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思雨一席話雷得外焦裡嫩,一下午都恍恍惚惚沒緩過勁來。怪不得小林每次提到卓家就三緘其口,怪不得卓越會和卓琳的關係鬧的那麼僵,怪不得卓越生日居然連個幫他慶祝的人都沒有。我以爲小三這種狗血的戲碼只會發生在我一個人身上,沒想到時代新風早就把邪惡的種子撒遍大江南北,貧富均等,一視同仁。
我坐在櫃檯上整理票據的時候腦子裡老是浮現卓越的臉,不知不覺就走神了。等一回過神兒來不禁驚得一身冷汗,忖度着萬一手下一個不仔細出了什麼差錯,豈不是要跟小邵一個下場。一想到這忙用力拍拍自己的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集中注意力。可是卓越那張臉好像已經摸清了我大腦的紋路,沒過一會兒就自個兒滑進了我腦子裡。
卓越就像一本書,不論是他有意還是無意,也不論是我有心還是無心,他還是一頁一頁地在我面前翻開了。思雨的話不知道幾分是真幾分是假,畢竟那種八卦緋聞多多少少都有誇大的成分。說的人添油加醋,聽的人也會膨脹YI YIN。但是不知怎麼的,思雨的一番話讓卓越在我心裡面又真實了幾分。原來他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麼完美,抑或是我一直以爲的那樣衆星捧月花團錦簇。他生活在最喧囂浮華的圈子,那他又是怎樣地獨自站在一個不知名的角落,又經歷了什麼樣冷漠難言的苦楚?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樣,擁有一個受盡白眼和冷落的童年,抑或比我還要不堪?畢竟我一介草民生活在普通的布衣之家,他卻要日復一日地親身體驗冰火兩重天的繁華與寂寥,追捧與冷落,擁戴與欺壓。
這些念頭不受控制地往我腦子裡冒,嚇得我都都快哆嗦了。我害怕出錯,在心裡不停地告誡自己,一會兒強迫想想經理髮怒的臉,一會兒又逼想想小邵驚慌失措的眼淚,就這麼天人交戰了一下午,總算是熬到了下班。
我疲憊不堪地挪到了更衣室,剛換好衣服就聽見思雨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沫雪,秦沫雪?有人找你哎!”
我第一反應是卓越,這麼一想臉上居然猛地一紅,不用摸我都知道耳垂燒起來了。可仔細一琢磨不會是卓越,不然思雨怎麼會是這麼平平淡淡的腔調。
我掂着包走出換衣室,剛一瞅見來人就愣住了:“你、你怎麼跑回來了?”
秦飛泫肩膀上空蕩蕩地掛着一隻癟癟的黑色帆布包,頭髮有點凌亂,眼睛裡佈滿了血絲,才兩天沒見,下巴都冒出青青的胡茬了。他一看見我出來就大步跑了過來:“姐,你沒什麼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啊。”我莫名其妙地搖搖頭,納悶地望着他,“你不剛走嘛,好端端地又跑回來幹什麼啊,給鐵道部做慈善啊?還有,你還問我呢,你自己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成這個鬼樣子了?”
秦飛泫一聽,伸手抓了抓頭髮:“你懂什麼啊,現在流行頹廢風。”
思雨一聽樂了:“沫雪,你最近桃花挺旺啊,這個小帥哥又是哪位啊?”
我扯了個笑應道:“你瞎說什麼,這是我弟。秦飛泫,這是你思雨姐姐,快叫姐姐好。”
秦飛泫皺了皺眉頭:“你當我三歲小孩兒啊。”
思雨忙打圓場:“哎呀,沒關係,別叫什麼姐姐不姐姐的,都把我叫老了,我看起來又不比他大幾歲啦。”說罷轉頭衝着秦飛泫拋媚眼,“小帥哥,從來沒來過我們行吧,今天怎麼想起來看你姐姐來啦?”
我也疑惑地望着他。
秦飛泫皺着眉頭抓了抓頭:“想起來了就來了唄。”
我覺得他好像有什麼事,看他支支吾吾那樣,似乎當着思雨的面他又不想說,就轉而望着思雨笑:“那我就趕緊回去了,我弟剛回來估計也比較累。明天見哈!”
說罷就扯着秦飛泫往外面走,等出了大門我就衝他吼:“你不好好在學校讀書,又抽了哪門子邪風?你剛去兩天又跑回來幹什麼,來回火車票不要錢啊!我上次送你都快累死了,還讓人把包給劃了,這次你自己走啊,哪來哪回去,我不伺候了!”
秦飛泫一聽瞪大了眼:“你包讓人給劃了?你沒事吧?讓誰劃的,在哪兒啊?”
我白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爲你,送完你回來的路上,被公交車上一個戴鴨舌帽的兔崽子給劃的,錢包手機鑰匙都沒了,我前天一夜都沒進家門。”
秦飛泫很認真地上下打量我:“你沒受傷吧?”
我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你少給我轉移話題,問你話你怎麼不說啊,你跑回來幹嘛呢?”
他翻了我一眼,低下頭支支吾吾道:“我給你打了電話,兩天都沒打通。一開始是沒人接,後來響了幾聲接通了,我剛餵了一句,就被掛斷了。後來就一直關機。我就有點不好的預感,越想越擔心,我今天又給你打了一早上的電話還是沒打通,我就翹了課跑火車站買張票回來了。”
我被他氣得直翻白眼:“你傻啊,你不知道我們行地址嘛,你上網查查行裡座機打電話一問不就行了嗎,還至於坐火車跑回來嗎?”
