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因爲過於安靜而顯得有些不正常。
我再次轉過身,走廊依舊是老樣子,不過細心一看,牆壁上的油畫開始出現微妙的變化,人像露出冷笑,眼睛轉動的那一剎剛好被我瞅見。
媽的,這些油畫居然會動!
冷風吹過,掛在牆上的油畫輕輕擺動,而走廊的氣溫開始變得越來越低,我不由地扣緊自己的衣服,低頭一看,全身上下面積最大的就是短袖,緊接着就是沙灘短褲,真後悔當初沒多帶一件厚衣服進來。
這也不能怪我沒有做好準備,外面現在可是三十多度,在驕陽似火的夏季六月裡,穿着這兩件都嫌熱,恨不得脫光光能涼快點,但現在江北酒店裡的環境並不是在外面的三十多度,裡面是猶如酷寒冰海。
我今晚真是活見鬼了,居然失算了,今晚江北酒店的陰氣那麼重,戾氣也那麼強烈,酒店裡的溫度肯定會下降到極致。
此時走在走廊上的我,牙齒已經開始瑟瑟發抖,手臂也冒起一層雞皮疙瘩,手毛的頂端處也微微披上一層雪霜,雖然這裡很冷,但還沒走出鬼打牆,我還不能放鬆警惕,性命還是很重要的,我也顧不上打冷顫,立馬從地上撿起剛剛跌落在地的桃木劍和八卦鏡,這可是武裝自己的唯一武器。
‘滴答,滴答,滴答。’身後傳來悠悠的響聲。
我猛然轉身,往遠處一看,手上的桃木劍抓得更緊,只見油畫邊框慢慢滲出血跡,原本乾淨沒異味的走廊此時充斥着濃烈的腥臭味。
燈光也變得忽閃起來,我擡頭望去,上空的大燈出現破損,黑色的跡斑呈現在外罩,逐漸向四周蔓延。
才一轉眼,油畫上優美的風景圖全部變換成破敗的場景,彷彿經歷過萬年滄海桑田。
在風景圖旁邊的頭像油畫,裡面的人也不再是慈祥的微微一笑,而是換成另一幅臉孔,露出滲人的慘笑,嘴角露出不到半指的灰青色獠牙。
見到此番變化,我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恐懼,因爲這一切都已經做好了面對的準備,而且,也不能懼怕這些東西,因爲一旦你膽闕於此,那麼接下來它就會得寸進尺。
照這樣的情形,我看大魚終於要出來了,而面對這鬼打牆中的東西,無所畏懼談不上,但不爲懼怕還是能做到的。
我朝着正在滲透液體出來的油畫冷笑道 :‘哼,終於按耐不住了,來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油畫中的人像猶如上了發條一樣,生硬地轉動着脖子,發出機械般的‘咳咳’聲,它喘着粗氣盯着我。
霎時,它轉換成滲人的笑容,像是遇到了久違的熟人一樣。
‘你終於來了,呵呵,我在這裡已經很久沒見過活人了,赫赫……’人像慢條斯理地說着話,喉嚨像是被一塊東西卡住無法嚥下去一樣。
儘管如此,但我保持鎮定,道:‘我也是,很久沒見過你這種醜八怪了。’
這時,人像沒有說話,它的臉孔沒有再發生任何變化,也不再轉動,但依舊保持着滲人的笑容。
就在我以爲人像要消停一會之際,走廊上的所有畫框突然鐺的一聲脫落在地,只留下一張張畫紙懸掛在牆壁上,他們沒有畫框的束縛也能緊貼着牆,整齊地排列着,而剛剛說話的那幅人像,它所在的那張畫紙也是緊貼着牆壁,只不過角度是倒轉過來一百八十度。
雖然眼前的它們,變化還不算大動作,只是微笑地變動,但也足夠使我感到懼怕,見到這種場景,我嚥了嚥唾沫,此刻再鎮定的人心中也免不了泛起一絲波紋,一絲由心底萌生的恐懼逐漸蔓延開來,漸漸充斥着大腦。
剛剛的無爲懼怕,只不過是沒看到人像的變化纔給自己加油打氣,而現在看到它出現的變化後,心中也有些忐忑。
我不斷地安慰自己,這是鬼打牆,都是假的,都是幻覺,但當我側過頭來,看到人像再次露出灰青色的獠牙時,我的後腦能感覺得到一股強烈的麻痹感,微微發燙那種,這是因爲內心開始恐懼了纔會產生的。
我的眼睛沒有離開人像的範圍,直愣愣地盯着它,直到見它離開了牆體,懸浮在半空中,突然間在它的背後又出現一張新的人像,新人像剛出來便張開嘴巴,直接把前面的舊人像給吞了,只見它的臉部出現一絲波動,對着我發出恣意的邪笑,彷彿是在看着一個小白鼠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這個新人像又是什麼鬼東西!
