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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商三個人被安頓在離這裡不遠的一處木屋.他不放心孫黑子.心裡又裝着不少事.這一夜根本沒睡好。
霍多爾科夫斯基還專門安排了一組人負責保護他的安全.整幢房子前前後後站了十幾個端着槍的守衛。
俄羅斯的混亂局面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不過他終於明白那個契契科夫老頭子.爲什麼要把自己家弄得跟碉堡似的了。
躺在牀上,趙啓明反覆想着霍多爾科夫的話。
現在看來,要想促成安大線.目前還不能把他搞掉。
憑這個人在俄羅斯的份量.絕對可以影響到這件事的成敗。
如此一來.契契科夫的打算就要落空了。
但如果讓寡頭操縱政治,將會繼續拉大俄羅斯的貧富差距,絕大多數人最終將會成爲極少數寡頭階層的僱工。
如果像一些材料中所說的.寡頭們殘酷剝削工人的話.很可能會導致這個原本就存在着許多不穩定因素的國家.發生內亂。
造成那種局面的後果就是,中國不但無法從中得到任何好處.而且還會受其牽連。
先不說無法正常從俄羅斯獲得能源,就是散佈在俄羅斯各地做生意的數十萬中國人.他們的人生財產安全就得不到保障。
奸商越想就越覺得這件事情比較棘手.看來還是葛老爺子說的對.眼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小日本摻和進來,實在是讓趙啓明非常厭惡。
這幾年小日本仗着有錢.又有美國佬在背後撐腰、不僅想在聯合國佔個常任理事國的位子,還開始大力發展軍事。
這也就罷了.眼下又要跟中國爭石油.讓趙啓明聯想起電影裡那些日本鬼子的德行.心裡一股子民族仇恨頓時漫到了嗓子眼。
他暗暗打算:如果有機會的話.就算通往中國的安大線搞不成.也不能讓小日本稱心如意的鋪設安納線。
老子雖說不像陳致遠那樣是是一憤青.但還算箇中國人。
安納線.見他孃的鬼去吧。
這一夜奸商就這麼胡思亂想地混了過去,下半夜四點才迷糊睡着。
管鬆和伊萬兩人輪流守在客廳看電視,保護他的安全。
趙啓明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爬下牀拖着鞋來到客廳,伸了個懶腰。
他腦子裡突然冒出昨天晚上的差點被亂槍打死的事,現在已經沒有當時那種緊張恐怖的感覺了,好像並沒有在心裡留下什麼陰影。
看來自己畢竟是在汽車底下死過一回的人,對這樣的事還是有點免疫力的。
管鬆正坐在壁爐邊烤着一隻羊腿,火候已經差不多了,弄得滿屋子都是香味。
他一邊翻烤還一邊往上面抹佐料,一隻羊腿烤成了醬紅色.油光光的非常有吸引力。
趙啓明昨天晚上就沒吃東西,現在正餓得慌,一雙賊眼死盯着羊腿,嚥了口口水:“喲,老管,沒看出來你還會這一手呀。”
管鬆生硬的笑了笑:“打小和一家內蒙人做鄰居。在大興安嶺住了十來年,跟他們學的,要不要嚐嚐?”他說着,用餐刀切下一大塊,在盤子裡滋滋冒油。
奸商連忙接過來,咧着嘴笑道:“我可不跟你客氣。昨天的事,還沒謝謝你和伊萬呢。”“保護你是我的工作,沒啥好謝的。”管鬆又恢復了原來那副死板板的面孔,在切掉的那一塊羊腿上繼續抹着佐料。
“這羊腿哪弄來的?”奸商吃得滿嘴是油,津津有味。
管鬆掃了一眼桌子上的空盤子:“早晨他們送來了些酸奶酪和火腿.我吃不慣、估計你也不愛吃。我出去在前面那條街的一個小市場,用幾樣東西跟一位老大娘換的這隻羊腿。”值了大半夜班的伊萬,吃光盤子裡的東西休息去了。
