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瑕宮
太醫們魚躍而入,個個面如土灰,天色驟變,皇后的腿開始一陣陣的發癢,復又痛得鑽心。之前一直是由程十一在負責給皇后治腿,本只是走不了路,可如今卻比之前更加要嚴重得多了,許明薈頭髮散亂,怒斥太醫無能。
而這邊,程十一早就忘了之前給皇后治病時,南宮景曾經給過她一包藥粉,加在了給皇后弄的藥湯裡面一起敷腿的事。她現在只是在糾結爲什麼南宮景會認爲她軟禁了太后,就算是有云碧歌從旁挑撥,南宮景也不像是一個這麼容易受人擺佈的人。
“就你那麼點智商,想破了頭也不會想出來的。”太后斜靠在牀上,經過程十一的治理,現在精神看着已經好多了,輕輕的咳了兩聲,“哀家近來什麼人也不見,莫公公那廝只能以鳳體欠佳之說來攔着那羣來晨昏定醒的妃嬪,這件事一經傳出去,皇帝和那幫皇子公主必然是要前來探望的。但是哀家現在的身體,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於是就將他們全都擋了回去,結果,這話一傳十,十傳百,就亂了套了。”
“如果傳言真的說是十一軟禁了娘娘,出面的人也肯定是皇上,而不是景王。”
“哀家不是已經給你說過了麼,這件事事關朝政,十一,哀家撐着這個身子,只是爲了替景兒再下好最後一步棋,就連雲碧歌都看出來了,你和景兒卻還糊塗在其中。景兒是被那女人矇蔽了雙眼了,哀家真的很失望。”太后眼神有些灰暗,看得出來這次的事對她來說,確實是打擊頗大。
程十一趕緊上前,“娘娘,景王與雲碧歌感情很深,再加上久別重逢,他一時語重也在情理之中,你可千萬不要爲了這麼點破事傷了鳳體。”
“十一。”太后看着她,眼神有些空洞,“哀家這次是不是做錯了……”她像是在看着程十一,又像是看得很遠,眼神飄渺,說的話,卻不是十一聽得懂的。
太后的心裡翻騰,當初爲了景兒,硬要將十一從景兒的身邊帶走,沒想到,倒是讓那個雲碧歌撿了一個空擋,這個女人的心機如此之深,景兒縱然可以馳騁沙場,戰無不勝,可是在這個女人面前,他怎麼能有抵擋之力?
“娘娘。”雖然不懂太后現在的心思,可是看着她眼神裡的內疚與困惑,十一的心還是突突的痛了一下。
“十一,就當哀家求你,無論你用什麼辦法,讓哀家在這幾日裡的精神好起來,至少不能讓人看出半點不妥,否則的話,哀家這麼多年的心血就算是白費了。”
程十一明白現在太后所說的話,她替南宮景在前面不斷的修橋鋪路,就是爲了在她過世之後,南宮景能夠真正的獨當一面,而不會再受到皇帝的鉗制。太后到現在爲止,仍然堅信當初給南宮景下詛咒和麪具的人不是皇上,她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南宮景和南宮遷之間走到骨肉相殘的那一步。
“娘娘,十一明白你的心思,可是,這樣的話你在……之前會承受比一般人十倍以上的痛。”程十一
接着太后的手,說什麼也不願意這樣做。
“你是不是想要讓哀家跪在你的面前你才肯幫哀家?十一,哀家看得出來你的心裡是有景兒的,你會答應嫁給傾城,也是爲了要護住景兒,你是否想要看到他與皇上互相仇視,互相傷害?然後讓那背後的賊人奪得先機?這件事哀家一直不讓你給其他人說,到最後,你可能還會遇到更大的危險,但是哀家看得出來,景兒和傾城的眼裡都有你,他們一定會想辦法護你周全的。”
“太后。”十一不悅的低聲吼道,“你真當十一是個貪生怕死之人麼?”雖然她真的是,“十一還是懂得分輕重緩急,只是,十一不捨你受那樣的痛苦。”
太后徵徵的看着十一,突地笑了,“在宮裡還有你這樣一個傻瓜還真是好玩,只是可惜,哀家不能再繼續讓你逗樂子了。”說完,她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紫晶水玉,小心的放在了十一的手裡,“這塊紫晶水玉是當年一位高僧所贈,本就價值連城,但因爲是高僧開過光更是無價之寶。據說除了可以保容顏常駐之外,還能逢凶化吉,心想事成。”
程十一的頭上滿是黑線,這樣算起來還真是“無價之寶”,如果真的這麼靈,她現在哪用這樣左右爲難?
