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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安夏愣了愣,想要撥電話的手指就驀地停頓了下來,隨後她就聽見一直照顧她的那個護士“噓”了一聲:“你別在我病房裡說這些話,幸好她現在在睡覺,如果醒着聽到了,那我就要遭殃了!”

“不是在睡覺嗎?”原本問話的護士賠着笑說。

照顧蘇安夏的那個護士壓低了聲音說:“怕是不可能懷孕了,不過這事,家屬一致都讓瞞着,我們出去再說……”

隨後外間的門就被帶上,病房內恢復了一片寂靜。

蘇安夏愣愣的躺在牀上,像是被點了穴道一樣,足足十分鐘,都沒有動彈一下。

直到最後,她的眼角滾落了一滴眼淚,然後她才眨了眨眼睛,有着更多的眼淚砸落了下來。

她們說什麼啊……她傷到了子宮,不能懷孕了?

不能懷孕是什麼意思?是她以後都不能在當媽媽了嗎?

也就是說,她下午幻想的那個可愛的小寶寶,喊蘇沁肚子裡寶寶哥哥或者姐姐的小寶寶,是不可能在來到這個世上了?

蘇安夏的眼神,變得有些空洞。

漆黑的眼珠子,無助而又錯亂的轉動着。

怎麼會這樣啊……她竟然連當媽媽的資格都沒有了……這是上天給她曾經放下的那些錯的懲罰嗎?

蘇安夏突然間就痛哭出聲。

哭了有多久,蘇安夏也不知道,直到她聽見門響聲,連忙止住了哭聲,將腦袋埋在了被褥裡。

進來的是護士,走到病牀看了看,可能以爲她還在睡覺,呆了沒一會兒就離開了。

等到門關上,蘇安夏纔將腦袋從被褥裡擡了出來,她臉上還在不斷的流着眼淚,眼睛怔怔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腦海裡一片空白。

護士在來病房,是晚上七點鐘。

蘇安夏臉上的淚水已乾,只留了眼眶紅紅的,不仔細看,很難讓人發覺剛剛哭過。

“蘇小姐,您醒了?”護士先衝着蘇安夏溫溫的一笑,將自己端來的飯菜擺放好桌子上,推到了蘇安夏的面前:“那蘇小姐恰好可以吃晚飯了,等下我來收。”

蘇安夏輕點了一下頭,沒出聲,也沒伸出手動筷子。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護士過來收拾餐盤,看到蘇安夏竟然一點飯菜都沒動,忍不住有些擔憂的問:“蘇小姐,您怎麼一點東西都沒吃?是哪裡不舒服嗎?”

蘇安夏神情倦倦的搖了搖頭,更準備示意護士將那些飯菜都撤了,病房的門就被推開,穿了一身伴郎禮服的程漾,走了進來。

“程先生,您回來了?”護士轉了頭,給程漾打了一聲招呼,隨後又說:“蘇小姐不知道怎麼了,晚飯都沒怎麼吃。”

程漾皺了一下眉心,走到病牀前,伸出手摸了一下餐盤,發現飯菜有些涼,囑託護士端下去換新的,然後就順勢坐在了牀邊,摸了摸蘇安夏的額頭,發現溫度正常,才鬆了一口氣,開口的聲音溫潤如玉:“怎麼沒吃晚飯?不合胃口,還是身體不舒服?”

蘇安夏被程漾這一系列的舉動,惹得心底一酸,眼淚又涌了上來,她急忙垂了眼簾,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讓自己聲音儘量放的和平常一樣:“沒,可能是中午在蘇蘇喜宴上吃得有些多,現在不怎麼餓。”

“那也得多少吃點,要不然身體怎麼恢復。”

蘇安夏輕點了一下頭,沒說話,只是順勢鑽入了程漾的懷中。

護士很快就送了新的飯菜過來,程漾看的出來蘇安夏胃口不佳,親自一勺一勺的喂她吃,吃完還拿了紙巾幫她擦了擦脣角,過了半個小時,盯着她吃了藥,順勢伺候着她刷了牙,才把她放平在了牀上。

他知道她愛她那張臉,就算是不上妝,每晚上也要做清潔,他還特意拿了卸妝溼巾,仔細的給她擦了一遍臉。

這些事情,從蘇安夏醒來,程漾每天都會做的。

之前她心底是滿滿的幸福,現在卻是濃濃的心酸。

“想什麼呢?”程漾將卸妝溼巾扔在了垃圾桶裡,看到蘇安夏怔怔的盯着自己瞧,眼皮子眨都不帶眨動一下的,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臉,出聲問了一句。

蘇安夏回神,衝着程漾晃了晃腦袋,一雙眼睛仍是直勾勾的盯着程漾。

程漾輕笑了一聲,站起身,走到一旁堆滿了很多東西的沙發上。

蘇安夏知道程漾在找她的化妝包,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後驀地出聲:“程漾,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蘇安夏清楚地看到程漾翻找東西的動作明顯的停頓了一下,不過只是一瞬,程漾就恢復了正常,轉身望了一眼她:“怎麼突然間問這個問題?”

