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要一掌擊中裴琇時,一股強悍的殺氣從旁邊襲來。
鳳瑾神色一變,下意識的要攻向突然冒出來的刺客,卻感覺那股殺氣不是衝她來的,轉瞬之間,一柄冰冷鋒利的長劍從邊上刺入,朝裴琇的脖子刺去。
那劍勢迅疾如電,刁鑽如狐,是鳳瑾見過最凌厲的劍勢,電光火石之間,已刺到裴琇面前。
裴琇眉心一擰,身形一閃,迅速後退,艱險萬分的避開了對方的攻擊。
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如山般站在鳳瑾面前。
看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寬闊肩膀,鳳瑾眼中一熱,“無名,你沒走?”
無名沒有言語,沉默的站在鳳瑾前方,右手執劍,劍身在夜色下泛着冰冷刺骨的寒光,劍尖微顫,發出低沉的龍吟虎嘯之聲。
鳳瑾皺了皺眉,無名似乎變得不同了!
“又是你這條狗!找死!”
寒光乍現,裴琇抽出腰間的軟劍,攻向無名。
無名沉默的站在鳳瑾身前,一動不動,彷彿沒有看見眼前的危險。
萬籟俱寂,除了無名的劍尾微微發顫,發出低沉悠遠的聲音,再無別的聲音,鳳瑾緊張的盯着無名的後背,手心微微攥緊。
就在裴琇的劍要刺中無名時,無名終於動了。
鐺--
兩劍相撞,劍光四射,隱隱的有火花在夜色中飛濺。
無名一出手,鳳瑾便知道無名變了,她抿着脣,緊張的盯着無名的一招一式。
不到十招,裴琇便中了一劍,袖子被劃破,胳膊傷了一個口子,鮮血噴射出來。
裴琇臉色一變,長眉擰成了川字,死死盯着無名。
無名面無表情,眼睛裡一點光也沒有,彷彿是最黑最沉的深夜,他握緊手中的劍,再次攻向裴琇,天地之間,只有無名飛掠的身影幻化成無數重影,劍光閃爍,在空中畫出一道道劍花,美不勝收。
裴琇勉強撐了二十招,又中了一劍。
他臉色大變,身形一閃,退得遠遠的,狐疑的盯着無名,“你的內力怎麼提升得這麼快?”
這不可能!
上一次他們交戰,還是旗鼓相當,甚至時間拉長的話,他更勝一籌,可這一次,無名居然在十招之內就刺傷了他,三十招之內傷了他兩次,而自己毫髮無損。
無名沉默不語,劍身上沾了血,鮮紅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宮道的青石板上,這是這個寂靜無聲的深夜,唯一的聲音。
鳳瑾知道答案,但她不會告訴裴琇。
有無名在,裴琇知道今天不能對鳳瑾做什麼了,他冷冷的盯了無名和鳳瑾一眼,一躍上馬,揚長而去。
裴琇一走,無名也轉身離開。
鳳瑾追了上去,一把扣住他的脈門,感受到無名脈搏之間洶涌澎湃的靈力,鳳瑾臉色微微一變,“這麼快就升到第二重了?這太匪夷所思了!”
她當初修習九天星辰訣,從第一重到第七重,足足用了七百年!
就算最開始那幾關消耗的時間相對來說比較短,那每過一重也用了幾十年,這已經是最快的了,三界之內,也就白曄強過她。
就算強悍如白曄,從第一重升到第二重,也用了五年!
而無名,只用了不到一個月,怎麼可能?
剛纔無名一出招,她就看出他的靈力突然暴漲了,但她想的是,他還在第一重,但一重有九層,他大概從第一層升到了第二,第三層,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直接破關,踏入第二重了。
要知道之前他和沈文卿對決的時候,無名的靈力還沒什麼變化的,可這才短短一夜,就發生了驚天鉅變,這,這不可能!
鳳瑾震驚的看着無名,“無名,你是不是有什麼奇遇,或者吃了什麼東西?碰了什麼東西?”
