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維也納國際大酒店,二十五層總統套房內。
“七號任務,刻不容緩,立刻出發!”威嚴的聲音在會議室中傳出。
我剛纔步入這個總統套房時,就感覺氣氛有點不對,會議室總是有不少人進出,腳步匆忙,他們的神情頗爲嚴肅,而裡面由始至終是由一個人在說話,發出各種指令,其餘的人都是執行爲主。
會議室外的大廳,只有我和陳潯靜靜地等待,兩人在大廳中央站了半小時,猶如鶴立雞羣。
待會議室內的人散盡後,這個房子裡就剩下我們三人了,一位老者顯得有些疲憊,兩指反覆在太陽穴揉動,然後再漫步走出來。
當我擡起頭來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他的臉孔時,驚訝地瞪大了眼,就像遇到熟人而又是一面之緣的那種感覺,不過幾秒後我的內心便鎮定下來,心想,這個老人難道是我即將要見的教授?
陳潯見到老者,迫不及待上前問道:“周教授,七號任務怎麼會重啓的?”
老者有些憂慮說道:“七號任務有了新的進展,具體的內容,你去找明華鋒瞭解,順便去準備一下,這次我們作爲第一批先遣人員,等會就出發。”
陳潯在老者說完後,轉過頭瞄了一眼我,隨後便匆匆離開。
我疑惑問老者:“你…你不是五世茶坊那位老人嗎?”
老者微微一笑,答道:“呵呵,還記得我啊,是不是很好奇我會出現在這?”
“是有點好奇。”
“或許,你是對龍山學院更加好奇吧?”老人隨意坐在沙發上,在桌子上拿起水壺往玻璃杯中倒了杯白開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後,再擡頭望向我。
我的嘴角微微上揚,這老人不愧是老狐狸,一下子就知道我的內心想的是什麼。
“嗯,沒錯。”
從進來這房子開始,我就覺得氣氛非常不對,一個學校,應該是學術交流的地方,雖然我沒有認真讀過幾年書,但在這裡我沒有感受到一絲的學術交流味。
而且,進進出出的人員,包括陳潯在內,都對眼前這個老者畢恭畢敬,無條件服從他的指揮。
轉念一想,這裡又不是軍隊,怎麼搞得像正規軍下達任務一樣。
老者坐在沙發上眯着眼注視我,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是想在我的眼睛裡找到一絲恍惚。
不知爲何,面對眼前這位老人,我絲毫也沒有感到緊張或者是有壓力。
即使是被他這樣面無表情盯着,但我的目光依然若無其事地與他對視。
良久,老者才緩緩發聲,道:“不錯,不錯,眼中居然可以沒有一絲盪漾。”
我微微一笑,道:“承蒙誇獎。”
老者自我介紹道:“我的名字,周國祥,龍山學院教授,龍山派,你以後就是我的派系。”
這時,我有些疑惑地問道:“龍山派?大學還分派系?”
“派系當然要分,而且還要分得清清楚楚。”周教授翹起二郎腿,雙手大字型攤在沙發上的邊緣,故作神秘地說道:“或許,龍山學院,是和你想象中的大學有些不同,甚至是有很大的出入。”
這就納悶了,不都是學校嗎,說得那麼神秘幹嘛,我笑道:“那到底會有什麼不同之處?”
不就是一所世界一流的大學,有什麼特別的,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跟我玩這些。
其實,每所大學在開學前,都會有一些人跟新生吹噓自己的學校這樣牛那樣棒,和其他學校的不同之處,甚至優異於其他的大學。
對於這些開學前的精神糧食,早已經心有體會,現在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都是學校,學的東西都是離不開教科書。
周教授彷彿看到我眼中有少許不屑,故作深沉說道:“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其他的學校是唯物主義,而龍山學院是唯心主義,信奉玄虛的世界。”
聽到他這麼說,我停頓了幾秒,思索了一下,突然間,我想起了幾天前錯入陰陽路,然後錯失吃到墳頭飯那件事,到了最後還是這個老人出手相救,我才能脫離那片區域,那時候還熬了一些奇怪的中藥給我,把我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寒氣驅除出來。
再結合剛剛他所說的,難不成龍山學院是和哈爾濱佛學院、華夏佛教大學那些同一類學校?
而且現在國外大把愛好佛法之類的人開設各種佛教大學。
想到這裡,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有些激動地問道:“你可別跟我說你們龍山學院是專業搞那些佛法無邊的東西。”
周教授笑而不語地盯着我。
被他這麼盯着,我渾身覺得不自在,再次說道:“我現在可以鄭重告訴你,我心無佛,別想着拉我進去這種奇奇怪怪的圈子!”