蘇安夏感覺到程漾的緊張,他是在害怕自己知道了些什麼嗎?

蘇安夏彎着脣笑了笑,語調輕鬆地說:“蘇蘇都懷孕了,我也應該考慮下這個問題了啊,你告訴我,你到底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呀?”

程漾聽到蘇安夏這樣的回答,神情明顯鬆動了許多:“想聽實話?”

蘇安夏“嗯”了一聲,補充了一句:“廢話。”

程漾拎着剛翻出來的化妝包,走到了牀邊,拿了保溼乳液,擠在手心,拍在了蘇安夏的臉上,然後才盯着她的眼睛,認真的說:“小孩子太麻煩了,我還是比較喜歡二人世界。”

他是因爲她不能懷孕了,所以才這樣回答的嗎?

他明明以前跟她說過,如果將來生個男孩,他和兒子一起保護她,將來生個女孩,他就一起保護她們母女……

蘇安夏望着程漾的眼神,開始有些波動。

程漾將手中的保溼乳液,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握了她的手,繼續開口:“夏夏,等你傷好出院了,我們也把婚禮辦了吧。”

蘇安夏眼睛又開始泛酸,她垂了眼皮,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程漾這才彎着脣笑開,然後俯下身,親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好了,時間不早了,早點睡。”

蘇安夏努力的揚起了一抹笑,脣瓣微微動了動:“嗯,晚安。”

“安。”程漾揉了揉她的頭髮,替她蓋了一下被子,起身,走進了洗手間。

蘇安夏聽着裡面的流水聲,終於忍不住的鑽進了被褥裡,哭了起來。

他說,他要跟她辦婚禮……可是現在這樣的蘇安夏,還怎樣當他的新娘?

她不後悔救了蘇沁,就算是曾經她沒做任何對不起蘇沁的事情,碰到那樣的場面,她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去救她……

所以,落得這樣的結局,她難過,但是不埋怨。

可是,她不能讓程漾跟她一起承擔這個結局啊……

靳奈今天很高興,是那種從心底散發出來的高興,大家敬的酒,來者不拒,最後喝的有些多,走路都搖搖晃晃的,賓客都還沒走完,靳奈就醉得有些不省人事,最後還是許嘉木和助理兩個人架着他,把他送上了樓。

許嘉木下樓,陪着蘇父蘇母一起送客,直到傍晚七點鐘,賓客終於走盡,許嘉木剛想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兜子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許嘉木停了腳步,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個座機號碼,他頓了一秒鐘,才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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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相思站的位子,距離許嘉木不遠,在他手機響的時候,下意識的轉頭望了他一眼,然後就看到接聽電話的他,面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隨後就轉身,一聲不吭的衝着酒店外走去。

許嘉木那反應,明顯是出了什麼大事,宋相思猶豫了一下,也跟着追了出去。

許嘉木發動車子的時候,宋相思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他扭頭看了她一眼,卻沒趕她下車,而是直接踩了油門,就轉動了方向盤。

一路上,許嘉木和宋相思沒有任何的交談,許嘉木的車速開的很快,宋相思能明顯的感覺到他握着方向盤的手,在不斷地抖動。

車子最後停在了人民醫院的門口,許嘉木下車,並不是衝着急診樓去的,而是直接走向了後面比較偏僻的太平間。

太平間的門口,站了一個穿着警服的人,像是認識許嘉木,看到他走來,立刻領着他踏了進去。

宋相思站在太平間的門口,明顯的感覺到了裡面迎面撲來的陰氣,她腳步稍微頓了一下,最後還是邁着步子跟了進去。

穿警服的人領着許嘉木走到了一張窗前,停了下來。

牀上擺放着一具屍體,上面蒙着一塊白布。

許嘉木盯着那個白布看了良久,最後才顫着手指,掀開,露出韓如初蒼白平靜的臉。

一旁站着穿警服的人出聲說:“她是咬舌自盡的,舌頭沒咬下來,她可能真的是不想活了,愣着自己用血把自己嗆死了。”

宋相思下意識的轉頭,望向了許嘉木。

男子的神情很沉靜,目不轉睛的盯着韓如初,始終沒有出聲說一句話。

太平間裡很安靜,過了大概五分鐘,許嘉木才鬆開了手中的白布,往後退了一步,說:“聯繫火葬場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是站在他一旁的宋相思,還是在他垂下眼皮的時候,看到了他眼底有着一抹淚花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