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出了寢宮後,一路向北行,來到皇宮最高的高樓攬月樓的腳下,她擡頭望着直聳入雲的攬月樓,一躍而起,飛上屋頂。
一月底,沒有月亮,攬不了月,但黑色的天空彷彿一張巨大的黑色幕布,上面綴滿了明暗不一的星辰。
鳳瑾坐在屋頂上,擡頭看着那些星辰。
浩瀚宇宙,無邊無際。人在宇宙中,就像一粒微末的塵埃。
時光流轉,風雲變幻,每個人都在演繹着自己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而日月星辰就那樣沉默的看着所有人。
夜空很黑,星辰很亮,攬月樓上的風也很冷冽。
鳳瑾坐了會,便覺得有些冷,她原以爲無名會很快追出來,可足足半盞茶後,他才找到她,這讓鳳瑾心裡有些不開心。
無名靜靜的在鳳瑾身邊坐下,攬她入懷,拿大氅裹着她,免得她被夜風吹到。
“你是不知道我來了這裡嗎?”
“我知道。”
他知道她一個人時,最喜歡坐在攬月樓的屋頂上,看日出日落,月升月寂,看漫天星辰,銀河閃耀。
鳳瑾在他懷裡擡起頭來,望着他沉默冷峻的臉,“那爲什麼現在纔來?”
“有點事情要處理。”
“什麼事?”
無名沉默不語,鳳瑾心裡沉沉的。每次都是這樣,最近無名總是莫名其妙的離開,每次都說有事,可問他什麼事他又不說。
鳳瑾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不死心的追問,非要一個答案。“什麼事?”
無名依然沉默。
鳳瑾心裡突然涌起一股怨氣怒氣,一把推開無名,冷漠的說道,“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無名默然片刻,才低聲道,“我在這裡,不會打擾你。”
“你在這裡,就是打擾我!”
鳳瑾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憤懣壓抑的情緒就像被壓制的火山熔漿,找着了藉口爆發。
無名深邃溫柔如浩瀚星海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鳳瑾別過臉去,避開他的目光。
如果是平時,他這樣看她,她的心就軟成了水,所有的不高興和怒氣全拋到九霄雲外。
可今天,她不想軟下來。
無名沉默良久,低低的說了聲‘好’,轉身下了屋頂。
他在時,鳳瑾心裡壓着火,他一離開,鳳瑾心裡又難過了,更多的是不捨。
她一個人坐在屋頂的琉璃瓦上。看着空蕩蕩,靜寂無聲的四周,恨聲說道,“叫你走你就走,你沒有自己的主意嗎?”
“我沒有走。”
樓下傳來低沉暗啞的聲音,鳳瑾心中一喜。可嘴上卻不服軟的哼哼道,“不是說要走嗎?爲何又留下來?”
“我不走,我在這裡守着你。”
“不用你守!”
鳳瑾嘴硬的說道,樓下的無名沉默片刻,低聲道,“那好吧,我走了。”
“不許走!”
鳳瑾撲到邊上,急切的大叫道,這纔看見無名站在樓下那一層飛出的檐角上,正看着她呢。
夜風吹拂,吹起他的衣角,他站在那裡。身姿挺拔如鬆,目光眷念溫柔,漆黑的瞳仁閃着光。
鳳瑾的心再次軟成了水,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不滿的嘟囔,“你騙我呢!”
無名勾了勾脣角。露出一縷溫柔的笑容。
鳳瑾的心情,剎那間就飛揚起來,低落的情緒一掃而過,她也忍不住笑了,覺得自己今晚上的情緒起伏實在太大,有些磨人。
她朝無名勾了勾手指,紅脣輕啓,“上來!”
無名一躍而上,摟着她的纖腰,兩人一同坐在屋頂的瓦片上,無名把她摟在懷裡,拿大氅裹着兩個人。
鳳瑾依偎在他懷裡。雙手抱着他精壯有力,沒有一絲贅肉的腰,輕聲道,“無名,以後那樣的話不許再說,我不高興。我不喜歡聽。”
無名沉默片刻,低低說了聲‘好’。
“我們會有兩全其美的法子的。”
既能順利親政,又不用娶別的男人的法子。
無名抱緊了她,下巴輕輕蹭着她頭頂的頭髮,低聲道,“你不願意的事。我比你更不願意,只要一想到你的名字旁邊,是別的男人的名字,與你並肩而立的,也是別的男人,我就心如刀絞。”
“那你還說那樣的話?”
