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蠻蠻愣了半天,回過神來,低聲道:“那,從前在宣平城外那院子裡的時候,好像不見您發燒?”
“燒了,那天大半夜。
說得鄭蠻蠻都有點妒忌了。
但是楊雲戈沒事,她又鬆了一口氣,俯下身摟住他的肩膀,半晌道:“我給您擦擦身子吧。肚子餓不餓?”
楊雲戈道:“餓。你讓人去煮點清粥,然後來給我擦身子。”
“……”鄭蠻蠻舉着受傷的手給他看。
楊雲戈無奈地道:“你先自去包紮一下罷,別管我了。”
“擦身還是可以的,就是比較慢。飯你自己吃。”鄭蠻蠻道。
“嗯。”楊雲戈趴在牀上看着她,因爲精神不濟,所以看着有點乖。
他安慰她道:“明天我下地就沒事了。”
“……”
第二天楊雲戈果然下了地,看起來已經和從前無異了。
鄭蠻蠻知道他背上已經徹底消了腫,就是有些皮開肉綻的傷口還在長嫩肉,沒辦法一下癒合。所以他還是隻能穿睡衣。
因爲楊雲戈禁止他出門,她只能把三個兒子都拉到了身邊,自己懷裡抱着久久,或者是讓久久坐在自己肚皮上,自己躺在炕上,逗久久說話。
久久很愛笑,就連楊雲戈也挺喜歡她的,大約是他自己沒有女兒的緣故。
而楊雲戈今天一早就起了身,沒去上朝,只在主臥隔間的小書房裡看書。
鄭蠻蠻也不去擾他,自己逗孩子玩兒。
正是自得其樂的時候,外間突然通傳,神色都是有些猝不及防的。
“王爺到了!”
鄭蠻蠻嚇得立刻就坐直了,單身抱着久久,道:“到,到哪兒了?”
“進府了!”
這時候,楊雲戈從裡頭走了出來,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道:“慌什麼。”
少頃,王爺果然就到了書房。
楊雲戈讓鄭蠻蠻準備一下,低聲道:“他會讓你把孩子抱去給他看的。”
鄭蠻蠻點點頭。
楊雲戈到了書房,果見他父親高大的身影。
遼南王畢生戰功赫赫,如今已經是年過不惑,看着愈發威嚴。
“父王。”
遼南王道:“坐。傷勢如何了?”
楊雲戈一咧嘴,道:“死不了。”
“知道你死不了,昨天還去上朝了,還讓人去大理寺了!”
楊雲戈沒跟老頭子吵。他琢磨着自己的兒子還要託付給老頭子,弄太僵了總不好。
他不頂嘴,遼南王也順了氣,低聲道:“孩子怎麼樣?”
“挺好。長女是義女。剩下三個小子。”楊雲戈笑了起來。
遼南王倒是愣了愣,半晌才道:“你母親很高興。”
楊雲戈道:“我打算帶蠻蠻隨軍。”
遼南王有點沒反應過來,道:“行軍打仗,你帶着她幹什麼?”
“京城是非太多,我不放心她獨自留下。”楊雲戈倒也坦然,沒有藏着掖着什麼。
遼南王不可置信,道:“那那幾個孩子……”
楊雲戈腆着臉道:“正好,這陣子父王也可以好好和自己的長孫們相處相處。名字也沒起,就等父王了。”
“……”
遼南王暈頭轉向的,有點反應不過來。主要是楊雲戈這個硬骨頭什麼時候學會這種伎倆的!
過了半晌,他道:“你,你把孩子過來我瞧瞧。”
楊雲戈笑了起來。
那種笑容十分由衷,讓遼南王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好像變了不少。
他的神態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倨傲,冰冷,不近人情。彷彿遼南王苦心想要他懂得的,而他一直不屑一顧的那些東西,他終於明白了那樣。
如今遼南王細細品了品他的態度,終於覺出他是在服軟。
看來是有了孩子,便有了牽掛,不再像從前那麼莽撞了。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楊雲戈會變個人,除了因爲是有了孩子,還因爲這次他無力的時候,只能由鄭蠻蠻衝在前面,給他的刺激實在太大了。
少頃,鄭蠻蠻便帶着奶孃和四個孩子,來給遼南王請安。
遼南王看着那三胞胎,心腸也變得很柔軟,笑道:“過來給本王瞧瞧。”
鄭蠻蠻讓人把孩子抱過去給他。
雖然是三胞胎,可這三個孩子長得倒不算很像。尤其是漸漸長開了以後,包括長相,神態舉止,都各不相同。
鄭蠻蠻懷疑他們是異卵三胞胎。
老大眉眼之間已經有些像楊雲戈,看誰都一臉不耐煩。那狹長的鳳眸更是像了十成十。還這麼小,就已經會緊緊抿着脣了,而且他從來不吐泡泡。