我好不容易得了國際一流大學的提前批特招錄取通知書,揚眉吐氣的日子即將來臨,到頭來如果龍山學院是這類佛教大學,那和出家沒什麼區別。
我才十八歲,還沒娶媳婦生娃,好日子都未曾開始過,怎能那麼快放下一切立地成佛?
一旦被身邊的人知道我讀這種學校,肯定會被笑斷腸子,到時候還不如直接撞豆腐牆死了算了。
周教授擺了擺手,安撫我說道:“不要激動,超度這種技術活,不適合我們龍山學院。”
“那什麼適合你們學院?”
“厲行劈殺!”老者慢悠悠吐出幾個字,同時食指也在大理石桌面上微微用力敲了一下,眼中露出異常犀利的目光。
聽到他這麼說,我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這幾個字在心中久久徘徊,心想,厲行劈殺,這又是什麼情況,淨聽這名字就有些懷疑這龍山學院是不是專門培養劊子手的,
佛教的宗旨是衆生皆苦,一切平等,主張‘度’,度化衆生。
而主張‘殺’的則是道教,妖魔邪道,格殺勿論,殘害世間者,殺無赦!
周教授所說的厲行劈殺恰恰是道教的作風。
我陷入沉思,問道:“難道你們學院是道教的學院?”
周教授右手輕輕擺了擺,道:“你這樣的說法就錯了。”
“爲何錯?”
“龍山學院,匡扶正義,道統大脈集居之地,能人輩出。”周教授單手靠着沙發的橫樑,繼續說道:“就如你的父母,也是我們非常出色的校友。”
我眉頭一皺,怎麼又扯到我父母身上來,這又是什麼回事,我父母什麼時候又是這家學院的校友,不過聽他這麼提了一下我的父母,我也頗爲好奇能不能從他口中得知更多關於我父母的信息,於是問道:“那你現在知道他們在哪嗎?”
畢竟,聽到他提及到我的父母時,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記憶也是在那一刻,猛然被抽了出來。
對於“父母”二字,既熟悉又感到陌生。
熟悉在於是我的親人。
而陌生卻在於,對他們的記憶是模糊得無法在腦海裡勾勒出來,根本就不知道他們長啥樣,彷彿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些年,我常常想過,長大後或許就能與父母相見,從而結束了這十幾年的模糊生活,一家團聚比什麼都好。
此時,周教授看到我眼神中充滿期待,但又無可奈何,嘆了口氣說道:“你的父母,十幾年前,在執行學院分配的任務時失聯了,所有的數據在那時候都來不及收集,沒有任何關於他們的線索,直到現在都是處於失聯狀態。”
說到我父母時,周教授的瞳孔發生了微妙變化,目光黯然,失去了剛剛的那幾分光彩。
“什麼?失聯!”我瞳孔遽然收縮,反問道:“每年他們都有寄生活費給我大伯的賬戶,而且很準時,怎麼可能失聯!”
聽到他說我父母失聯,當時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因爲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們失聯,怎麼可能每年都按時寄生活費給大伯的賬戶,而且有時候還打電話回來噓寒問暖。
周教授說的這些話與現實情況是格格不入,說謊也不經過大腦,真是老糊塗了!
這麼幼稚的謊言也敢忽悠我。
“這個很好解釋。”周教授淡然一笑,說道:“每年,龍山學院都會定時劃一筆生活費給你大伯的賬戶,花旗銀行那裡有流水賬的賬單,如果你需要的話,隨時都可以提供給你查看。”
我心中始終不相信周教授所說的,問道:“好,生活費暫且就算你說通,等會我自己會去查詢,那現在關於打電話這事你又怎麼解釋,我爸媽每年都會打電話回來,這也能假麼?”
“這個就更好解釋了。”周教授隨即在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一個黑方體。
周教授靜靜地看着我,然後拿着黑方體緊貼在喉嚨,繼續說道:“乙闕,現在還需要繼續解釋嗎?”
洪亮有力的聲音從黑方體中傳出,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
我心中大驚,怎麼可能!
