隆昌帝才又開口道。
“回陛下,已經都安排好了。”太監總管秦無壽是隆昌帝的心腹,自然知道隆昌帝要做些什麼,從一年前,隆昌帝就讓安排在皇后身邊的人悄悄給皇后下藥, 分量極輕, 哪怕再高明的太醫也查不出來。這一年來, 皇后的身子也漸漸不大好了,一日比一日的睏倦,太醫三日一請脈, 只是查不出什麼。只等着隆昌帝一聲令下,給皇后下最後一劑藥,皇后就會在睡夢裡悄無聲息的死去, 任誰也查不出什麼來。
“只是陛下, 非要如此不可嗎?萬一將來太子殿下查出真相,到時?”秦無壽想了又想, 還是覺得這樣不妥。
“太子不會知道真相的!”隆昌帝早在發現皇后的狼子野心的時候, 就開始想到這一步了,這麼多年,他將皇后身邊伺候的人都換成了自己的人,皇后的一言一行早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若不是怕耽誤韶華,皇后早該死了。隆昌帝很有自信,太子不會知道這件事。“去辦吧!朕要在駕崩之前, 親眼看到皇后去死!”
秦無壽無奈,只好去了。
三日後,皇后在睡夢中沒了氣息,太子哭得傷心欲絕,隆昌帝得知後,撐着病體,親自去了鳳梧宮,也傷心的哭了,太子和韶華哭個不住,一邊傷心皇后的薨逝,一邊擔心隆昌帝的身體,焦頭爛額。
皇后下葬之後,隆昌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這一日,趁着韶華公主不在,隆昌帝拉着太子的手,“你母后就生了你和韶華二人,如今你母后不在了,朕這身子也……日後,就剩你們兄妹二人了,你務必要好好照顧好韶華。”
太子對韶華這個妹妹還是很不錯的,“父皇放心,兒子知道的。”
“傳位的聖旨朕已經寫好了,就在枕頭下面,等朕去了,你將聖旨拿出來,登基。這個玉枕,朕枕了多年,捨不得,朕死之後,務必將這個玉枕陪葬,切記切記!”隆昌帝感覺自己大限將至,緊緊抓着太子的手說道。
太子雖然有些驚訝,但也知道隆昌帝這麼多年一直枕着這個玉枕,十分愛惜,點點頭。
隆昌帝這才放了心,抓着太子的手也放下了,剛要繼續交代幾句,忽然宮外一個聲音傳來,隱身在暗處嗑瓜子的李玥然眼前一亮,心道,終於來了!她一直很好奇,當年七皇子到底是如何登上皇位的,如今總算了一解疑慮了。
“太子大哥難道就不好奇父皇爲何執意要玉枕陪葬嗎?因爲那玉枕裡裝着他最愛的女人的骨灰,他們生前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所以死後父皇怎麼着也要和那女人待在一起。可惜了母后,雖是父皇的嫡妻原配,可死後卻不如那個女人離父皇近啊!太子大哥是不是很好奇,那個女人是誰?”隨着話音,七皇子大步走了進來。
隆昌帝瞪大雙眼,“你是如何進來的?”
七皇子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興致勃勃的看着一臉驚疑的太子,“太子大哥想不想知道?”
隆昌帝氣的面色漲紅,七皇子進他的寢宮如入無人之地,隆昌帝也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只是他不明白,老七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還有,他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到這些事的。“你!你!”
太子忽然站了起來,“七皇弟到底想說什麼,直說了吧!”
“那個女人就是戾太子妃!韶華的親生母親!”七皇子笑道。
“你胡說!韶華是母后親女,我親眼所見!你胡說!”太子憤怒的吼道。
“你以爲皇后娘娘好端端的怎麼會死?還不是因爲父皇怕他死後,皇后成了皇太后,會告訴你真相,趁機磋磨韶華。故而父皇爲了斬草除根,殺了她!”七皇子憐憫的看了太子一眼。“其實這也不怪父皇,若是皇后沒有壞心思,打小攛掇着韶華欺辱我們這些異母的兄弟,父皇想必也不會對她起殺心。往日我總以爲,父皇心裡,只有你一個兒子,後來我得知了真相,才明白,父皇真正喜歡的,從頭到尾只有韶華一個。若不是你是韶華名義上的親哥哥,又一向疼愛韶華,恐怕你這個太子早就被廢了。我們這些兒子,加起來也比不上韶華在父皇心中的分量。從那一日起,我就死心了。既然得不到,爲何又要強求?只是我也想不到啊,咱們這位父皇,竟是個癡情種啊!愛上了自己的嫂子,哈哈哈,真是好笑啊!”