無名搖了搖頭。
鳳瑾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停,“這不可能的,不可能一夜之間就突破了……”
無名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眼神深邃悠遠,浩瀚如星空,但沒有之前的柔情蜜意,就好像他的心境開闊浩遠如茫茫宇宙,但這宇宙中沒有她。
不知爲何,鳳瑾的心有點發慌。
“若說真要有什麼奇遇,大概就是想開了,心死了。”
無名說着,輕輕抽出手,一躍上了屋頂。
鳳瑾怔忡的望着空空的雙手,她突然有點明白無名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
修習九天星辰訣的最高境界便是心如止水,將一切煩憂牽掛,情愛糾纏全部拋下,身心魂靈合一,進入忘我的境地,與天地萬物渾然天成於一體。
當修習的人進入這種境界時,他本身就像一塊強大的磁石,天地間的靈氣從四面八方奔來,自動向他靠攏,所以,無名纔有這種突破。
無論是人,妖,魔,鬼,都有自己的執念和慾望,有各種煩惱,牽掛,情意糾纏,不可能真正的心如止水。
所以,就算強大如白曄,也只能一步步修習。
她記得三百歲那年發生了很多事,她和白曄相識,測試靈力天賦,每個打算修習九天星辰訣的人,都會在三百歲時測試靈力天賦,劃分資質等級,然後交給相應的師傅。
那一年,白曄七百歲,已經踏入第八重,從三百歲到七百歲,他只用了四百年時間,就踏入第八重,是千萬年以來最厲害的修習者。
可是,從她和白曄相識,到她入魔,整整七百年,她從第一重一路升到第八重,而白曄只升了一重,從第八重到第九重,就一直停滯不前,哦,對了,在她被關在無盡冰牢的那三百年裡,白曄又退回第八重了。
那時候,三界之內有傳言,是因爲她迷惑了白曄,讓白曄心思浮動,無法靜下心來修行,當時她頗爲得意的問白曄是否如此,白曄笑而不語。
那時候,她以爲他默認了,心中竊喜不已,一直做着披上嫁衣嫁給他的美夢,如今想來,真是可笑!
他是心思浮動,可不是爲她,而是爲了她那個妹妹!
夜風吹來,鳳瑾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怔怔的望着空蕩蕩的宮道,青石板上還殘留着血跡,可無名已經不在。
鳳瑾的心突然就空了一塊,她一躍上了屋頂,望着茫茫的夜色,張了張脣,輕輕叫了一聲:“無名。”
靜寂無聲。
層層疊疊的宮闕樓宇,在夜幕之下,添上了一層薄薄的灰色薄紗。
鳳瑾望着遠方,她能看見的只有那些飛出的檐角,以及重重疊疊的琉璃瓦。
她的心突然就慌了,慌得不知所措,從前的冷靜從容剎那間瓦解。
她看着茫茫的夜色,再次叫了一聲:“無名。”
依然沒有任何迴音。
鳳瑾的心像被一雙冰冷的大手揪緊,她望着蒼茫的夜空,囁嚅着脣瓣,用盡全力,拼命的喊出一聲:“無名!”
她的聲音傳得很遠,她能聽見遠處傳回來的回聲。
“無名!無名!”
她的聲音越喊越大,聲音越傳越遠,驚醒了不少人,她看見很多宮殿都亮起燈來。
鳳瑾一連叫了十幾聲,每一聲都聲嘶力竭,可是,始終沒有迴音。
她怕他控制不住心魔,才把他趕走,他走了,心魔也控制住了,可是,他的心裡已經沒有她了。
他心如止水!
所有的宮殿都亮了燭火,很多人走了出來,四下張望,搜尋着聲音的來源。
所有人都聽見了,無名呢?
他也聽見了吧?他的聽力本就比常人敏銳,不可能聽不見。
可是,他沒有回來。
不再像從前,只要她輕輕一聲‘無名’,他便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身旁,無論何時何地。
她曾笑話他就像她的影子一樣,如影隨形。
原來,影子也可以毫無眷念的離開呢。
她又錯了,錯得離譜!
鳳瑾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她望着蒼茫夜空,喃喃道,“走吧!走了也好,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她曾說過,三年之後給他自由,如今只是提前了兩年十一個月。
真的,走了也好,這座宮殿這麼的冷,冷得讓人絕望,如果可以,她也想走。
鳳瑾抱緊了雙臂,想借此給自己一點溫暖,可是,無論她抱得有多麼的緊,空氣中的寒氣依然一個勁的往她骨子裡鑽。
她不想回寢宮,就那樣站在屋頂上,目光發直的望着茫茫遠方。
她在等,等她的無名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鳳瑾單薄的身影微微搖晃,她的身後終於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人影。
空氣中飄來一縷若隱若現的很淺的香氣,像是藥草香,又像是墨香,酒香,鳳瑾感覺到男子的氣息,驚喜的回頭,“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