我來不及思考它是什麼東西,快速回頭掃視,看到身後有兩道門,一道是剛剛差點被騙跳下去的電梯門,另一道是安全門,平時的緊急通道。
而自己的前方,除了有人像擋着,人像的背後是走廊的岔口,岔口離自己只有十米左右,在岔口中間,人像就在那裡漂浮着等我,空洞而漆黑的嘴巴肆意張大,獠牙在血盤大口處不斷延伸。
突然,在我上空的那盞玻璃燈‘砰’的一聲碎成無數塊碎片,散落在四周。
碎片跌落的同時,伴隨着各種各樣悽慘的哭聲,撕心裂肺的吶喊在我耳邊迴盪。
懸浮在眼前的人像,在我把注意力停留在碎片掉落的那一瞬間,它突然發力,朝我飛速衝過來。
靠,想玩偷襲!
沒門!
在留意碎片的時候,我同時也在留意人像的一舉一動,像這種鬼東西,不玩偷襲就對不起它那幅醜陋的臉孔了。
‘喝!’只見手中的桃木劍被我快速舉起,八卦鏡被我用另一隻手緊緊按在劍柄處,待人像即將靠近之際,毫不猶豫地往前一刺。
被刺中的人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臉上的邪笑也沒有改變,依舊是用蔑視的眼神盯着我。
隨着我的桃木劍深入刺去,暗黑色的血液從被刺穿的口子中流出來,人像在油畫中沒有顯出一絲痛苦,眼珠子反而變得更加灰黑。
我死死地盯着刺穿進去口子,那裡流出來的血液越來越多,它灰青色的獠牙被他慢慢收了回去,最後留下的是一副邪笑的臉孔停在紙上。
桃木劍刺進畫紙的同時,我把八卦鏡正面對着它,只見鏡中正對着人像的臉孔,從八卦鏡裡面折射出來的光線直射人像眼睛,畫紙被照射後突然間顯得乏力,然後隨意飄落在地毯上,雖然畫紙是跌落在地面,但暗黑色的血液卻沒有停止流出,反而是更多地流出。
“哈哈!”這時候人像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遭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驚魂未定的我轉頭望去,看到牆壁上的油畫全部都飄忽在半空,有些風景畫的裡面不再是風景,全部都是出現同一張人像的臉孔。
它們做着同一動作,肆意張開嘴巴,由拳頭那麼大變得變得像籃球那麼大,隨着不斷地擴大自己的口腔,灰青色的獠牙從漆黑的血盤大口中慢慢露出來。
霎時間出現這麼多人像,我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怎麼辦,一下子冒出來這麼多人像,而且前無去路後無退路,這回玩大了!
除了緊握着唯一可以救命的桃木劍,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那麼多人像。
此時,我心虛喊道:‘媽的,玩羣毆沒意思,你們誰是大哥,有種就出來單挑!’
人像依舊沒有理會我的喊聲,他們統一節奏,整齊劃一地往前挪動位置。
細數一下,走廊裡有數十幅油畫朝着我這個方向慢慢前進,黑壓壓一羣,機械一樣的笑聲更是要刺破我的耳膜。
對着這羣已經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的東西,本來壓力就大,現在再玩這一出,隨時都可以蟻多咬死象,我心中的恐懼一點點增加,看到它們這種陣勢,不由地將我逼迫得踉踉蹌蹌後退。
難道今晚我要上演斯巴達三百勇士?
隨着後退的步子越來越多,我轉頭看了一眼,後面只有安全門和電梯門兩個通道,再往後退也沒用。
隨着人像的一步步往前推進,我一步一步往後退的同時,另一隻手不斷地從黃布包裡翻找着,看看有什麼東西適合對付人像。
‘咚’一聲,我後退到頭了,脊背緊貼在牆,已經無路可退了!