這不是平時我父親打電話給我時的聲音嗎,一模一樣,甚至連說話的調子都沒有改變。
怎麼可能會這樣,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隨着心中的疑問增多,面前的一切使我感到更加迷離。
“每年打電話給你,都是那一個號碼,那是我們龍山學院的號碼,不過每次打給你都經過加密轉線,會顯示成我們學院駐中華地區的辦公室號碼,要查詢嗎?”周教授說完,從桌子上拿起遙控器按了一下。
頃刻,遠處雪白的牆壁投影出一份資料,上面顯示出花旗銀行每年給大伯賬戶轉進生活費的流水賬單。
同時還顯示出每年打給我的號碼的所在地和龍山學院駐中華地區辦公室的號碼。
周教授從桌子上拿起一份資料扔給了我,薄薄的幾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着文字。
我接過那幾張紙,定眼一看,上面赫然寫着我父母兩人失蹤的證明,下面有國家駐美國大使館的證明材料,還有戶籍所在地公安局的證明。
兩者對比過後,周教授說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其實,這些資料,我本來是不想給你看。”周教授面無表情地說道:“但,有些事,你得開始承擔,因爲你已經長大了。”
“承擔?”我搖了搖頭,笑道:“我怎麼承擔,我要承擔什麼,我還有什麼需要承擔?”
周教授他一下子說了那麼多東西出來,此時此刻已經打亂了我的思緒,也徹底顛倒了對現有的認知和以前的主觀。
我父母到底去哪了?
這一切,怎麼會是這樣?
十幾年來,難道我都是活在他們的謊言之中嗎?
一切的一切,都讓我無所適從,感覺腦子快要炸開一樣,這一切,怎麼可能會發生成這樣?怎麼都是假的?
周教授看着我站在那裡出神,便認真地對我說道:“七號任務,就是與你父母失聯有關的,當年因爲他們都失蹤了,所以被迫關閉這個任務,而這些年來,我們一直都在爲重啓七號任務做努力,現在終於有線索了,你去,還是不去?”
當聽到七號任務與父母有關時,我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問道:“七號任務?那是什麼?”
“那是一個複雜的任務,一言兩句也說不清,只能讓你從頭開始慢慢接觸,到了一定程度你就會清楚七號任務是什麼了。”
“我也可以去接觸?”
“當然可以去,你現在算是我們龍山學院的學生,同時還是我的派系的。”
“非去不可?”
“可能你還不知道,自從你父母在南海尋找十方硯之後便失蹤了,江湖上都傳聞兩人已經通過十方硯找到了崑崙,也定居在那裡,而我們現在,所有人都想搞清楚一件事,就是你父母當年到底是遇到了些什麼,畢竟他們兩人突然間像人間蒸發一樣,是不是真像江湖傳聞一樣去了崑崙。”
我緊鎖着眉頭,問道:“去了崑崙?十方硯?”
周教授坐直了身板,給我詳細地說了有關我父母當年事情的來龍去脈。
古書有記載,自古崑崙出四龍,東南西北皆爲王,東龍自居傲世人,南龍入海墜深淵,西龍隱藏伏沙丘,北龍飛天盤長白。
十幾年前,南海發現了奇異的現象,海平面中央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藍黑色的海水不斷地向四周翻開,留下一個黑不見底的深洞。
南海,數千年以來積沉,下面到底有什麼東西,無人可知,深不可測,常常會發生一些讓人出乎意料的詭異現象。
而當時正處於機動狀態的龍山學院觀察船也在附近,恰巧遇上了這詭異的一幕,我父母在水下作業着,他們在執行七號任務。
就是剎那間的事,船消失在黑洞中,這個黑洞隨即也徹底消失了,沒有留下一丁點痕跡,海平面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七號任務中也多次提到十方硯這個東西。
幾千年的文化源遠流長,從黃帝大戰蚩尤到現在,自古有白便有黑,有正道自然也會有邪魔道。
十方硯,卻是開啓通往某入口的鑰匙,既能打開那個入口,也能關閉那個入口。
所以,江湖都傳聞他們是跳出人界去了崑崙。
周教授咳嗽一聲,問道:“好好思考一下,想清楚,確定加入我們嗎,想不想調查清楚這裡面究竟是發生過什麼,特別是找到他們,讓你們一家團聚。”
想不到,父母居然是因爲他們口中所說的十方硯在七號任務中失聯的。
十幾年過去了,他們現在在哪呢?還活着嗎?
現在生死未卜,我心中突然感到一股心酸,同時也有一種莫名的痛感涌上心頭。
自古百行孝爲先,我也是有爹媽的人,也是有感情的人,雖然現在對他們的記憶很模糊,甚至是無法有清晰的成像,但聽周教授這麼說的話,我還是想找到他們,隨即堅定地說道:“我加入你們!”
周教授聽到我答應了,就像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合上眼睛背靠着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