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瀟然追在女兒身後詢問秋水一線天的時候,宮裡皇帝的寢殿永極殿內外正是人影叢叢,大臣與宮妃頻頻出入。宮中除了再次被圈養的惠妃江氏,皇后司徒氏,淑妃曹氏,帶着各宮嬪妾裡三層,外三層地請求見駕。皇帝是打定主意不見這羣鬧心的女人,但是卻責令佘採臣告訴淑妃先做假意退回凌瀾殿,然後繞繞遠再悄悄回來永極殿。
宮妃們離宮之後,淑妃眼瞅着皇后怏怏地登上鳳儀車回往寢宮永和殿,嗤笑一聲,搖曳多姿地回凌瀾殿了。她身邊的心腹的大宮女進言道“皇后回永和殿了,娘娘不趁機去探望陛下嗎?”“去見什麼?本宮只等着陛下來見本宮就好了,本宮持寵宮中數十年難道還不如你瞭解陛下的性子嗎?”淑妃高傲地擡起臉,一扯裙角登上朱雀車,迴鑾。元熙帝聽說淑妃頭也不回地回凌瀾殿了,臉上閃現出失落,隨即就收拾好情緒,對這佘採臣道“晚上擺飯到凌瀾殿吧,朕與淑妃同用。”佘採臣臉皮抖上了幾抖,最終還是沒有再言語。“惠妃那裡如何了?”卻不想,皇帝陛下忽然又把話題轉到惠妃身上了。佘採臣有點煩躁了“陛下,外面數百臣工都候見呢!”皇帝眼睛一斜楞“讓他們候着去!朕又沒讓他們來表忠心?是他們自己上杆子來的!”皇帝你心裡有股子邪火咱知道,但是那事跟外面那些臣工有的有關聯,有的卻是一點關聯都沒有!皇帝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呀!佘採臣艱難了半天還是開了口“雲嵩子云老大人,身體一向不好,年紀也很大。可是,雲大人一聽說陛下病了,立馬坐轎子來覲見了,都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了。”八小時坐班人家都等超過了。給加班費不?
姬幸和冷冷地瞅了佘採臣一眼,這傢伙啥時候開始學會同情心氾濫了?“那馬明明就倒在你們暗衛的防護中央,那一層又一層,你說至少得有十幾層暗衛和戍衛軍吧?佘採臣?”這是要秋後算賬呀!佘採臣撲通一聲跪倒。“奴婢該死!”姬幸和再次用鼻子硬哼了一聲道“你確實該死。你不僅沒有抓獲刺駕的賊人,你還丟失了寶馬?佘大殿監,佘大統領,你說朕還養你有嗎用?你如今還好意思催促朕去幹活?你呢,還柱子一樣杵在永極殿幹嗎?丟人現眼不啊你?”元熙帝越想越是生氣,數落佘採臣也是口氣越來越不客氣。都是這個無能的佘才臣,才害得他大丟了面子!哎呀呀,難道他姬氏的暗衛真的沒有人了嗎?就連佘採臣這樣榆木疙瘩腦袋的,就只能被敵人耍着玩了一次又一次的,都爬到暗衛統領的地位上來了?
皇帝陛下越看老佘越不順眼,最後他從龍牀上坐起來,然後一腳踢到佘才臣的老胸脯上。“滾,給咱看看鄭笠那老小子啥時候進京,這次絕不能就這樣算了。咱一定要重新把黑斑雲驄寶馬和胭脂驌驦神駒弄到手!”元熙帝忽然雙臂舉天,揚脖子大喊道。
佘採臣也是咬牙切齒,但是他還是盡忠職守地彙報“若是依照現在鄭笠一行人的行進速度,再有二十天指定能到了。”這老半天,終於再次聽到一句讓他這大老闆滿意地回話了,元熙帝緩和了口氣繼續問道“鄭笠的夫人姚氏也隨同來了嗎?”佘採臣詫異了“陛下,您有意宣召姚太君覲見嗎?”“不僅要宣召,還有大張旗鼓地去宣揚,還要給予其它獎賞。”說到這裡,皇帝又來了精神頭,眼眸中深邃異常,連環計接着連環計呀!
佘採臣小心地收回自己仰慕的小眼神,恰好讓皇帝瞅見又不讓他覺得自己反感。續道“陛下這樣重視姚太君難道是爲了拉攏鄭笠那老頭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元熙帝一拍大腿,笑得前仰後合。“老佘呀,你跟了朕許多年了吧?曾記否當年的昭聖夫人?”
哦!佘採臣抽冷子噓出一口寒氣,牙齒打着顫道“陛下,您是覺得如今的姚太君堪比當年一手扶住您上位,爲您立下了赫赫功勳的昭聖夫人?”元熙帝忽然沉默了,半響才又道“老佘,你知道嗎?鄭笠的夫人,那個姚太君也許真的是個猶有過之的人物!如今這京城,有太多的女人爭着,搶着想當昭聖夫人第二!哼!遠有昭聖夫人,朕自問從來沒有輕視過如何一個女人,但是她們,還差的遠呢!”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嘛答嘛答答內!
