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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奈的車窗是落下的,蘇沁跑到車旁邊,睜着一雙黑漆漆的大眼,望着靳奈,笑着問了一句:“你回來了啊?”

靳奈沒有任何應答,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蘇沁,便轉過頭,望向了擋風玻璃的正前方,他俊美的臉龐神情平靜的有些嚇人,全身洋溢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氣息。

蘇沁感覺出男子的心情似乎不大好,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些,開口說話的語氣,染了幾分小心:“怎麼了?”

靳奈再次聽到蘇沁的聲音,腦袋微偏了一下,透過後視鏡掃了一眼蘇沁,手指在方向盤上微微用了一下力氣,然後就猛地拔下了車鑰匙,推開車門,下了車。

靳奈看都沒有看一眼站在車旁的蘇沁,直接邁着大步,衝着屋子裡走去。

蘇沁急忙一路小跑的跟上,在她跑進屋裡的時候,靳奈已經換好了鞋,正在脫西裝的外套。

蘇沁慢下腳步,走到靳奈身後半米遠,小聲的開口問:“你吃過晚飯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靳奈沒有吭聲,只是將脫掉的衣服,隨意的扔在了一旁的沙發上,然後走向了樓梯。

蘇沁拿了沙發上自己的手機,連忙又跟上,在走到臥室門口的時候,蘇沁再次出聲:“我去給你放洗澡水吧?累了一天,泡個熱水澡會舒服一些。”

靳奈仍是沒有反應,甚至腳步在臥室門口頓都沒有頓一下,便直接走了過去。

蘇沁疑惑的鼓了鼓腮,追上靳奈:“這麼晚了,你不休息嗎?”

靳奈推開書房的門,彷彿蘇沁的人根本不存在一樣,就直接進了房間,然後不等蘇沁有所反應,將書房的門“砰”的一聲,用力地在蘇沁面前關上。

蘇沁看着面前緊閉的門,張了張嘴,下意識的去擰了門把,發現竟然被反鎖了。

蘇沁眉心緊緊的皺了皺,有些不解到底是怎麼了,靳奈竟然心情糟糕成這個樣子?

蘇沁在書房門前站了一會兒,才轉身,磨磨蹭蹭的回了臥室,咬着手指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蘇沁就想到自己無意之間偷聽到靳奈和助理說的那一句話:“再說我的生日,也沒什麼可過的。”

她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從靳奈俊美平淡的臉上,隱隱地看到了一絲傷感和落寞。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是因爲這個在心情不好嗎?

蘇沁跑到自己睡的那一邊牀頭櫃前,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那個藍色的禮盒。

她本來想着在自己準備好一切,準備給靳奈一個驚喜的時候,再將禮物送上,可是現在,他一個人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裡……

蘇沁咬了咬下脣,站起身,先去下樓找陳媽要了整棟樓的備用鑰匙,然後重新走向了二樓的書房

“蘇蘇,蘇蘇,蘇蘇!”

蘇安夏連續喊了三聲“蘇蘇”,人猛地就從牀上坐了起來。

蘇安夏望了一眼程漾,意識到自己剛剛不過是做了一個夢,這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伸出手,主動摟住了程漾的腰,將臉窩在他的胸口,小聲的說:“沒事,就是做惡夢了。”

程漾抱着蘇安夏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好,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睡吧,不要怕,有我在。”

蘇安夏沒有出聲,卻加大了摟着程漾腰的力度。

黑夜裡,重新陷入了安靜,蘇安夏感覺到程漾拍着自己後背的力道逐漸的消失,男子的呼吸變得規律綿長,她知道他已經睡熟,可是她卻沒有絲毫的睏意。

蘇安夏睜開眼睛,望了一會兒閉着眼睛沉睡的程漾,然後悄悄的將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挪開,掀開被子,下了牀,走出臥室。

蘇安夏先去廚房,拿了一瓶冰鎮的rio,開了瓶,喝了一口,然後走到陽臺處,望着夜深人靜的燈火闌珊,又想到了自己剛剛做的那個夢。

在夢裡,蘇沁知道了她曾經做的那一件錯事,和她急了眼,指着她說是她毀了她一生的幸福。夢裡的蘇沁還哭了,哭着說,她一直把她當成這個世界上對她很好的姐姐,可是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那樣的指責,那樣的憤怒,是那樣的真實。

蘇安夏忍不住抓緊了手中的rio瓶,冰涼的觸覺,讓她不安的心,稍微平靜了一些。

從小她和蘇沁,許嘉木一起長大,三個人形影不離,關係甚好,之間幾乎沒什麼秘密,但是卻有一件事,蘇沁不知道,許嘉木也不知道。

在大學畢業之前,她一直都過着人人羨慕的富家千金小姐的奢侈生活,談了很多個帥氣特色的男朋友,那麼多的男朋友裡,有些是衝動有些是刺激有些是填補寂寞和空虛,但是,並不代表着她沒有心動過。

