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一張竹編的搖椅上將一本中藥書蓋在臉上,偷偷小睡一覺。忽然覺得鼻孔癢癢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往我鼻孔裡爬,我潛意識地用手揉了揉鼻子,迷迷糊糊罵着:“哪兒來的小蟲子敢在老孃鼻孔裡作祟。”
突然我聽見師父向我吼道:“小兔崽子,叫你在這裡背草藥的功效你卻在這裡偷懶,是不是又想受罰了?”
聽見師父的聲音,我立刻站起來,趕忙對師父道歉:“對不起,師父我也不是故意的,大概是我的聲音太有催眠性,讀着讀着我就睡着了。看在我不是有意的份上兒您就饒我一次好不好?”我也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偷懶小睡被師父發現,經過我以往挨師父訓的經驗我預感到,被罰去掃茅廁自然是少不了的。以前被罰過刷茅廁,裡邊臭哄哄的,進去剛呼吸那一口氣就薰得頭暈。以前我用了一天的時間纔將這茅廁刷乾淨,那天真是度日如年,令人記憶猶新啊。從此我見了那個茅廁就像吐,於是我寧可跑遠一點,在山裡隨便找個地方方便也不願去那鬼地方。
師父揚起雞毛撣子,朝我打來:“小兔崽子,到現在你還敢狡辯,看我怎麼收拾你!”
“嗚嗚,師父饒命。”
就在我們繞着一棵五個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樹下繞了十幾圈,突然我聽到身後“啪!”一聲響,接着一個男人沉悶地哼了一聲,就聽見有人倒地下的聲音。
我轉過身見師父站在那裡愣了愣,丟下手裡的雞毛撣子,然後蹲下給這個男人把把脈,對我說:“紫煙,你先揹他進屋。”
“啊!讓我揹他進屋?”
師父厲聲道:“叫你揹你就快點背,別磨磨蹭蹭的。”
我乾笑着說:“不是徒兒不想背,只是您看我只是個身單力薄的弱女子,怎麼能背得動這個男人?我看師父身材這麼魁梧絕對是一隻手就能將這男人舉起,還是師父來揹他吧。”
師父不冷不熱地說:“你不揹他也可以,那你去刷茅廁吧。”
我立刻跑過去將那男人扶起,“我還是揹他吧。”
他可真沉,我用盡全身力氣纔將他背起,走路還動倒西歪,險些撞到牆上。我將他放到牀上時,自己也不禁攤軟在地上。
“咳咳。”我轉過身見那男子微微將眼睜開,用手揉了揉太陽穴,“我,我這是在哪兒?”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我剛把他放在牀上他卻醒了,若不是他昏倒,我也不至於要揹他走這一段路,怎麼說也要給他來段惡作劇出出氣。“你猜。”
“是陰槽地府嗎?”
堂堂一個男子漢這麼膽小不就是被師父用雞毛撣子打了一下頭而已,就以爲自己去了陰槽地府。想當初我挨的雞毛撣子可比他多得多。
我
索性就給他上節磨練意志的課,我幽幽說道:“恭喜你猜對了。”接着我轉過身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遞給那男人,“我是孟婆,快把這碗湯喝了吧,喝完一切煩惱事就都過去了。”
那男人的眼神開始變得非常驚恐,哆哆嗦嗦。“不,不,我不要。”接着他跪在牀上不停地給我磕頭,“孟婆大人,您大人大量,看在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嬰兒您就饒我一命吧。”
他這人說話真沒有一點兒新意這麼老套的話也能說得出口,我忍不住哧地一聲笑了出來:“瞧你那模樣還沒死呢,就被嚇得磕頭求饒。”
那男人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身體是實的,頭也還在,慶幸道:“還好,還好。”接着他將目光盯向了我:“你又是誰?”
“我呀……”我故意賣了個關子。
“咳咳,紫煙你是不是又在這裡搗亂?”