老二好像像趙王妃,眼睛圓圓鼻子也圓圓的,十分可愛。
老三則像鄭蠻蠻,最會鬧,稍有不滿意就大喊大叫。
做王爺的果然一眼相中了老二,笑道:“也不知道這個像誰。”
鄭蠻蠻的神色便有些詭秘。
楊雲戈笑道:“老二像他祖母。”
王爺愣了半天,捧着手裡的孩子看了半天,發現還真是像王妃,先是有些驚訝,然後又道:“像妙言,和妙言小時候一模一樣。”
鄭蠻蠻笑道:“他也是個男孩子。”
王爺笑了笑,道:“的確,三個兒子。”
“這個小姑娘,是……”
楊雲戈看了久久一眼,道:“是西羌人的種。”
鄭蠻蠻:“……”
遼南王:“……”
“他父親被我師父扣住了,留下這麼個孩子,索性就抱回來玩。留着也算是做個誘餌,畢竟是王子之女,若是認了我做父親,我看他們也按捺不住。”楊雲戈戲謔地道。
久久自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見他看自己,還在鄭蠻蠻懷裡咯咯咯直笑。
鄭蠻蠻的笑容就有些勉強,她覺得楊雲戈是開玩笑的吧,不然就是忽悠老王爺的話。
畢竟楊雲戈很喜歡久久……
可是聯想一下楊雲戈的爲人,她又覺得,好像不是不可能。
但是遼南王面前,她也不好多話,只是緊緊抱着久久,生怕被人搶了去。
遼南王對久久不甚上心。畢竟家裡是從來不缺帶孩子的奶孃的。多一個就多一個罷,何況還有用。
興許是隔代親,一向嚴肅的遼南王,對自己的幾個孫子就非常感興趣。
最討他歡心的無疑是像趙王妃的老二,他是一直抱在手上的。
楊雲戈看了鄭蠻蠻一眼,笑道:“父親給孩子們起個名字罷。”
“回頭對過八字,等欽天監批下來,我再斟酌。”遼南王道。
“是。”
老大老二是同時辰出世的,只有老三跨了個時辰而已。
少頃,遼南王注意到鄭蠻蠻的手傷,便道:“你先帶着孩子們去休息罷,不用伺候了。”
“是。”
鄭蠻蠻抱着久久微微附身行禮,然後就帶着幾個孩子和奶孃,一塊兒出去了。
看過孩子,就該聊正事了。
遼南王對忠勤侯府的事情還不是很清楚底細。只是他自己掀了忠勤侯府在南疆的據點,他自己倒是心裡有數。
忠勤侯府上下幾代都在努力,想要封王南疆,被遼南王一手操了,不可能不鬱悶。
而遼南王的政治敏銳度,讓他很快想到了,若是忠勤侯府想要扳回一局,最好的辦法,就是選擇和西江遼南其一聯姻。
西江地界上,最值錢的就是褚鸞郡主。可惜忠勤侯的世子已經成了親,幾個次子,也都是庶出。褚鸞不可能會下嫁庶子。
所以他們把主意打到了楊雲戈頭上。
雖是名義上的養子,可他功勳卓絕,是當朝第一名將,後宮之中,太后皇后,都對他另眼相看。
楊雲戈的性子很傲,要說他會去強,暴貴女,而且還被人告了,遼南王是不信的。
說是他被下了藥,還差不多。
因爲兒子的態度不錯,遼南王也難得有耐心,細細地問了事情的始末。
“……已經在查。百花宴上,蠻蠻抓到的那個戲子,就是蘇櫻想用來陷害蠻蠻的誘餌,還關在將軍府地牢裡。蘇家女兒幾年前正是適婚的時候,卻遠走南疆,這事兒裡裡外外透着蹊蹺。”楊雲戈皺了皺眉。
“傳言不可盡信,但兒子懷疑,蘇家的女兒幾年前確實已經失貞。這一次,是想順便栽兒子一手。”
只是那天楊雲戈夜獵到天明才歸。回了西山大營,他也喝了蘇櫻準備好的下了迷藥的水。然而他的體質被改造過,蘇櫻千辛萬苦弄來的這種迷藥,對他的作用不大。
反而是蘇櫻自己,因爲在帳中等得太累,窩在角落裡,睡着了。
她本是想迷倒楊雲戈,然後把拖到牀上,製造現場假象。
只沒想到她自己睡得昏昏沉沉,被楊雲戈揪了出來。
她當時的反應也很快,衣服都是早就撕爛了的,立刻開始大聲呼叫,引來不少士兵圍觀,才讓楊雲戈措手不及。
當時楊雲戈因吃了藥而有些頭疼,也沒想太多,一怒之下便讓人把她丟了出去。
沒想到這竟是個早有準備的陰謀。
沒過幾天,蘇鋒就在朝上參了楊雲戈一本,說楊雲戈玷污了他家的妹子。
楊雲戈自然不服氣啊,吵了幾句,最後以楊雲戈吃了一百廷杖收場。
遼南王聽了事情的始末,嘆了一聲,道:“他家是已經豁出了臉皮去鬧,不管嫡女以後如何,只想和咱們先坐實了這個親戚。對了,你說的那個戲子,是怎麼回事?”
楊雲戈剛剛說到蘇櫻算計他的時候,還是神色淡淡的。但是聽到這話,臉色就變得十分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