趙啓明滿嘴羊肉,嘟囔了一句:“拿啥東西換的?我這有錢,怎麼不從我這裡拿?”管鬆的做法讓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管鬆並沒有當回事.俄羅斯人多年來一直在邊境跟中國人以物換物.就連六十年代兩國關係緊張地時候也是這樣,他家裡人都做過:“也不值什麼錢,就是三雙棉襪,從國內過來的時候帶的。”“什麼?三雙棉襪換隻羊腿?”趙啓明瞪大了眼睛,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管鬆看了看他:“這裡的工人一個月也就只能拿到2美元地工資.那個老太太拿羊腿換襪子不吃虧。如果花錢買,三雙襪子最少也要半塊錢。”
他剛纔換了東西就想走,卻被那個俄羅斯老大娘拉住嘮了半天家常。
年紀大的人就是愛嘮叨.管鬆給她三雙襪子、算起來還是她佔了便宜。
感激了半天.又把家裡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管鬆聽。
可巧老管又是好心腸,沒好意思轉身走人,只有陪她說了會兒話,好不容易纔找個藉口溜了。
老大娘告訴管鬆,她的老伴和兒子都在距離這裡三十公里的油田工作.從早晨出門,要到天快黑才能回來。
說起工資待遇,奸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每個人應該是月薪是12塊5美元.可最近連續三個月每月只給2塊錢,他們全家六口人就是靠這4塊錢要生活一個月。
四美元,算起來才三十多塊錢人民幣。
在中國哪怕是個鄉下的普通農民家庭,一家人的月收入也不至於只有三十幾塊。
可按那老大娘的意思,如果沒這幾塊錢.他們家的人都得捱餓。
奸商嘴裡含着羊肉.怔怔的愣在那裡。
他被管鬆說的這件事給驚呆了,根本無法想象靠幾美元過一個月是種什麼樣地生活。
別說給家裡添置什麼東西了,一家人就連填飽肚子可能都成問題。
管鬆講完這件事接着說道:“霍多爾科夫斯基一大早派了個助理過來.說是公司在這裡的事情比較多,他必須要儘快處理。暫時沒時間陪你,晚上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再面談。”
趙啓明木然地點點頭,心裡還在想着羊腿換襪子的事。
他原先只知道剝削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直到此時此刻才真正體會到它的含義。
自己做生意也算得上奸詐,但那只是和生意場上的人爭鬥,從來也沒有對手下的員工苛刻到這種程度。
趙啓明忽然覺得自己體會到了契契科夫滿懷憎恨的心態,就算沒有寡頭們傾吞國家財產的事,像這種拼命榨取工人血汗的行爲,足以引起人們的公憤。
這件事讓奸商對霍多爾科夫斯基有了一個新的認識,昨天談話時給他留下地一些好印象全沒了。
能夠把普通工人壓迫到如此悲慘的程度,這人可能並非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溫和友善。
趙啓明仔細回味着昨晚上霍多爾科夫的神情態度,看來這些傢伙全都是天生的演員,以後對誰都得防一手。
奸商手裡端着盤子,卻再也吃不下眼前那塊香噴噴的羊肉了。
他把盤子放在桌上,奔拉着腦袋回了臥室,連霍多爾科夫斯基派人送過來的午餐都沒吃。
下午,趙啓明陰沉沉地心情稍稍有了點好轉。
畢竟這裡不是自己的國家,自己心裡就是再不爽也無能爲力。
他原想讓管鬆給那個老大娘送點錢,但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過他還是給了管鬆五千美元,讓他以防不時之需要,也不用再拿襪子什麼的生活用品跟別人換東西了。
接着趙啓明要去看望孫黑子,管鬆跟着他一起去了。
老孫已經醒了.自躺在醫院的病牀上發呆,見到趙啓明很是感動了一把。
昨天晚上一送來就輸了一千毫升的血,由於搶救及時,醫生說他的傷勢不會危及生命,只需要調養兩三個月就能夠完全康復了。
大家都以爲孫黑子算是撿了條命。
其實不然,這件事也是霍多爾科夫斯基事先做好的安排,讓手下千萬別把趙啓明的人給打死了。