看着恣意邪笑的人像,連桃木劍刺進去都無濟於事的傢伙,最後還能變換成其他的方式,現在囂張得在我面前活蹦亂跳,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前方的人像步步逼近,我右手緊握着桃木劍,左手從黃布包裡抽出一沓黃符,雖然不知道黃符對人像有沒有用,但總比沒有好,也顧不上那麼多,死馬當活馬醫。
當人像逐漸往我靠近時,不知爲何,周圍的溫度遽然升高,不再像先前那樣酷寒冰海,電梯口附近的牆壁慢慢開始發熱,因爲之前是比較寒冷,室內的冷空氣與高溫相碰撞,牆壁上滲出一層水珠,一分鐘不到,我身處於的電梯口區域判若兩個世界,此刻有點像坐在火焰山的頂端一樣。
我的後脊背能感受到溫度的時刻變化,因爲脊背就緊貼在牆,短袖已經被水珠浸溼了,而隨着水珠越來越多,地毯也因爲牆壁上的水珠的掉落而開始變得溼潤。
這裡就像個烤爐一樣,牆壁已經顯得滾燙,我的脊背不敢再貼着牆壁,如果再停留多一秒,我都怕煎熟我的肉,熱得太難受了在這裡,豆大的汗珠不斷冒起,全身像剛洗完澡一樣,衣服都溼漉漉了。
由於溫度過高,桃木劍緊握在充滿汗液的手中,高溫的環境將我身體的水分也蒸發了很多,眼前也有點開始眩暈,我眨了幾下眼,甩了甩頭髮,汗珠從頭髮上甩出去大部分。
雖然很不舒服,但也不能放鬆警惕,我的目光沒有離開過人像半步,神經越繃越緊,人像離我已經還剩五米的距離。
只見它停下來,不再往我這裡移動,我的劍尖瞄準着人像,它見狀,突然朝我吐出一口濁氣,腥臭味夾雜着鹹魚味從他的嘴巴里傳出來。
迎面而來的濁氣我沒有迴避,也顧不上回避,趁着它張大着嘴巴喘氣,我抓住時機,瞄準了那黑漆漆的口腔,縱力一扔,手中的一紮黃紙符隨着完美的拋物線一張不漏地投進了人像的口腔。
只可惜抱着僥倖心理的我沒有看到想要的效果,它居然嚥了一下喉嚨,活吞了那些紙符,如同嚼生菜一樣,口中傳出喳喳喳的嚼碎聲。
“我靠!怎麼會這樣!”我望着那黑漆漆的口腔,一紮紙符都幹不過他,還被嚼生菜一樣吞了,這東西也太奇葩了吧,究竟還有什麼能剋制它的!
面對人像的這種挑釁,我深吸一口氣,手中的桃木劍隨時準備出擊,而此時,人像也不攻擊我,它浮在空中盯着我,嘴巴開始變小,將它那碩大且醜陋的口腔收攏起來,然後笑聲也隨之停止!
我盯着人像的每一個動作,心想,你究竟想幹嘛?我都在你眼前了,要殺又不殺,停在半空中也不見蹦出個屁來,淨是在我臉前各種變換着,你這是在逗我嗎?
幾秒過後,只見數十張人像慢慢鼓起腮部,腮部越脹越大,猶如兩個籃球在口腔裡撐着,炙紅的腮部像是紅燒過似的,突然張開嘴巴!
同時,一團像是積蓄已久的火焰從它喉嚨的深處涌了出來,火焰被黑霧籠罩,透過黑霧能看到火焰的邊緣泛着光,這種光由深紅到紫藍漸變着,像是積儲已久的岩漿一樣等待噴射出來。
我心裡暗叫,看來這次是真的要把小命交代在這裡了!
我一個人面對着眼前這麼多人像,它們的口中都積蓄着一團火焰,這種對峙場面,都到這種程度了,來都來了,我也不躲了,橫豎都是一死,也躲不過。
“孫子!來啊!”我用桃木劍指着人像大聲喊道。
數十個懸浮在半空中的人像,還沒等我說完,數十道火焰便從口中噴出,都是朝着我射來,炙熱的火焰先是把我面前的地毯點着,透過火焰,我看到人像在半空中恣意狂笑,現在我終於知道它爲什麼一開始就沒有直接弄死我,他是在折磨我,它是想讓我從折磨中死去。
面對着數十道火焰撲面而來,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心中想逃離這個火海,但無處可逃,現在也只能將身體緊緊地貼着滾燙的牆壁,盡最大能力遠離火海,脊背靠近牆壁的時候,煎燙感隨即傳遍脊背神經。
我也顧不上那麼多,能躲火焰多遠就多遠,但這一切的躲避都是徒勞無功的,火焰已經徹底包裹了我的周圍,滾燙的氣流先是撲向我,而氣流後面跟隨者高速翻轉的火焰。
火焰不斷翻轉,猶如過江龍一樣翻江倒海衝向我,面對高速衝來的火焰,滾燙的熱流先是使我雙手習慣性遮擋腦袋。
霎時,火焰在離我一米處戛然停下,然後向四周分散,形成一個包圍圈,把我牢牢困於火海之中,滾燙的氣流不斷涌向我,像海浪一樣翻騰,一浪接一浪,我的臉部被熱流衝擊得通紅,甚至不同部位被灼傷,上面出現灼傷的裂痛感,
面對着如此高溫的火焰,我身上的水分都快蒸發掉,被氣流撲掃而過的皮膚頓時熱辣辣的,豆大的汗珠滲透出來,身上的衣服從汗珠溼透到被火焰烘乾,如果將之前沒噴出火焰時的周圍比作烤爐,那現在的周圍和鐵板燒沒什麼區別。
我想反抗,但就算我從黃布包裡慌亂地摸出東西,一件件扔向人像,但最後人像還是不受影響,依舊肆意地噴射着火焰,絲毫不將我放在眼裡。
幾分鐘過去,由於被高溫籠罩着,我脫水嚴重,蒼白的嘴脣乾癟着,水分因爲流失太多,全身像被抽乾了一樣,已經無力支撐着,乏力的我半跪在地上,漸漸昏迷過去。
“噹啷”的一聲,桃木劍和八卦鏡也從我手中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