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思眉心蹙了蹙。
裡面的休息室有人?
她將剛準備放在沙發上的包重新拎了起來,然後就踩着毛茸茸的地毯,衝着休息室走去,隨着她的靠近,她清楚地聽見裡面傳來一道女聲:“嘉木哥哥,你答應我的,今天下班陪我去看電影的,你怎麼可以突然間就變卦了?”
宋相思的腳步猛地就頓在了原地,她拎着包帶的手,忍不住就加大了力氣。
休息室的門半掩着,雖然她離門有一定的距離,但是視力很好的她,還是清楚的看見一個年輕而又漂亮的女孩,趴在牀上,抓着許嘉木的胳膊,不斷地晃着。
許嘉木像是很累,閉着眼睛,沒有搭理她。
那年輕的女孩撅了撅嘴:“嘉木哥哥,我跑到這裡來找你,你到現在爲止都沒跟我說過一句話啊,啊啊啊啊……”
隨着女孩後面一連串的嬌叫聲,她搖晃着許嘉木胳膊的力道大了許多。
被擾的不能入睡的許嘉木,睜開了眼睛:“芊芊,別鬧,我真的很累,公司不是在樓下活動嗎?你先過去玩會兒,好不好?”
“我不!”被喊做芊芊的女孩,想都沒想的就搖着頭拒絕,隨後人就趴在了許嘉木的身上,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說:“嘉木哥哥,靳奈和蘇蘇姐都要結婚了,我們什麼時候也舉辦婚禮啊?”
宋相思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只是感覺有一股涼意,順着自己的腳心,一路爬上,最後遍佈全身,連帶着她原本滾燙炙熱的心,都被冰封住了。
她目不轉睛的望着裡面的兩個人,安靜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等了約莫半分鐘,她聽見許嘉木的聲音低低的傳來:“等你大學畢業再說吧,乖,讓我睡會兒。”
“嘉木哥哥,我要在教堂舉辦婚禮,而且我看了蘇蘇姐的婚禮現場,佈置的好漂亮,到時候,你也要給我一個那樣的婚禮現場……”
宋相思聽到這裡,終於有了一抹反應,她先是垂了垂眼簾,隨後就快速的轉過身,邁着很輕的步子,飛快的離開。
宋相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下的樓,總而言之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在了車裡。
地下停車場的光線很暗,車裡很安靜,她的全身都是僵硬的,她腦海裡飄蕩的盡數都說剛剛許嘉木和那個女孩的對話。
原來,許嘉木他有了新的未婚妻啊……
原來,他當初來找她的時候,心底真的是半點要娶她的意思也沒有啊……
是她太心軟了,被他抱着委屈兮兮的說了一句我好累,她就聖母心氾濫,放下了心中的堅持,讓他住在自己家裡,陪着他熬過那一段難捱的時光。
她對他而言,不管是現在,還是七年前,始終都是一個用錢就可以買到的商品。
是她自己太高看了自己,以爲自己魅力無邊,他會愛上自己。
宋相思胸膛變得有些起伏,下一秒,她就突然摸出了手機,給下午給自己做檢查的那個婦產醫生打了一個電話過去:“蔣醫生嗎?我是相思,你幫我預約一個時間,我要做人流!”
“越快越好……下週三?不行,那天是我朋友的婚禮,我得參加……好,就下週五……再見。”
宋相思在掛斷電話的那一剎那,眼淚終究沒能忍住,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顆接着一顆的砸落了下來。
七年,從最初不諳世事,到現在成熟老練,她把一生之中所有的最美好都給了他。
可是,還是不曾換來一個好的下場。
人一輩子可以傻,也可以賤,可是卻不能屢傻屢賤。
她一個出身貧窮小山村裡的人,就算是曾經打着賣身救父的仗義稱號,可是她終究是一個出來賣的女人,所以啊,她那裡配得上出身豪門堂正有爲的許家少爺?