太子驟然聽聞真相,氣的睚眥欲裂,不可置信的回過頭看着病榻上的隆昌帝,“父皇,果真如此嗎?”
隆昌帝看到站在七皇子身後不遠處的秦無壽,憤怒至極,但也知道,大勢已去,他面無表情的看着七皇子,“你這是要弒君弒父嗎?”
“我可不是父皇,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我要當皇帝,那自然要名正言順!父皇,聖旨已經擬好了,父皇請蓋玉璽吧。”七皇子冷漠的一笑,一揮手,秦無壽將一卷聖旨雙手奉上。
“看來,你準備的很充分啊!”隆昌帝咬牙切齒的說道,不必問他也知道,傳位太子的那道聖旨肯定已經毀了。
“那是自然。爲了今天,我已經準備了七年。父皇,成王敗寇,父皇還是不要掙扎了。父子一場,我也不會忤逆不孝。父皇的遺願我會遵從的,這個玉枕會和父皇一起陪葬的。至於韶華妹妹,如果她安分的話,我也能保證她這輩子的榮華富貴。”七皇子笑道。
“你!”饒是隆昌帝自己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可見了兒子這樣,也着實氣壞了。“你大膽!”
“父皇,時至今日,你就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太子大哥已經知道了真相,你以爲他還會心無芥蒂嗎?你說是不是大哥?”七皇子回過頭去。
太子剛要說話,忽覺得胸口一痛,低頭一看,一把劍從胸前貫穿而出,“你,你!”
“太子謀逆,畏罪自殺!”七皇子面無表情的說道,“父皇,你若不肯蓋玉璽,那我就親自動手了。”七皇子徑直走到御案後的牆前,打開機關,拿出玉璽,蓋在了聖旨上。
隆昌帝氣的坐直了身子,噴出一口血,然後倒在了牀上,死不瞑目。
七皇子看着眼前這一切,冷冷的笑了,秦多壽站在他身後,“陛下,之後該怎麼辦?”
“按之前計劃好的辦!”七皇子大權在握,志得意滿,多年的蟄伏,終於換來這一天的到來!從今以後,他纔是這座皇城的主人,是大梁的主人!
李玥然隱在暗處,破覺得有些奇怪,不管是在書裡,還是現在,這位七皇子一直都默默無名。或者說,整個隆昌朝,除了太子之外,其餘皇子都是默默無名。李玥然不懂,他怎麼就能悄無聲息的成功了呢!難道說,這裡面有什麼內情不成?李玥然好奇心起,想着跟在七皇子身邊,一探究竟。
隆昌帝的屍體依舊躺在龍牀上,七皇子揮退了下人,獨自在正德宮裡走着,忽然,他身邊出現了一個身影,“川兒!”
李玥然蹙眉,竟然是個鬼,看樣子,死了很久了,爲何遲遲不去投胎轉世,流連人間?
七皇子對那個鬼影似乎很親暱的樣子,“娘!孩兒做到了!”
原來那個鬼影是七皇子的生母?書裡好像沒提過七皇子的生母吧?