秦飛泫愣了一下,撓了撓頭:“一急沒想起來。”
我又推了他一把,他在臺階上踉蹌了兩步,扭頭瞪我:“你有沒有良心啊,我滾下去你要不要負責啊?我可是站了五個小時過來看你的,腿都快軟了你還推!”
我怔了一下,好半天才眨了眨眼:“真的假的啊你,有沒有那麼擔心我啊?”
他狠狠地翻了我一個白眼,一聲不吭低頭下臺階。
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嘿嘿樂了半天,等下了臺階又愣住了。眼前停着一輛很熟悉的車子,剛纔居然都沒注意到。
秦飛泫納悶地扭頭:“怎麼不走了啊?”
還沒等我說話,車門就打開了,果不其然卓越邁下了車子,關上車門走過來:“剛下班嗎?”
我眼睛眨巴了好幾下,纔想起來說:“嗯,剛下。那啥,你在這……等人?”
卓越點點頭:“對,在等你。”說完沒看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又轉頭對着秦飛泫說道,“小泫不是去上學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秦飛泫打從一看見卓越眉頭就鎖着沒鬆開,一聽卓越說話眉心擰得更緊巴了:“你怎麼知道我去上學了?我姐跟你說的?”
我咳咳了兩聲,出來打圓場:“那什麼,卓總我還沒來得及謝你。“我扭頭衝秦飛泫解釋,“那天我包被劃了,錢包鑰匙手機都沒了,進不去家門,多虧了卓總幫忙纔沒落到露宿街頭。”
哪知道秦飛泫一聽,轉而冷冷地盯着我:“他怎麼幫的你你纔沒去露宿街頭啊?你錢包鑰匙手機不是都丟了麼,你怎麼找人家卓總幫的忙啊?”
我擡頭迎着秦飛泫冰渣子一樣的目光,居然有點犯怵:“那、那個,呵呵,一言難盡,就正好那個……”
我瞄了一眼卓越,他正站在一邊不動聲色地看着我,等着我把話說完。我摸了摸脖梗子,望了望秦飛泫,又望了望卓越,“那個……”
“要不先上車吧,外面挺冷的。”卓越終於開口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吃點東西,邊吃邊聊。”
秦飛泫站着一動不動,卓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笑笑:“走吧小泫,你剛下火車吧?應該挺累的,我知道一個挺有意思的小館子,你一定也會喜歡的。”
秦飛泫站着想了想,一聳肩膀躲開卓越的手,徑直朝着車子走了過去。
我趕緊瞄卓越的臉,卓越伸出去的手僵了僵,自顧自地收了回來,臉上倒也沒什麼異樣,衝我點頭示意:“走吧。”
以往我都是坐在副駕駛,今天第一次和秦飛泫並排坐在後面。卓越的車子很大,後面的空間很充足。秦飛泫似乎真的挺累,一坐進車就伸了個懶腰,身子軟軟地癱在車座子裡。過了一會兒,又歪過頭靠在我肩膀上。我瞥了一眼後視鏡,正好對上卓越的眼睛,下意識地猛地一推秦飛泫:“你給我好好坐起來,這麼大人了膩歪什麼膩歪。”
秦飛泫擡起頭瞪了我一眼,哼了一聲,轉過去靠着車門蜷起了身子。
我看着卓越開着車子七拐八拐,心裡大概猜到他要帶我們去哪裡。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車子又停在了那個黑漆漆的窄巷子裡,卓越扭頭說道:“下車吧。”
我拍了拍秦飛泫,打開了車門。小店還是老樣子,上面懸着那塊古色古香的招牌,挺有韻味。站在門口就能聽見裡面熙熙攘攘的嘈雜聲音,生意依舊出乎意料得好。
秦飛泫一下車就站在那不動了,我扯了扯他的胳膊:“走啊。”
他還在仰着腦袋看那塊招牌,聽見我叫他才低頭看看我,哦了一聲,居然伸出手想去牽我的手。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瞅見卓越已經進去了,才扭頭瞪他:“你在家膩歪膩歪就得了啊,在外面別給我丟人了。這麼大個人了,裝什麼貓咪啊。”
秦飛泫迷迷瞪瞪地地看了我一眼,居然沒頂嘴,一語不發地低頭就進去了。
一進店裡,就有服務員熱情地迎了上來:“哎呦卓總,這麼久沒來了,我還以爲你都忘了我們這兒了呢。今天怎麼得了空啦?”我一看還是上次那個女孩子,她一瞅見是我笑得跟朵太陽花一樣,“還是這位姐姐呀,這麼久沒見更漂亮啦。那這位是?”
說着望了望卓越,我怕她誤以爲秦飛泫是卓越司機,忙笑着插了一句:“哦,這是我弟弟。”
“哎呀是弟弟呀,怪不得我一看就覺得你們倆長得像,不愧是親姐弟,真是一個帥氣一個漂亮!”
我被誇得渾身寒顫,從小到大也沒一個人說過我跟秦飛泫長的像,我鼻子眼睛眉毛都隨我爸。擱在我爸臉上挺俊朗英氣的器官擱在我一個女孩子臉上就少了嫵媚更談不上豔麗,撐死算上個清秀。秦飛泫那小子完全繼承他那妖嬈誘人的媽,桃花眼蔥管兒鼻的,那女人的眼睛鼻子擱在他臉上反倒把他活脫脫生成了個花樣美男,一臉春意整天盪漾來盪漾去的。這姑娘明目張膽地瞪着大眼說瞎話,我臉皮再厚也擋不住紅了,看了看秦飛泫也皺了皺眉頭,忙呵呵笑道:“過獎了過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