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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沁心知肚明,靳奈才懶得去注意自己的枕頭是什麼樣的,可是她卻依舊怕被他發覺自己哭過,便悄無聲息的將枕頭往自己的被子裡,拉了拉。

她那樣細小的舉動,落入靳奈的眼底,像是在盡其可能的躲他遠些。

靳奈眼瞳靜靜的盯着蘇沁看了好大一會兒,然後眉眼閃動了一下,便轉身,走出了臥室。

蘇沁等到臥室的門關上,才睜開眼睛,然後快速的將枕頭翻了一個面,重新躺好。

過了約莫五分鐘,臥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靳奈手裡拿着一疊紙,走到了牀邊,居高臨下的掃了一眼閉着眼睛的蘇沁,然後將那疊紙扔到了蘇沁旁邊的牀頭櫃上。

紙張落下,帶動的微風,掃到了蘇沁的臉龐,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便睜開了眼睛,隨即,便看到男子修長漂亮的手指,點了點紙上的右下角,語調很淡的留了一句“在這裡籤個字”,然後便轉身走進了更衣室。

蘇沁等到更衣室的門關上,才坐起身,拿起牀頭櫃上的那疊紙,只是掃了一眼,她的眉心便皺了起來。

那是一份合同,化妝品代言人的合同。

而那化妝品,是全球頂級奢侈品牌,向來在國內找的代言人,都是一線大腕。

靳奈讓她簽字,是代表着,靳奈今年把這個化妝品的代言,給了她嗎?

蘇沁總覺得這像是夢,恍惚的有些不真實。

靳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從更衣室出來,手裡拎着一條領帶,站在落地鏡前,透過鏡面,靳奈疏淡而深邃的眼眸,輕輕地掃了一眼蘇沁,不冷不熱的出聲問了一句:“簽好了?”

蘇沁聽到靳奈的聲音,纔回過神,衝着靳奈搖了搖頭,然後掙扎了一下,擡起頭,望着靳奈,眼底帶着幾分不可思議的尋求確認:“這個廣告代言,是給我的?”

靳奈若有若無的“嗯”了一聲。

真的是給她的啊……蘇沁心底有絲絲的歡喜瀰漫了上來,隨即又有了更多的疑惑。

靳奈爲什麼好端端的把這個好的一個代言給她?

靳奈指尖飛速的打好領帶,轉過身,面無表情的走到牀邊,掃了一眼蘇沁手中的合同,看到簽名處還是一片空白,眉心微微蹙了蹙,語氣有些寡淡的開口:“怎麼不簽字?你不是對化妝品的代言很感興趣?”

蘇沁聽到靳奈的聲音,才從自己滿大腦的胡思亂想裡清醒了過來,然後才從牀頭櫃拿了筆,只是在筆尖觸碰到紙張的時候,蘇沁還是忍不住將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這個代言,爲什麼要給我?”

“這是你應得的。”靳奈的聲音仍舊沒什麼溫度。

應得的?蘇沁更加不明白靳奈的意思。

靳奈盯着蘇沁一頭霧水的模樣,停頓了一會兒,聲音有些寡淡的又拋出了六個字:“你昨晚的回報。”

昨晚的回報……原來……這是她昨晚陪他睡了一次,換來的回報。

蘇沁整個人愣怔了約莫五秒鐘,才反應過來靳奈話裡的意思,然後手指猛地就用力握緊了手中的筆,心底偷偷翻動着的小喜悅,像是被冰封了一樣,瞬間凝固。

蘇沁盯着那份剛剛讓她腦海裡浮想聯翩的合同書,此時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屈辱。

靳奈看到蘇沁半晌遲遲沒有動靜,眉心忍不住蹙了蹙,他的氣場本就偏冷,這一皺眉,更是有着濃重的寒氣從他的身上瀰漫出來,以至於他開口說話的聲音,都彷彿是結了冰一樣:“怎麼?對這份廣告代言的回報不滿意?”

蘇沁聽到靳奈的聲音,握着筆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便一言不發的在紙上,緩緩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失足成千古恨,蘇沁若是知道,自己第一次爬上靳奈的牀,隨口拈來的藉口,會到後來,成爲她沒有止境的屈辱,當時的她,肯定不會對他開口要《地老天荒》的角色。

她真的很想拒籤這份合同,可是,這樣的局面,是她親手造成的,她想找個藉口,都找不到。

十三年前,她愛他,因爲年少害羞,不敢表白。

十三年後,她愛他,愛到竭盡全力掩飾自己是愛他的。

人生最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不敢讓你看出我愛你。

蘇沁眼底瀰漫上了一層霧氣,她低着頭,拼命地強忍着,生怕自己落下了眼淚,她簽完字,筆尖在最後落筆處停頓了好大一會兒,直到自己眼底的霧氣散去,纔將筆,放在了桌子上,將合同遞給了靳奈。