鳳瑾從他懷裡擡起頭來,無名笑了笑,沒有言語。
一來,是不想她爲難,二來是擔心自己出事,想給她找一個強有力的依靠。不過,她既然不願意。那他便撐下去,一直撐到她足夠強大,不需要他繼續守護的那一天。
鳳瑾知道前面的原因,卻不知後面的,她輕輕吻了吻他的脣角,親暱的說了聲。“傻瓜。”
是啊,傻瓜,阿瑾一個人的傻瓜。
無名緊緊抱着她,開始給她講解這攬月樓的歷史。
“所謂攬月,意爲摘星攬月,是前朝亡國皇帝軒轅渺爲一位寵妃建的,那位寵妃名字裡有個月字,於是,這樓便叫攬月樓。”
“後來呢?”
“後來,建好了攬月樓之後不久,那位寵妃便失寵了,風流倜儻的軒轅渺又寵上了別的妃嬪。寵妃不甘心,和新寵爭寵落敗,被打入冷宮,最後她孤零零的在冷宮裡鬱郁而亡。”
鳳瑾幽幽嘆息,“這軒轅渺真是個多情種子,多情的另一面就是無情,不知道多少女人被他辜負,如花的青春葬送在這深宮之中。”
她頓了頓,又說道,“我覺得,花心是能遺傳的,這軒轅渺若還有子孫在世的話,一定也是風流倜儻,四處風花雪月,拈花惹草的。”
無名默了默,“那倒未必。”
“你怎麼知道未必?”
鳳瑾故意和他擡槓,無名笑了笑,“瞎猜的。”
不知爲何,提起軒轅二字,他心中總是莫名的有些恍惚,就好像這個姓氏,似乎深深的刻入了他的記憶裡,骨血裡,讓他一提起,便恍然失神。
可是,奇怪的是,他心中對這個姓氏毫無記憶。
“瞎猜?那你說這攬月樓的歷史也是瞎猜的咯?”
“那倒不是,是我最近看前朝的史書看的,關於軒轅渺,軒轅皇族。有很多野史傳聞,有一些甚至是很不可思議的。”
鳳瑾頓時來了興趣,在他懷裡坐直身體,目光灼灼的望着無名,“說來聽聽。”
“史書記載,大燕的開國皇帝。似乎有神力,能開山破石,他出生的時候,天有異象,太陽變成了紅色不說,在大白天,月亮也出現了,東邊太陽,西邊月亮,日月同行。”
鳳瑾忍不住笑出聲來,“說起來,大周的太祖出生的時候也有異象呢,他出生的時候,天空密佈金色雲朵,金光燦燦,然後,他起兵造反之前,河水枯竭。露出一塊巨大的玉璧,上面寫着,大燕亡,大周興,天意也。”
她在他懷裡笑得花枝亂顫的,“照我看來,所有的開國皇帝都有一個神奇的出身,然後起兵謀反的時候,也一定會露出什麼石頭,上面寫着某朝代到了滅亡的時候了,某某造反是天意。”
無名也忍不住笑,“大概如此吧,百姓總是相信這些神意天意,有了天意,就有了民意。”
鳳瑾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來,默默的在無名懷裡坐直身體,目光如炬的盯着前面。
既然造反可以利用天意,那其他事情也可以!
所謂的天意,多是人爲的。
“阿瑾,怎麼了?”
鳳瑾笑了笑,“剛剛想到冊立皇夫一事。”
無名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阿瑾,我出身卑微,我……我想爲自己掙一個出身!”
鳳瑾詫異的望着他,“什麼意思?”
無名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鳳瑾皺了皺眉,“你是想投入某個有權有勢的人門下,做別人的義子?”
仔細一想,這個法子有幾分行得通。
“不是。”
“那是什麼?”
鳳瑾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無名沉默良久,才堅定不移的開口,“阿瑾,我想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