我無辜地看着師父,“師父,您這可冤枉我了,是他自己認爲他去了陰槽地府,我只不過是送了個人情,給他來了一個陰槽地府一刻遊而已。”
師父對那男人陪笑道:“失禮了,我這徒兒向來頑皮得很。”
那男人乾笑了兩聲:“沒關係。”
師父對我吩咐道:“這壺裡的茶水涼了,你再去燒一壺。”
“好。”
我在廚房裡將水燒開,倒在壺裡提着壺走到門前聽見屋裡傳來師父與那男人談話的聲音。“拜見周大夫。”
“博弈,快起來。”
“蘭陵王說您醫術高明,我奉蘭陵王之命邀您再次出山去軍裡做軍醫。”
聽到這個我頓時興奮不已,自打我有記憶以來就跟師父住在這山上,以採藥爲生。師父說我從小是個孤兒,我就是被師父在這山上撿來的,由於撿到我的那天煙霧繚繞,便給我起名華紫煙。師父偶爾下山賣藥卻從來不帶我下山。這十八年來我從未下過山一步我對山下的一切充滿了好奇,趁一次師父下山之際我也偷偷跟着溜出去,可是沒想到下山的路這麼難走,師父七拐八拐,我一下跟丟了師父,就連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一呆就在這荒山野嶺呆了三天,這三天是自打我出生以來最痛苦的三天,那時正是寒冬臘月,在那裡凍得我渾身哆嗦,直流鼻涕。我在山上餓得渾身沒勁兒先不說,時不時還要提防有沒有野獸前來偷襲。直到第三天師父終於找到了我,見我餓得攤軟在地上。他將我背起,邊走邊罵着,“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竟敢私自下山,幸好你命大,不然你早被這裡的野獸給吃了。”
以前師父罵我,我必要還上幾句,現在卻覺得師父句句說得有道理,我弱弱回道:“師父所言徒兒謹記。”
等我身體調養得差不多時,
師父就罰我跪了一天。以前覺得罰跪一個時辰都難熬,但現在卻覺得,至少被在荒山野嶺裡呆三天要強的多。從此我也再也不敢自己下山,今日聽見他們談話,我想下山看看的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
“多謝蘭陵王的美意,只是我年歲以高,恐怕不能出此重任。”
哼,師父就愛跟我唱反調,師父肯定是知道我早就想下山看看了,所以纔不答應。
“周大夫,我國與北周開戰。北周權景宣一路人馬,拔豫州,陷永州,收降兩州刺史王士良、蕭世怡,送往長安,另使開府郭彥守豫州,謝徹守永州。尉遲迥進圍洛陽,三旬不克,周統帥宇文護,使塹斷河陽要路,截齊援兵,然後同攻洛陽。看在我們北齊將士們的面子上和蘭陵王與您的交情上請您出山吧。”
蘭靈忘,聽名字起得很秀氣,應該是個女的吧,師父和蘭靈忘有交情,難道是相好?我還以爲師父這輩子沒有嘗過情愛這滋味兒,原來不是沒有嘗過情愛,而是餘情未了。他這相好的名字倒起得幽怨了些,蘭靈忘,怎麼感覺意思跟棵忘憂草似的。
我推開門,見那男人正跪在地上,雙手抱拳。我淡淡一笑:“大哥,別光跪着,快起來喝茶。”
博弈看了看我,又將目光移向師父,再次抱拳道:“周大夫若是不答應,我就長跪這裡不起。”
我打了個哈哈,“傻大哥,你看我師父不應一定是默許了,還不快起來道謝。”
師父厲聲道:“紫煙,少插嘴!”
我這師父喜歡聽好聽話,一聽到誇獎頓時他的心情能變得神清氣爽,比誰都精神。我挽着師父的胳膊撒嬌道:“師父您看您醫術高明,心底有這麼善良。軍營裡的將士們人數上萬,您難道願意看着他們活活被戰死?豈不枉爲您的醫德。”我附在師父耳旁低聲說:“師父,就算您不去救那些將士,至少也得看看你那相好,人之常情嘛。”
師父氣得嘴角直抽,“你說的這些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我撓着頭嘿嘿一笑:“上次幫師父打掃房間,從牀底下掃出一個四尺見寬的箱子,我打開看見裡面放着一些話本,翻了幾頁,見裡面內容寫得新奇便閒的時候偷偷拿來看看。”
師父又罵道:“小兔崽子,待會兒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委屈道:“師父饒命。”
跪在一旁的博弈看得一頭霧水,“周大夫,您是決定去還是不去呢?”
師父思量了一會兒,半晌才說。“我說不去了嗎?我說的是去。”
“我就說我家師父肯定不會不答應,一定是傻大哥聽錯了。”
“傻大哥”嘿嘿一笑,跪下來說:“謝周大夫,近兩天耳朵不好使,是我聽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