蘇沁的淡定和平靜,讓靳奈有些心浮氣躁,總覺得體內有一團火在急促的躥動,在拼盡全力的去找出口,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

突然,靳奈視線又撇到牀正中間的那隻大熊,頓時面孔驟冷,對着蘇沁語氣有些重的開口:“這個化妝品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在接他們家代言的過程中,不能接任何其他化妝品品牌的代言,否則要付出刑事責任和鉅額賠償金。”

“我先給你提個醒,你最好把這些條款都記清楚,如果你違約了,牢你去做,賠償金自負,別妄想環影傳媒會幫你一絲一毫!”

靳奈說完,便伸出手,用力從蘇沁手中奪走了合同,然後冷沉着一張俊臉轉身離開。

靳奈的出現和離開,使得因爲感冒異常疲憊的蘇沁,怎麼也睡不着。

她抱着那個比她還要高出許多的大熊,安靜的躺在牀上,睜着眼睛,大腦一片空白的盯着天花板,看了許久,就恍恍惚惚的想到了,半年以前,突然間知道自己要和靳奈結婚時的心情……

那個時候,她和靳奈已經有將近於一年多都沒有見面,至於一年多以前的那一次見面,是在許嘉木的生日宴會上,不過那一次的見面,他根本就沒看到她,因爲她在他出現的時候,已經偷偷地躲到了角落裡,偷偷地望着他。

那個時候的她,已經徹底的對能和他在一起喪失了所有的信心。

那個時候的她,也一直覺得自己和他就那麼變成了互不相識的兩個人,再無交集。

但是,有的時候,上天總是會突然間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而那個轉彎,便是把她和靳奈明明已經形同陌路的兩個人,硬生生的拉在了一起。

她能和靳奈在一起,是因爲許嘉木。

許嘉木,許家家族企業的唯一**人,放在言情小說裡,就是那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天之驕子。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天之驕子,卻在七個月前,一次深夜,酒後駕車,出現了交通事故。

那一晚的許嘉木,開了一輛布加迪威龍,直直的撞在了二環的高架橋上,車頭被撞得完全看不出來原本的形狀,許嘉木從報廢的車裡被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呼吸。

那樣慘烈的車禍,加上那樣引人注目的人,自然瞬間變成爲了媒體的頭條,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紛傳,許家唯一的**人許嘉木已死。

對於家族企業來說,**人是一個無比重要的存在,所以許嘉木的事故,使得許家股市一落千場,曾經幾度險些崩盤。

途中許家爲了拯救股市和家族企業,對外說,許嘉木沒死。

許嘉木的確沒死,可是跟死也差不多了,因爲許嘉木變成了植物人,醫生說他可以醒來,但是卻不知道何時才能醒來。

對於外界的媒體和大衆來說,見不到許嘉木本人出現,這樣的說辭,等同於擺設,根本無濟於事。

最後,被逼無奈的許家人,便想出了一個偷樑換柱的辦法,那就是找一個人,來僞裝成許嘉木的樣子,度過危機。

而那個人,就落在了和許家許多年,都沒有瓜葛和聯繫的靳奈身上。

原因很簡單,靳奈和許嘉木同父異母的兄弟,體內有着一半的相同血液,兩個人雖然不是雙胞胎,但是長相卻又七八分相像。

可是,七八分相像,並非完全相像,爲了掩飾破綻,許家人對外聲稱許嘉木毀容,然後讓靳奈臉上貼滿傷疤,以假亂真。

倒是真的,以假亂真了過去。

然後所有人都以爲許嘉木沒死,許家的事業,逐漸回暖。

其實蘇沁原本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她一直以爲是真的許嘉木醒了過來,甚至她還高興的跑去醫院,爲自己這個從小到大的朋友福大命大的死裡逃生,歡喜不已的抱着他落下了眼淚。

後來,是許嘉木的親生母親韓如初約她單獨出來見面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那一天在醫院裡抱的人,是以假亂真的靳奈,根本不是許嘉木。

許家和蘇家工作來往比較密切,韓如初對蘇沁向來很好,那一天下午韓如初坐在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紅着眼睛對她說,許嘉木的事故,使得許家的董事會很多人要撤資,聯姻現在是他們唯一的辦法,但是,對外來說,所有人都以爲許嘉木毀了容,名門千金都不願意嫁給許嘉木,所以求她幫忙,幫的那個忙,就說和以假亂真成許嘉木的靳奈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