如果戲演過了火,趙啓明只怕會不願意再繼續呆在俄羅斯。
所以槍手的子彈根本就沒往孫黑子要害上打,分寸掌握的剛剛好。
如果遇到的真是死敵派來的人,就算孫黑子當時沒受致命傷,回過頭人家只怕還會補他幾槍。
晚上七點,霍多爾科夫斯基回到了城裡,在他住的木屋請趙啓明吃飯。
餐桌上就只有他們兩個人.食物很豐盛,但趙啓明對西餐不感興趣.也沒什麼味口.只是吃了點黃腸和小牛肉。
他看着眼前的食物,心裡又想起這裡的居民們一個月靠幾美元維持生活的事。
而坐在對面的霍多爾科夫給他的感覺,也不再像昨天那麼舒服了。
霍多爾科夫斯基跟他聊了會俄羅斯的風土人情,接着轉入了正題:“…趙,你知道我一直希望能夠在中國發展生意,所以纔想跟你合作。聽說你在中國上海和香港這兩個城市的基礎非常好.如果我們之間能夠聯手的話,應該可以做得更好。”
趙啓明笑了笑:“你有什麼投資計劃嗎?”他雖然對眼前這位溫文爾雅的先生意見很大,但是表面工作還是要下足功夫。
不管是安大線還是在別的事情上,這個人還是有大用處的。
一大一小兩個老奸巨滑的傢伙,心懷叵測的坐在一起談笑風生。
如果不是因爲那隻羊腿,趙啓明可能還不會如此警覺。
以他的性格,只要霍多爾科夫斯基再表現的得體一些,奸商說不準會把他當成朋友。
霍多爾科夫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偏着腦袋說:“我對你們中國的情況並不瞭解,而且俄羅斯這邊的事情也非常多,所以我想和你共同在香港開辦公司。”
談起正事,他一臉鄭重其事的表情:“莫納霍夫應該跟你談到過合作投資的事,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意思,生意上的事完全由你來安排。至於資金方面,就用你在東南亞操作的那筆錢。不用你出資,我和莫納霍夫佔70%的股權和收益.你佔30%。”說完,他看着趙啓明,目光中流露出徵詢的意思。
奸商沉沉的點了點頭,默然不語的端着酒杯抿了一口。
心裡罵了一句.搞不好又是他媽的一個坑。
說起來他的條件非常不錯,奸商不用出錢,卻可以拿到30%的權益。
但是如果換一個角度來看,實際上他還是在請求趙啓明幫忙。
因爲以明遠集團現在的實力和業務範圍,壓根就用不着去和別人搞什麼新公可,只要幹好目前的生意就足夠吃的了。
再者,趙啓明的個人資產在這次金融風暴之後,已經達到一定的高度.就算是在香港,不敢說排名前五,但前十位肯定是榜上有名。
然而霍多爾科夫斯基卻很難在大中華以及東南亞地區找到比趙啓明更適合的夥伴來拓展自己的生意,更不要說他私下裡打的那些小算盤了。
所以看起來趙啓明佔了30%的權益.其實最得便宜的卻是霍多爾科夫。
趙啓明打心眼裡不想跟眼前這個人上一條船,不爲別的,他害怕。
葛老爺子說的真是太對了,俄羅斯這幫傢伙跟國內的商人不同,這種人每做一件事,能把別人算計到死。
明面上自己不用出一分錢就能拿到30%的權益.可對方的話裡表明了態度:全部由自己安排。
這句話的意思趙啓明再明白不過了,往深裡講.那就是把自己推出去當擋箭牌。
而且自己這個擋箭牌只佔三分之一.說到底還是個不當加家的傀儡。
趙啓明越品味對方這主意,心裡就越覺得又酸又苦,感情自己在老毛子面前總是要吃虧。
霍多爾科夫把話說到這份上,自己還不好推辭,而且這次來俄羅斯,不僅是爲了掙錢。
葛興邦對自己也抱有很大的希望,要是不和這些寡頭們摻和在一起.啥事也別想做。
他放下酒杯問了一句:“您想經營什麼業務呢?”
霍多爾科夫微微一笑:“與尤科斯公司有關的業務.石油以及相關產業。”
趙啓明思索片刻.略一點頭答道:“明白了。”說着.他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希望我們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