大四臨近畢業的那一年,她交了一個上海電視臺的播音主持,男子長得很高很帥,說話聲音磁性有魅力,但是真真正正讓她喜歡的是,那個男子給她的感覺很清高孤傲,有點像……靳奈。

那個時候的她,和現在一樣,雖然不甘心,但是卻已經對靳奈不抱希望,最初她想法很簡單,就是和那個男人談戀愛,或許就能知道和靳奈在一起的感覺。

怎麼說……總而言之,最後她就是有點心動也有點衝動了,想和那個男人談婚論嫁了,可是,當她回家對着父母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換來的卻是父母堅決的反對,並且告訴了她一件她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她是要嫁給許嘉木的。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蘇家和許家是有聯姻的。

許家家大業大,許嘉木又是獨生子,真算是難得一見的好良人。

雖然父母對蘇沁一直都很好,但是碰到這種好事,想的還是自己親生的女兒。

所有的父母,都認爲自己的決定是爲了兒女好,蘇安夏試圖說服過自己的父母,可是最終還是失敗告終,連帶着她和上海的那個男播音也分了手。

蘇安夏一直都將許嘉木當成朋友,沒有半點男女之間的情感,而她又抗衡不了自己的父母,真的有點擔憂自己最後會被逼着嫁給許嘉木。

那一陣子,蘇安夏一直都在被這個問題困擾着,甚至她也想過用出國留學,十多年都不回來這樣的方法來逃避聯姻,可是在她這個設想還沒完全實施的時候,她竟然無意之間,偷聽到了一段對話。

那是一個初夏的午後,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她也清楚地記得,那一天的天氣意外的好,天藍雲白,風輕雲淡。

那一天傭人正在打掃她的房間,她着急上洗手間,就就近借用了蘇沁的洗手間用,當時正風靡一種錄音唱歌的軟件,她也正巧迷戀,所以在上廁所的時候,就開了手機的錄音準備唱歌,結果就聽見門外傳來了蘇沁的聲音:“嘉木哥,我需要你幫我個忙,不過你一定要替我保密。”

人天生都是有好奇心的,在她聽到那句話的時候,頓時就忘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反而從馬桶上站了起來,貼着洗手間的門口,偷聽了起來,然後她從蘇沁和許嘉木的對話裡,知道,蘇沁找許嘉木過來,是幫她鑑定一封情書。

那封情書的內容,寫的真的很美,句句纏綿,字字深情。

許嘉木那個大少爺,倒是帶着幾分少有的認真,頗爲沉得住氣的等着蘇沁讀完情書之後,還格外認真的給蘇沁提了一點建議。

蘇沁也採納了許嘉木的建議,一邊高興地對着許嘉木道謝,一邊大方的履行着自己最初找許嘉木鑑定情書的諾言,請許嘉木吃冰激凌,於是兩個人很快就又離開了臥室。

等到外面徹底的安靜了下來,蘇安夏纔回過神來,腦海裡一邊想着蘇沁喜歡的那個人是誰,一邊打開洗手間的門,回了自己的臥室,等到她從好奇裡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竟然一直處於錄音狀態,她剛準備取消錄音的時候,腦海裡突然間閃現了一道想法,她猶豫了一會兒,就將那段錄音保存下來,然後重放了一遍,在聽到裡面蘇沁和許嘉木的對話時,腦海裡升起了一絲念頭。

她立刻跑到說桌前,打開了自己的電腦,將那段錄音導了進去,把一些不必要的內容剪切掉,只是留了一些很直接明顯可以讓人懂得的曖昧對話,然後複製到了父親去年送給自己的那支錄音筆裡,去了許家。

她知道,許嘉木去和蘇沁吃冰激凌了,可是卻還是裝出要找許嘉木的樣子,最後得知許嘉木沒有在家,便湊到了韓如初的面前,提出讓她聽一聽自己最新錄的一首歌。

韓如初自然會答應,只是她手指點開錄音筆,放的不是歌,那段被自己動過手腳的錄音。

然後她又佯裝出着驚慌失措的樣子,去關錄音筆,可是已經聽到一部分對話的韓如初,卻要求她播放完。

她一直用一種很緊張的神情,坐在韓如初的旁邊,等到錄音筆的對話都放完了之後,她才小心翼翼的對着韓如初開口說:“許伯母,你千萬不要讓嘉木和蘇蘇知道,你知道了他們相愛的事情,他們告訴過我,讓我保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