滿臉也終於爬上褶子的姬幸和童靴放聲地狂笑,然後是縱聲地冷笑“想要算計朕,還以爲朕不知道?以爲隱匿在幕後朕就瞅不出來了?”笑話,披個馬甲朕就瞄不上你了啦?臭美去吧?皇帝笑聲,着實讓佘採臣惡汗了一把。“陛下是覺得有人暗中謀逆?”元熙帝瞅了倆眼佘採臣,一副怒氣不爭道“瞅瞅你這腦子?這大魏朝暗中謀逆的人從來都沒有少過!只不過,最近忽然地朕覺得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把手伸進了大魏朝野!”
佘採臣馬上起身躬身請示道“那臣馬上去查!”元熙帝搖搖頭。“不到時機,大魏的朝堂不到動盪的那一刻,你是差不出來什麼因果的。去也是白去。你要有心,還不如去鄭家跑一趟,看看那個鄭守禮是不是好說話,趕緊想折或是偷,或是搶,把寶馬和神駒給朕弄回來是真!”
當然皇帝這話也純粹找自我安慰,吃進人家肚子裡的好東西,再想讓人家吐出來,尤其那些傢伙還是大魏響噹噹地土匪出身,那是難呀,難呀,難得皇帝牙都疼了。佘採臣滿臉不甘和憤懣一手槌地,咚地一聲,砸壞了皇帝寢宮的一塊地磚。“臣這就去!”說完咚咚地就閃人了。皇帝嘴巴張得大大的,咋連個告退都不說?最最重要的是“來人呀,傳朕旨意,等佘採臣回來了,讓他把地磚錢交到內史令那裡去。”【內史令是皇帝內宮大管家,是外官職司。】
話說,婉藜跟着親孃白氏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就把大堆的東西發泄似地砸個稀巴爛“阿孃,你說說,奶奶爲什麼就總是對倆個姐姐比對咱還好呢?”婉藜惱怒地說着“明明阿爹都說,論漂亮,咱纔是他所有女兒中最漂亮的。阿爹還說,咱有才有貌,將來一定會嫁個如意郎君的。對吧?阿孃,你當時是親耳聽到過的是不?”婉藜繼續不忿地說“可是,阿孃你也聽到了,今天奶奶那是什麼意思?就咱,嫁個五品上的小小官宦人家她就覺得是個良配了。而倆個姐姐,說什麼嫡支嫡女,就連嫁給大世家的子弟都嫌棄低了身份?那咱就不明白了,還想要嫁個什麼的?難道還要嫁進宮裡?嫁個皇子王孫不成?就憑她們倆那相貌?誰要她們呀?”婉藜怒氣衝衝地道,真是越說越生氣,最後都說到流眼淚了。白氏拉過女兒,摟在懷裡安慰道“藜兒,你彆氣。論婚事,還得你爹爹做主,但時候讓他偏着你,幫你找個好人家不就成了?你的倆個姐姐的孃親是將軍府的嫡女,阿孃沒用,沒有那樣的家世,要不指定不會讓你受這般委屈……”白氏說着說着也哭了,等到江三進門的時候母女倆都成了淚人,好不惹人憐惜。江三就只打遠看着,都覺得自個的心揪揪,馬上就奔上來安慰。婉藜一臉委屈地問他道“阿爹在你心中,嫡女跟庶女就真的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嗎?”江三不明所以,就哄着她道“在爹爹心裡,無論是你還是婉菱,婉蓁都爹爹的好女兒。”一頭是心頭驕傲的,一頭是心頭寵愛的。婉藜聽了雖然並不滿意,但一向習慣了依賴父親的她還是原原本本把今天奶奶說的話,和今天去探望奶奶所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江三,最後才道“奶奶的意思是不是倆個姐姐纔是她和阿爺的心頭肉,才能嫁個好人家?婉藜就不行?”
江三終於明白了原委,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繼續哄着婉藜說話,仔細瞅瞅,一轉眼婉藜也已經八歲了,過了年就九歲了。雁璋閣裡那個小的,自從去年起就開始打理江氏的一部暗衛了,這也是最近幾天老爺子才偷偷告訴他的。哎,都說世家女子多薄命,藜兒是不是你也該長大了?“藜兒覺得自己和倆個姐姐有什麼不同?”江三忽然問道。“咱比倆個姐姐都長得漂亮。”婉藜洋洋自得地說道。“無知的東西!皇后的永和殿中,個個宮女都是豆蔻年華,個個都比皇后長得漂亮。但是皇后坐在高高的鳳座之上,她們個個跪在冰涼的地磚上。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江三忽然冷聲冷色地質問道。
江婉藜從來沒有見識過如此兇的父親,哇地一聲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