女鬼走到龍牀前,看着躺在龍牀上的隆昌帝。
“娘,你放心,孩兒現在是大梁的主人,孩兒一定會有辦法,讓您能投胎轉世!”七皇子看着那個鬼影,激動的說道。
那個鬼影流下兩行血淚,緩緩搖了搖頭,“他恨毒了我,不但要我死,還將我挫骨揚灰,找大師鎮住我的魂魄,讓我永世不得超生。如今十多年過去了,沒用了。”
“娘!”七皇子跪在那鬼影面前,傷心欲絕。
“我乃是將門之女,我父親哥哥爲了大梁鞠躬盡瘁,立下汗馬功勞。初進宮就是婕妤,皇上對我很是寵愛,很快又有了你,尚未產子就封了妃。等生下你之後,你父皇很高興,我也很高興。那時,我覺得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有疼我愛我的夫君,有我們的孩子。可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皇上之所以寵愛我,是因爲我和他心愛的女人長得相似。我心高氣傲,自視甚高,如何受得了這樣的屈辱,雖然明白將此事透露給我的人未必按着什麼好心,可我還是派人暗中打聽。結果真讓我打聽出來了。你父皇竟然和戾太子妃勾搭在了一起!”女鬼說的淒厲恨絕,周圍陰風四起。
七皇子蕭景川這麼多年,不止一次聽到母親提起這些往事,可他沒聽一次,依舊覺得義憤填膺,悲憤入骨!父皇他,心太狠了!
“我花了很多時間,打聽出那個賤人住在哪裡。終於有一天,西北叛亂,你父皇一連幾天都待在前頭議事,我便喬裝打扮,順利溜出了宮門。現在想來,那時的我,太過天真,竟沒發覺,這一切都太過順利,自己早就中了別人的圈套而不自知。我去了別宮,見到了戾太子妃,別宮裡富麗堂皇,溫馨舒適,我很不忿,那個賤人憑什麼這樣逍遙自在。她和戾太子的兒女都死在了冷宮,她竟獨自一人快活自在,身爲人母,竟如此狠心,實在令人不齒!等我見了那賤人的時候,看着那張和我有五分相似的臉的時候,我的理智消失了,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只看到那個女人暈倒在地上,我有些慌張,急忙回了宮。”女鬼渾身顫抖的說道。
“那一晚,你父皇來了我的寢宮,我從未見過你父皇如此震怒,他絲毫沒有顧忌之前的情誼,若不是春桃忠心護主,我幾乎要懷疑,你父皇他要當場掐死我!也就是那時,我才明白,曾經的自己多麼的可笑,我以爲的愛情,我以爲的良人,其實都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不止是我,闔宮嬪妃,那麼多皇子公主,加在一起,也比不過那個賤人!”女鬼淒厲的尖叫聲在黑夜裡很是滲人!
蕭景川跪在地上,眼淚順着臉頰流下。
“你父皇抱走了你,因爲西北戰事還需要我父親哥哥效力,所以現在我還不能死。他挑斷了我的手筋腳筋,割了我的舌頭,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來寢宮折磨我,用刀一片一片的割下我的肉,然後又用最好的藥處理我的傷口。那時我才知道,他竟恨我至此!原因不過是我告訴那個賤人,她子女皆亡的事,害的那個賤人暈倒,差點連孩子都保不住!呵呵,呵呵,一切都爲了那個女人!”女鬼眼中的血淚不斷涌出,看的李玥然這個老妖怪都有些瘮得慌,可蕭景川看向女鬼的眼神只有疼惜,尊敬。
“之後,你外祖父和舅舅終於平定了西北戰事,大軍還朝的時候,你外祖父和舅舅忽然被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刺客給刺殺了。你外祖父和舅舅死後,冒出來一堆人,說你外祖父和舅舅貪污軍款,冒領軍功。狡兔死走狗烹,宋家三代忠臣,就這麼沒了。宋家死後,我活着也就沒了意義。你父皇讓人絞死了我,甚至都沒看我最後一眼。因爲那個賤人快生了。我原以爲就這樣死了,其實死了也好,省的活着再受折磨。況且,死了還能見到你外祖父舅舅他們。可誰知道,我的魂魄竟然被剝離了出來,鎖在一個瓷瓶裡。我聽到他命人將我的屍首挫骨揚灰,讓大師抽出了我的魂魄,鎮在瓷瓶裡,他要我永世不得超生!若不是你三歲那年無意中打碎了瓷瓶,放出了我,恐怕我就在那個瓷瓶裡待到魂飛魄散了。”女鬼的手顫巍巍的摸向隆昌帝的脖子,“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就算我當初做錯了,可我和他到底夫妻一場,還有你,爲何他就能對我這麼狠心?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