所以,她落得這樣的結局,是她咎由自取,是她異想天開,是她癡心妄想。
宋相思的面色變得有些蒼白,她全身顫抖的厲害,最後就突然間拿起一旁的懷孕報告單,唰唰唰的撕成了碎片,連帶着包裡的葉酸一起掏了出來,然後推開車門下車,走到垃圾桶前,將那些東西眼睛眨都不眨的扔了進去,重新返回車上,繫了安全帶,就發動油門離開
蘇安夏今晚約了一個客戶在北京大飯店吃飯,沒想到竟然碰到了一個月都沒聯繫的程漾。
那個客戶有些難纏,一直不斷的灌她喝酒,蘇安夏酒量不錯,但是卻也耐不住一入座就不停地喝。
中途蘇安夏真的有些受不住,讓自己的秘書陪着那個客戶,然後找了個藉口,從包廂裡出來。
蘇安夏關上門的時候,對面包廂的門恰好打開,她下意識地擡起頭望了一眼,看到程漾穿了一件寶藍色的襯衣,衣冠楚楚面帶笑意的對着包廂裡說了一句“馬上回來”,就順勢關上了門。
程漾轉過身,就看到了走廊對面的蘇安夏,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後就站在原地不動了,目光緊緊的盯着蘇安夏。
蘇安夏氣定神閒的站在門口,回視了程漾約莫一分鐘,看到他沒有任何要開口的意思,然後就大方灑脫的轉過身,衝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站在門口的程漾,望着蘇安夏的背影,眼神黯淡了幾分。
他對她來說,終究什麼都不是……他和她之間不是沒吵過架,鬧過彆扭,可是每一次都說他低頭,唯獨這一次,他一直忍着,忍了這都一個月了,她電話沒打來一個,短信也沒發來一個,現在見了面,她把她儼然是當成了陌生人……
想到這裡,程漾忍不住搖着頭,苦笑了一下,跟在蘇安夏的身後,也走向了洗手間。
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程漾就跟在身後的緣故,蘇安夏在快要接近洗手間門口的時候,竟然一不小心扭到了腳,人險些摔倒在地,好在跟在她身後一米遠的程漾,反應很快的伸出手,拖住了她的身體,開口的語氣,帶着幾分擔心:“扭傷了嗎?”
蘇安夏說不出來爲什麼,在聽到程漾這句話的時候,壓抑了這麼久的心情,竟然奇蹟般的輕鬆了許多
她的神情看起來依舊很高傲,可是眼睛卻忍不住盯着程漾多看了一會兒。
程漾看到她沒出聲,眉心蹙了蹙,想都沒想的就蹲下身,想要去檢查蘇安夏的腳腕,結果手剛碰到她的鞋帶,程漾便聽見蘇安夏的聲音,冷冷的傳來:“程先生,我記得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覺得你這樣做合適嗎?”
程漾的手頓時停了下來,他蹲在蘇安夏的腳邊,安靜了約莫五秒鐘,突然間人就站起了身,深深地望了一眼蘇安夏,最後只是點了點頭,禮貌而又疏離的開口:“對不起,蘇小姐,打擾您了。”
說完,程漾還遞給了蘇安夏一道無可挑剔的官方微笑,就直接邁着步子,走進了男洗手間,留下蘇安夏一個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程漾竟然就這麼走了?
以前的時候,她和他也鬧彆扭啊,每次他來跟她道歉,她也會擺一張冷臉給他,可是他總是會好聲好氣的哄她啊,明明剛剛他還很關心她呢,怎麼突然間就冷着一張臉走了?
蘇安夏站在原地沒動,直到程漾上完洗手間,從裡面出來,她才眨了眨眼睛,喊了他的名字:“程漾?”
程漾停下腳步,看向蘇安夏的眼神,有的只是冷漠:“有什麼事嗎?蘇小姐?”
程漾刻意咬重了最後“蘇小姐”這三個字,語氣淡漠的彷彿他們根本是毫無關係的兩個人,蘇安夏錯愕的張了張口,有些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
程漾看起來似乎很不耐煩,等了一會兒,看到蘇安夏沒出聲,就禮貌淡漠的又開了口:“對不起,蘇小姐,我還有點事,先失陪了。”
這次,程漾根本不等蘇安夏有所反應,直接就擦過她的身邊,邁着步子離開。
蘇安夏猛地回過頭望着程漾的背影,發覺自己竟然比他說分手甩身離開的那一晚,還要驚慌失措。
這一次的程漾,和以前不大一樣,好像真的生氣了,更確切的說,好像她和他之間,真的要毫無瓜葛了?
真是奇怪啊……沒瓜葛就沒瓜葛了,她爲什麼這麼難過?甚至心底都傳來了悶悶地疼?
蘇安夏有些魂不守舍的走進了洗手間,上完廁所,她站在洗手檯前洗手的時候,腦海裡想的都還是關於程漾的事情
其實有的時候,現實比小說遠遠要更神奇。
今晚,不單單是蘇安夏和程漾在北京大飯店,就連林詩意也在,而且林詩意和程漾參加的還是同一個飯局。
林詩意從洗手間的隔間裡出來,走到洗漱臺前,先洗了一個手,對着鏡子補妝的時候,發現自己身邊站的人,手一直衝着水,像是丟了魂一樣,半天沒有一個動作,她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兩眼,然後覺得一旁的人有些熟,皺着眉想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不就是蘇沁的姐姐,蘇安夏嗎?當初她可是險些被這個女人拿着刀子毀了容呢!
真是沒想到,冤家路窄,竟然今天碰上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