“現在哀家就把這個送給你,坤寧宮值錢的東西雖多,但沒有一個比得過眼前這個更適合你,十一,我們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你的性格真的與哀家年輕的時候很像。答應哀家,在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不要忘了本質。如果你在哀家去後還能夠活下來,請你代替哀家,繼續保護皇子皇孫。”
程十一咂了咂舌,她哪有這麼大的本事?握着那塊還帶着太后體溫的玉佩,心裡莫名的痛了一下。
“十一,哀家這大半輩子都在這後宮之中鬥着,也確實是累了,但是,你所說的那麼點痛,哀家不悔,答應哀家。”
她緊緊的握着程十一的手,眼神裡是滿滿的哀求,最後,程十一終於沒有忍住,面對一個這樣在死之前含着最後一口氣,也要爲兒孫盡最後一點力的老人,爲一個在後宮生存了大半輩子仍然保持一顆最本質的心的老人,她的心,沒有辦法再硬下去。雖然,她也明白,一旦她點了頭,後患無窮,可是,現在她真的想不到那麼多了。
太后看到程十一點頭,居然像個孩子似的含着淚笑了起來。
而另一邊,明瑕宮上下已經害怕得連出氣的聲音也不敢再有了,皇后歇斯底里,將能夠觸手可及的東西都砸了個遍,將一羣太醫全都趕了出去。南宮遷收到消息,已經立刻朝着明瑕宮趕來,在這之前,他正與一羣大臣商議政事,走之前,他的眼睛在南宮景的臉上掃過,而後者則面色如常的與身邊的大臣商討。
南宮遷趕到明瑕宮外,卻被許明薈毫不留情的擋在了門外,“皇上,臣妾不想讓你看到臣妾現在這個樣子。”在許明薈身邊,太子南宮溯臉色也不太好,“母后,父皇百忙之中仍然趕過來
看你,你怎麼可以將他拒之門外?”
許明薈一臉狠毒的瞪着南宮溯,“這件事一定是程十一做的,只有她接近過本宮給本宮治腿,南宮景果然沒有安好心,他故意讓程十一引起本宮的注意,便趁機想要了本宮的命。”
“母后可能肯定?”
許明薈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南宮溯,這個兒子自以爲已經穩坐太子之位,經常於東宮之內整日飲酒作樂,不思進取,她殘廢了之後,根本就無瑕再多過問他的事,南宮景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怎麼會不清楚。如果不是因爲有那麼一絲希望,她怎麼可能冒這樣子的險?這次也確實是她棋差一招,以爲程十一是她唯一的希望。可是後來,爲了皇兒的太子之位,她已經放棄了治腿,試出了程十一果然在南宮景的心裡位置不同。
可是沒想到太后那老太婆突然插了一腳,將程十一賜婚給了南宮傾城,這口氣尚未嚥下,還遇到腿變成現在這樣。“本宮一定要殺了程十一,一定要殺了那個賤人。”
“母后。”南宮溯突然低下來的口氣讓許明薈心裡一驚,擡頭看着他,卻見他眼神裡有絲戾氣,“你要動什麼人都可以,唯獨現在不能動程十一。”太子也沒打算瞞着許明薈,自從母后搬來這明瑕宮,整日裡深居簡出,他在外面所承受的一切,她都幫不上忙,如今眼看他局已設好,怎麼可以讓她一手破壞?
他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來之後,許明薈的臉色稍好一些,“你可有把握?”
“哼,要對付南宮景,兒臣想的已經不是一日兩日,只是,他現在在朝中的地位已經足以危脅到兒臣的地位,所以,本打算讓他再多活些時日的,現在看來也是不能再等了。而這個程十一,還有大大的利用價值,母后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打草驚蛇。”
南宮溯見許明薈已經平靜了下來,便將門打開,走出去親迎南宮遷,“父皇,母后只不過是因爲鳳體不適有些情緒,兒臣勸解多時,母后始終是心有鬱結。”說完,重重的嘆了口氣,“每逢天色變化,母后總是會有一些不舒服的,宮裡那些太醫也無法根治這種痛苦,母后她……”
“朕知道了。”南宮遷看着南宮溯,“你皇祖母的壽辰將至,宮裡多了不少的王候,朕這幾日政事繁重,你便替朕去多走動走動。”
“是,兒臣領命。”
看着南宮遷走了進去,南宮溯這才退下,走到候在旁邊的白衣人跟前站定,“本宮已經依你所說讓母后勿有殺程十一之心,也將你教本宮說的那番話一一向母后說了,現在母后已經同意暫時不動程十一。不過,你也給本宮聽好,區區一個賤婢的性命本宮並不放在眼裡,但是南宮景……”
南宮溯沒再繼續往下說,他現在眼裡的殺氣與剛纔在許明薈和南宮遷面前判若兩人,眼神萬分的狠戾。
“太子殿下請儘管放心,璞玉必不會有負太子所託。”白衣男子笑得雲淡風輕,優雅絕倫,空明的眼睛裡,讓人看不出他一點的情緒。
(本章完)